第29節
只有足夠優秀,才不會孤立無援。 可是今天,卻有一個人讓她肆意罵、痛快哭。 有個人告訴他,人活一場,不是為了抱團取暖,不是為了取悅眾生,不是為了有所依靠,而只是為了圖個痛快。 孟行舟沒有勸她,甚至沒有安慰她,只是陪她站著,由著她哭。 等夏桑子哭累了,哭到嗓子都有點啞,他從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包紙巾,放在她手心,又是平時那副冷淡模樣:“擦擦,你好丑。” 夏桑子抽出紙巾擦自己的臉,聽見他這樣說,瞪著他:“你今天對我有點過分。” “我不逼你,你他媽能矯情一輩子。” 夏桑子理虧,沒有回嘴。 孟行舟背靠欄桿站著,他側身,看著夏桑子,扯出一個笑:“屁大點事,不就是怕血。” 夏桑子輕嘆一口氣,臉上難掩失落:“是不大,可是我不能改掉這個毛病,遲早會離開軍醫大。” 孟行舟說話還是那么狂:“我幫你改,有什么可怕的,你曾經連死都不怕。” 夏桑子一怔:“三歲……” 孟行舟走到夏桑子身后,單手蓋在她頭上,微微用力,把她的頭轉向軍醫大的方向。 放眼過去,從校門到學校邊緣的圍墻之間,被圈出一片小世界。 孟行舟的話聽起來平淡,可字字都帶著力量。 “這學校這么大,憑什么容不下一個你?” 夏桑子看著遠方,咬著下唇不說話。 暮色降臨,天空一片橙紅,越往地平線顏色越深,喧囂風聲里,她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 今天她還是一個怕血的膽小鬼,今天她帶著灰色情緒在生活,她怯懦她不安她心有魔障。 可是今天又有點不一樣。 她想,可能人的一生都會遇到一個人,他的出現會告訴你,生活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性。 不是循規蹈矩,不是按部就班,不是惶惶不可終日。 是哪怕孤立無援也內心無愧,無畏向前,不盼掌聲,只求痛快一場。 作者有話要說: 三歲:呵,蠢女人,今天才知道我們命中注定要在一起? 來人啊,把這個跑錯片場邪魅狷狂的霸總給拖下去,他出場費太高,窮酸劇組的經費在燃燒!!! —— 你們看見在月榜上可憐兮兮的川川了嗎? 川川想多待幾天,所以姐妹們多多評論收藏,作者專欄也可以收藏一波,讓川川出去多見見世面吧。orz 今天五十個,依舊是貧窮的愛。 ☆、二十五個泡泡 夏桑子跟孟行舟在校外吃完晚飯, 回到宿舍,趙冉冉和周巧夕在閑聊, 鐘穗跟往常一樣, 坐在書桌前看書。 看見她回來,周巧夕停止閑聊,抬頭看著夏桑子,八卦地笑:“講座結束就不見人,你去國防大約會了嗎?” 夏桑子一愣,反應過來,她說的是孟行舟, 不愿多聊, 拉開椅子坐下,淡淡說:“沒有, 朋友而已。” 周巧夕還想說什么, 趙冉冉推推她肩膀,示意她不要繼續。 鐘穗站起來, 拿過之前教導員發下來的手機, 把夏桑子那個給她:“桑子, 你的手機。” “謝謝。”夏桑子對她一笑,接過手機開機。 宿舍有其他人在場,鐘穗也不好細問,微微彎腰,湊到她耳邊:“你好點了嗎?” 夏桑子心里一暖,回答:“好多了。” 鐘穗看她臉色比下午好看許多, 心里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說完,她回到座位,繼續看自己的書,趙冉冉和周巧夕繼續聊小八卦,宿舍氣氛還算和諧。 軍醫大行課日都需要上交手機,周末會發給學生正常使用。每周打開手機,進來的消息除了孟行悠也就是爺爺奶奶。 平時她開機要早幾個小時,今天消息沒及時回復,一打開社交軟件,就被孟行悠霸屏,上百條的消息,讓夏桑子哭笑不得。 她翻到第一條,打算從頭開始看她都發了什么過來。 這時,一個電話進來,夏桑子看見來電顯示上面“家里”二字,沒有馬上接,起身離開宿舍,走到走廊的大陽臺,才按下通話鍵。 電話接通,電話先開口,老太太慈祥的聲音,在此時此刻感覺格外熨帖。 “桑子吃飯了嗎?” 夏桑子雙手撐在欄桿上,緊繃好幾天的神經,一下子就放松下來:“吃過啦,奶奶吃了嗎?” 夏老太在那頭笑:“吃了吃了,今天阿姨做了糯米飯,你爺爺吃了兩大碗,要不是我攔著啊,這老頭子還能吃。你說這又不是年輕人了,晚上積食可有他難受的。” 這邊夏老太話音剛落,隔著話筒,夏桑子聽見老爺子馬上反駁,還是聲如洪鐘:“你這老太婆盡是胡說,我四碗吃下去都沒事!” “我可沒胡說的,上周你跟老孟還有那幫老戰友,去農家樂釣魚,這晚上多吃了一碗飯,一晚上沒睡好,你都忘了?不長記性的老頭子。” “當著孩子面你說什么,這老太婆,整天羅里吧嗦。”老爺子被說中,許是面上過不去,拿過老太太的手機,對著電話那頭的寶貝孫女說,“桑子,我身體好著呢,等你寒假回來,爺爺再教你一套新拳法。” 