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節
這銀子宋吉自然是賠著笑臉兒恭恭敬敬的收下!畢竟是未來皇后打賞的喜銀,推拒不得。 收好賞銀,宋吉又朝蘇妁行了個大禮,改口改的那叫一個自然:“奴才給皇后娘娘賀喜了!” 蘇妁怔了怔,頭一次有人對她行如此大禮,還這樣喚她,的確是不適應。驚惶之間有些不知所措,語無論次:“宋公公你別這樣……先起來吧快!”邊說著,她還伸手去攙扶。 可她這舉動卻把宋吉嚇了個半死!宋公公連忙將頭叩在地上,誠惶誠恐道:“皇后娘娘,奴才惶恐!您可折煞奴才了,奴才受不起……” 見狀,桐氏忙伸手攔住蘇妁的手,蘇妁回頭看娘,見桐氏沖她搖搖頭。蘇妁這才恍悟,以后自己就是這大齊的皇后了,的確更應舉止端莊,宋公公雖是太監,但畢竟是男子。 “宋公公起身吧。”蘇妁直起身子吩咐道。 這下宋吉就放心的起來了。躬著身子稟報道:“皇后娘娘,再有二十日便是您正式入宮的日子了。三身兒禮服業已做好,奴才這便讓人給娘娘送進府來,待娘娘稍后試過,覺得有何不妥的地方,或是需要修改的地方,奴才會一一記下,定會督促針工局在封后大典之前改好。” “為何是三身兒?”蘇妁不禁奇道。畢竟就她所知,再大戶的官家小姐出嫁,也僅是一身兒吉服。 “回皇后娘娘,這三身兒禮服分別是祭天、地、太廟時所穿,行嘉禮時所穿,洞房之時所穿。”宋吉以一副諂媚笑臉兒回道。 “噢。”蘇妁木訥了下,突然被入宮后的眾多規矩嚇住了。原以為謝正卿迎她進宮,就跟其它新郎官兒接新娘一樣,只是屋子大些,儀仗復雜些。可如今看來,是她之前想的太簡單了。 宋公公轉身去招呼門外的宮人們進來,很快便有十幾個宮女跟著他一起回院子里來。每個宮女都雙手捧著一件衣裳,饒是整齊的疊放著,還是可看可繡工精致繁復。 她們齊齊朝蘇妁行跪禮,有了先前宋公公那出,蘇妁這會兒也從容了不少,淡定道:“免禮吧。” 宮女們聞言謝恩起身。只是這陣勢讓蘇家眾人意外不已。說好的三身兒禮服,可這里是多少件? 不等蘇家人問出口,宋吉便已從眾人驚詫的神情上看出,接著便主動道:“皇后娘娘,每套禮服共有里外六層,稍后宮婢們伺候您更衣時會更詳盡的說明。” 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蘇妁回頭看看娘,見桐氏點點頭,蘇妁便道:“你們隨我來吧。” 宋公公抬頭想要提醒蘇妁日后應習慣自稱‘本宮’,可想了想還是閉上了嘴。這些宮中禮儀待正式冊封后,自有宮里的嬤嬤們教,他且不先多嘴了。 宮女們跟著蘇妁去了她的閨房,因著房間本就沒有多大,這些宮女們無法一同進入,故而便只進六名,剛好夠一套完整禮服的,其它十余名則在門外候著。 如此幾輪后,蘇妁帶著她們又回了前院兒,對宋公公表示禮服都很合身,也合心意,并無需要改動之處。 其實蘇妁私心里是覺得這些禮服太過奢靡華麗的,可畢竟這也不算是錯,若是提了反倒給人家針工局增添麻煩,便干脆不再提了。 宋公公聽到皇后娘娘如此滿意,心中石頭便也落了地,既然無需再行改動,便直接命人將三套禮服留在蘇府。 趁桐氏和云娘帶著宮女們往前堂去放衣服之際,蘇妁悄悄問宋公公:“皇上可有命公公捎什么口信兒來?” 蘇妁知道大婚之前她與謝正卿不宜再見面,可是捎個口信兒總不過份,畢竟從三日前得知他登基的那晚后,便再也沒有收到過他的消息了。 卻見宋公公搖了搖頭。立時一股失望之色書滿蘇妁的整張臉。可這時宋公公卻偷偷笑了笑,微微頷首道:“回皇后娘娘,皇上的口信兒是沒有。