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謝正卿如今雖不住在那兒,但褚玉苑的管家是和皇極殿的人有溝通的,不然怎會知曉大人何時去,何時不去。 褚玉苑的下人有不少認得蘇妁的,那么說不定也能有法子幫她給宮里遞個信兒。 馬車很快便改道往褚玉苑去了。 *** 皇極殿的小寢殿內,謝正卿站在銅鏡前,骨節分明的修長五指緩緩滑過梳妝臺上的木梳與妝匣。 那指間輕輕一撥,便將妝匣的其中一層打開,他挑出一支紅玉金步搖愛惜的把玩。五枚琢成花瓣樣的紅玉嵌于金托上,如血似火。長短不一的幾條金穗子上間或鑲著碎小的紅玉珠子,夭夭灼灼。 只是再好的東西,只這樣看著也是光華盡失,最好還是戴在她的發間。他永遠忘不了那日,那些紅玉珠子滴灑在她一頭墨染般的青絲上,是多么的驚艷。 “大人。” 聽到門外是岑彥的聲音,謝正卿將那支步搖仔細放回妝匣里,從小門回了自己寢殿。 “進來。”他準允道。 岑彥面色一如既往的肅穆,進門恭敬行過禮后,便稟起正事:“大人,屬下已將人押去詔獄了。” 謝正卿未言什么,只是負手往門外走去。微微垂下眼瞼的那雙黑眸,仍滿布著陰鷙。 詔獄乃是錦衣衛的北鎮撫司所屬,專門審擬罪案之地,拷掠刑訊,三法司不得過問。 當謝正卿帶著岑彥穿過狹長陰暗的甬道時,已能聽到盡頭刑房里女人的陣陣凄吟聲!那聲音滄涼悲愴,楚掠慘棘! “哐!”一推門,謝正卿疾步邁進去,側目瞥一眼浸在木桶里的女子,腳下卻未有半步遲疑的往寶座臺上的虎頭椅走去。 刑房十丈見方,女子被綁著手腳浸在屋子中央的木桶里,周遭有四名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監看。 而寶座臺則在正對門的最里側,走到跟前兒,謝正卿一撩玄色大氅,瀟灑落座。然后抬眸睥睨著十來步之外的那個狼狽女人。 “看來,那日的一花瓶冷水不足以將你澆醒。”他沉聲開口,語氣冷的能將女子身上的水珠兒凝成冰碴子! 可這仍解不了她一身的熱辣! 女子緩緩抬起頭,她的頭發早已浸濕。他們在水里加了辣椒水,水珠兒滴滴嗒嗒的落在她的眼上,耳里,嘴里…… 難受極了! “謝……謝首輔……為何……這樣對本宮?”她一字一顫,終于艱難的拼湊完一句話。 然而她等來的只是一聲冷嗤。 接著謝正卿便問向一直‘伺候’女子的錦衣衛:“這是第幾沖?” “回大人,這是第二十三沖!” 以詔獄的規矩,每將犯人按進水中脈跳百下,再抬起,則為一沖。讓人想死死不了,卻又痛苦至極限。 謝正卿低頭轉動了下拇指上的玉扳指,嘴里漫不經心道:“看著還能將話說清楚,證明還有的是力氣,那就繼續吧。” “是!”邊應著,那名錦衣衛又將女子的頭按入了水中! 那女子的手腳綁得很是結實,連掙扎都做不到。被辣椒水浸染至淡粉的水面上,只見那頭烏發來回抖動。 又過了一會兒,那頭發也掙扎不動了,此時正好百下,那錦衣衛一把將女子拽出水面! “咳咳咳咳——”她咳出了好幾口水,可嗆進肺里的那些卻是怎么也咳不出來的。此時她已能感受到來自五臟六腑被辣椒水洗禮后的燒灼感! “求……求……放過……”她真的再也拼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如果可以表達清楚,她寧愿求他不用放過!一刀殺了她!讓她死個痛快! 可這念頭也只是閃過一瞬,很快她又想到肚里還有個龍子……她應該求生,而非求死。 “怡嬪,”謝正卿冷蔑的開口,右手伸了伸,示意錦衣衛暫且停止行刑。 “你可知水刑源自哪里?” 怡嬪的頭晃了晃,也不知是作答,還是顫抖。不過她確實不知道。 她只知水刑是后宮慣用的一種酷刑,因為見不到外傷,事后便是告上去也很難追責,故而后宮的嬤嬤們常拿來管教太過出挑的宮女。 謝正卿給身邊的岑彥使了個眼色,岑彥立馬意會,大聲教誨道:“水刑源自詔獄五行之刑的水目,怡嬪娘娘借用了去,卻拿來對付首輔大人的人,這不太地道吧?” 怡嬪眼神張惶,眼下她自然不會關心這破刑法是誰創的!她只想知道如何才能擺脫了這地獄。 許是停了一陣兒沒行刑,她終又可以間斷著開開口了:“到底……要怎樣……才能……放過我?” 就見謝正卿唇邊浮起一抹詭笑,“招供畫押就放你。” “招什么?”怡嬪蹙眉望著寶座臺上坐在虎頭椅里的男人,他是想讓她招那日如何懲罰蘇妁的?還是想讓她招為何要下毒害他? 事到如今,這些她都可以招,只要他能放她一條生路!哪怕將她的嬪位剝奪,就此貶為庶人,只要保住命,保住孩子,未來的榮華富貴還都會再回來。 見謝正卿不肯提點,怡嬪便清了清嗓子,主動交待道:“下毒之事是……是汪萼的女兒……汪語蝶教我的。她說若我不先動手,誕下皇子后必會……必會保不住這條命!” 聽聞后,謝正卿的臉上卻現出一絲失望。沉了片刻,他質問道:“不是朱譽晏要你做的?” 怡嬪臉上怔了怔,怎么會扯到皇上身上?難道就因為那日她央求皇上陪自己走這一趟?她趕忙搖搖頭,堅決的否定道:“不……不是皇上!這件事與皇上無任何關系……” 那絲失望瞬間彌散至全臉,他垂下眼簾,又把玩下了那枚冷玉扳指,口中命道:“繼續。” 不待怡嬪反應過來怎么回事兒,頭就又被人給按進了水里!這次休息的久些,故而她掙扎的也更用力些,那一頭青絲攪在水里掙扎了許久,才漸漸停下,就在她以為自己真要氣絕之時,頭又被拎了出來。 她不懂,為何明明老實的招出了實情,他還要對她用此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