兩個老人還是那么吵吵鬧鬧,夏桑子聽得鼻酸,她按住聽筒,側頭擦掉眼淚,把呼吸調整過來,才回答:“好呀。對了爺爺,我軍訓的時候,表演射擊出了大風頭呢,有沒有給你長臉?” 老爺子聽著高興,一拍大腿,豪爽笑了兩聲:“不愧是我夏家的孩子,巾幗不讓須眉。” 夏桑子情緒被老人感嘆,跟著笑起來:“還是爺爺槍法最好,我最高只打了9.3環。” “不錯不錯,槍法要經常練著。不過你學醫碰的機會少,等放假回來,爺爺帶你去部隊玩玩其他有意思的,大孫女想不想坐坦克?” “想,爺爺還會開坦克?” “當然會,沒你爺爺不會玩的裝備。大孫女啊,爺爺跟你說,當年我在國外執行任務的時候,有一次……” “行了你,這吹噓起來沒完了。”老太太聽著祖孫倆說這些武器就頭疼,忙搶過手機,瞪老頭子一眼,“你以為桑子跟你一樣是大老粗啊,哪有成天舞刀弄槍的,小姑娘不碰這些的好。” 老爺子摸摸鼻子,一時找不到話來反駁。 老太太放軟聲音,對孫女說:“桑子,別聽你爺爺胡說,我們就好好讀書,照顧好自己,每天開開心心的比什么都強,知道嗎?” 夏桑子心里被愛裝得滿滿當當,縱然老人看不見,她也用力點頭:“我知道的,奶奶。” “這天氣轉涼,你每天訓練上課都辛苦,別生病了。上周孟家那二丫頭跑去找你和小舟了?” “是,悠悠過來玩了兩天。奶奶你怎么知道?” 老太太樂樂呵呵,把老爺子趕出去,跟孫女說悄悄話:“你爺爺啊,前兩天跟老孟出去喝茶,聽老孟說起,今年兒子過生日,小舟往家里打電話了。給老孟高興的,念叨了一整天。” 孟家關系有所緩和,夏桑子聽著也開心:“那多好,今年過年他們一家人不用分開過了。” 聽孫女說道這茬,老太太心里一酸:“桑子,你別在意別人怎么樣,你那個爸不靠譜,整一工作狂,說都說不聽,不過爺爺奶奶永遠都愛你。” 夏桑子忍不住哽咽:“奶奶……” “哭什么,別哭,我們桑子還是笑起來好看。”老太太擔心孩子還有自己的事要安排,家常沒聊太久,主動結束通話,“你去忙,奶奶就是想你了,每周不聽聽你聲音,總覺得這生活不對味。” “好。” 掛斷電話,夏桑子在陽臺把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看完孟行悠的信息,逐一回復后,才回宿舍。 夏桑子看見宿舍里少了兩個人,隨口問鐘穗:“她們人呢?” 鐘穗回答:“出去了,好像有朋友生日,今晚不回來住。” 夏桑子點點頭,放下手機,靠在椅背上,醞釀幾秒,才重新開口:“穗穗,我有事跟你說。” 鐘穗放下筆,抬起頭來看著她:“你說。” “第一次見面那天,我安慰你,其實如果非要論,我比你還更沒有資格留在這里。” 鐘穗不解:“什么意思?” 夏桑子轉過來,看著鐘穗,苦笑:“我學臨床,但我居然怕血。” 鐘穗有點驚訝,她還沒問緣由,就夏桑子繼續說:“今天講座,那名特警說的事件,被挾持當人質,最后存活下來的女生,就是我。” 鐘穗捂住嘴巴,她不敢去細想,夏桑子曾經到底經歷過什么,下午光是看影像資料,她都覺得恐怖至極。 “那件事后,我得了創傷后應激障礙,現在都沒事了。只是留下一個怕血恐懼癥,一直都沒有治好。” “我有時候總覺得我對這門學科不負責任,因為在做出報考醫學院決定的時候,我的怕血癥,一點好轉跡象都沒有,但我還是選了這條路。” “我想努力改掉,不,我必須要改掉。這幾天讓你擔心了,我之前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說,我……” 夏桑子話沒說完,鐘穗已經起身,走過來抱住她。 鐘穗比夏桑子哭得更傷心,她用自己所有力氣去抱住她,哽咽著說:“你最有資格留在這里,桑子,你一定會在這里發光的啊。” “我覺得好難過,我不知道你經歷過這些,你……你是我見過最好的人,這樣不公平……不該是這樣的……” 夏桑子想說點說什么,不讓氣氛這么沉重,可是她張嘴,眼淚就跟著往下掉。 有什么好哭的,其實生活沒有那么糟糕的啊。 她還是有好多好多溫暖的人,陪在身邊。 鐘穗擦掉眼淚,蹲在夏桑子面前,握住她的手,鄭重其事地說:“桑子,你相信我,你肯定會好起來的。我外婆經常說好人有好報,你這么善良,大福氣在后頭呢。” 夏桑子破涕為笑:“你說話跟神婆一樣。” “我認真的,你肯定能好起來,需要我幫忙盡管說。” 夏桑子莞爾一笑,眼眶紅著,卻堅定無比,“我一定要好起來。” —— 孟行舟說要幫夏桑子改掉怕血癥,絕不是嘴上功夫的安慰。 當天跟夏桑子道別,回宿舍后,他馬上聯系了當年給夏桑子看病的心理醫生。 當時夏家不想讓事情傳揚出去,是孟老爺子幫的忙,把部隊里一名交好的軍醫介紹給夏家。 那名軍醫在心理學上小有成就,這么多年,夏桑子每次復診也都是他在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