不過親筆信倒是有一封……” “真的?”蘇妁的眼中頓時又有光彩浮現,整個人一瞬便鮮活了起來。 宋吉從懷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張信封,雙手呈到蘇妁面前:“稟皇后娘娘,皇上讓奴才私下交予娘娘,故而先前人多,奴才便沒敢拿出。” “無妨無妨!”蘇妁只顧著搶過那信,哪還在意宋公公的遲慢。 只是剛搶過信來,便見那些小宮女和桐氏都回來了,蘇妁趕忙將信塞進自己袖子里。之后宋吉便帶著一眾宮女行過禮后,先行告退了。 回到自己的閨房后,蘇妁急急拆開信。只見又是一首小詩,李白的長相思: “美人在時花滿堂,美人去后花馀床。床中繡被卷不寢,至今三載聞余香。香亦竟不滅,人亦竟不來。相思黃葉落,白露濕青苔。” “噗嗤”一聲,蘇妁竟顧自笑出聲來。這首詩越念便越有畫面感,她甚至能想象謝正卿獨坐于她小寢殿的床上,輕撫她蓋過的被衾…… 她這是在想什么?蘇妁突然被自己這可怕的游思嚇到!竟越發的不知羞了。 似乎自從那日做的那個夢之后,她便認定了自己要走的路,也從各個角度都完全接納了謝正卿。甚至覺得此前住在皇極殿時他對她做的那些……她都覺得再應當不過。 蘇妁坐在床沿兒上,深吸了一口氣兒,又重重的吐出。心下忖著,難道是大婚臨近的緣故?怎的竟滿腦子皆是洞房之事了。 罷了罷了,蘇妁將腳上繡鞋一甩,鉆進被窩兒里蒙上了頭,意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 * * 禪位后的大齊德宗朱譽晏,移居毓慶宮。 這提前步入養老的日子,倒也讓他覺得有此許愜意,畢竟無需像過去那樣每日起早去上早朝,去當個提線木偶。 只是這樣的清靜日子沒過幾日,便被打破了。 “太上皇,太上皇……”毓慶宮的小太監一路急跑著前來稟奏,跑到跟前兒才說道:“太上皇,皇上的轎輦已至毓慶宮門外了!” 朱譽晏臉上怔了怔,謝正卿是他如今最不想見,也最怕見的人。因為他實在想不出自己都淪落此番田地了,還能對謝正卿有什么用處? 那么謝正卿此時前來,怕不是要來拔出他這個眼中釘rou中刺的? 雙眼一闔,朱譽晏暗咬牙關,心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身不過。然后便猛地睜開雙眼,轉身出了寢殿,去往前殿迎駕。 謝正卿進入前殿之時,見朱譽晏已然在此恭候,且神色淡定從容,似是做好了迎接各種可能的打算。謝正卿便揮揮手示意宋吉等人皆退下。 “皇上,不知此來為何?”朱譽晏的語氣不卑不亢。他深知若是謝正卿想要他的命,便是他再恭敬也改變不了什么。同樣,若是謝正卿有心放他一馬,也不會因著他的一分倨傲便再動殺念。 “哼。”謝正卿冷笑一聲,只顯無奈,卻非輕蔑之意。既而調侃道:“聽著太上皇稱朕為皇上,委實覺得別扭。” 朱譽晏也未彷徨,笑著反問道:“若是再如過去一般,稱您為謝首輔,皇上可覺別扭?” 謝正卿唇角的弧度僵了一瞬,與朱譽晏四目相對,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看來你我之意,注定是如何相處都會別扭的存在。” “皇上此言……何意?”朱譽晏笑不出來了,聽這話音兒沒錯,謝正卿是真的容不下他了。 無需相請,謝正卿自行往殿內的上位之椅移去,轉身坐下,以王者之姿凝著立在原地的朱譽晏,眼神玩味,頗有幾分成王敗寇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