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兩下里眺眺,如今雖已至夾道,卻并不湫窄,怎么也能容三輛馬車并駕齊驅。難不成是宮里有什么規矩?主子的車碾經過時旁人不得走? 如此一想,蘇妁覺得反正禮多人不怪,小心駛得萬年船,便干脆退到墻邊兒,頷首恭立,想等那馬車過去了再走。 …… 馬車馭位上坐的乃是岑彥,見狀便回頭朝幽簾內詢道:“大人,她不走了怎么辦?” “她為何不走了?”隔著一層蟬翼紗的窗簾,影影綽綽可見一個荏弱身影立在墻邊兒。 岑彥在外頭馭馬,自然看的真切,方才見蘇妁已走走停停了好一會兒,想是路太長體力有些撐不住了。 便小聲朝后回道:“大人,蘇姑娘應該是累了,是否要接她上車送一程?” “不。”岑彥身后之處,毫不遲疑的飄出這個字回應。 岑彥想不通,也不敢再問,等了沒多會兒,便見蘇姑娘好似是發現讓不起他們,便不再杵著,繼續趕路。岑彥也依大人吩咐繼續跟著她走走停停,看著她慘兮兮的停下來歇腳也愛莫能助。 他自然不知大人心中是如何想的。 接她上車,片刻便至。陪著她走,其修遠兮…… 待蘇妁終是走到了暢欣園的外側,身后業已壓了十數輛馬車與轎輦。 當朝首輔的坐駕緩行于前,誰敢逾越。 看著蘇妁徐徐將消失在園子里的身影,謝正卿終是撩開了窗簾。一路看不真切,如今看得真切了,竟只是個背影。 便是這樣,他臉上還是現出饜足之意。 這丫頭,竟還可妝扮的如此華貴。云緞珠釵這些俗物一經加身,減了幾分少女的清純之氣,倒與骨子里的嬌媠桴鼓相應,更似個真真正正的女人了。 “去沐澤殿。”直到那抹粉影穿至林間再也看不到了,謝正卿方命道。 *** 暢欣園乃是紫禁城中不甚大的一處園林,后宮娘娘們極少涉足,故而福成公主便最喜這里的外界無擾。 今日共來了二十多位尚沒婚配的朝臣之女,大部分皆是福成往年見過的。偶有不相熟的她便仔細端詳一番,猜度是否就是那位蘇家姑娘。 這會兒真到蘇妁來了,福成遠遠就盯著她看。不只福成,所有先到的姑娘們皆轉過頭來將視線投在她身上。 一是因著蘇妁頭次參加這樣的場合,算是這里最生的一副面孔。二是因著實在是美。美的讓人無端就生出恨意來。 單看身邊的宮婢陣勢,蘇妁便辨得出哪位是福成公主。她盈盈走上前去,屈膝行禮:“民女蘇妁,拜見福成公主。” “免禮。”福成公主臉上掛著笑,她不恨不妒,見蘇妁這般美她是打心底里高興的。 杜晗昱能為自己毫不留情的拋棄這么個美人兒,那只能證明自己更美。誰又稀罕艷壓個庸脂俗粉? “蘇姑娘,聽聞你只比本公主小一歲多些?”福成顯得極其友善,甚至伸手扶了扶蘇妁的袖襕。 “回公主,是。”其實蘇妁根本不知這位福成公主年芳幾何,不過既然她這般聽聞了,想是不會錯的,自己跟著應便是。 福成便也不拘著身份,直接改了口:“那蘇meimei先跟著她們去賞下園子里的花,一會兒還有好玩兒的呢。” “是。”蘇妁既不敢推辭,也不敢問好玩兒的是什么,只乖順的行了個告退禮,既而融進了人多之處。 看著她走遠,福成才略一轉頭,斜覷浣紗一眼。 浣紗立即湊至她耳邊,“公主放心,一切皆準備妥當了。” …… 過了兩刻后,浣紗便吩咐幾個小宮女去將各府的小姐叫至福成公主所在之處,拿了幾十只藕瓜分發給她們,每只藕瓜上都插著七支繡花針。 浣紗大聲言道:“過會兒待擊鼓聲一響,便請各位姑娘動手將金線穿入繡花針中!七支針孔里的金線不得相互繞纏,要一根通明到底!穿完了的,便將藕瓜掛到九引臺標著自己名字的竹桿兒上。凡在鼓聲前穿完了的,皆算得巧!屆時公主有賞。” 穿針?蘇妁一邊接過分發的藕瓜,一邊看看自己的十指…… 自打搬來戊京娘就要她蓄甲,說官家小姐及笄后便要時常染蔻丹,指甲留長些好看。好看是好看了,只是干什么都不方便,別說穿針了,穿鐵圈兒她都不能保證一下過。 可是樣子還是要做的。 隨著鼓點聲響起,由緩至疾,很快便有幾家小姐將七支針都穿好,拿著藕瓜去往九引臺懸掛。 可蘇妁這兒,才剛剛瞎貓碰死耗子的穿過了第一支繡花針。 福成公主有意無意的往她這處瞥一眼,看著越來越多的姑娘穿完出列,福成搭在浣紗手背上的手心兒里都冒了急汗! 她斜浣紗一眼:“你確定給她行了方便?” 浣紗認真的點點頭,焦急的解釋道:“公主,別人的針都是亂著插的,只有蘇姑娘的針是并列插成一排的,間距又大……”說到這兒,她氣的跺腳道:“就是豬蹄子也該穿進去了呀!” “那怎么她還是穿不進去!”強壓著慍色和聲量,福成只氣的手上抖了抖,真恨不得奪過那個針來自己幫她穿上! 待除了蘇妁外的最后一個姑娘也將針穿好了,蘇妁終于穿過了第三支針。她納悶的抬頭看了看福成公主,又看了看一旁敲鼓的,心忖著本來也沒想七支都穿完,公主說這鼓聲停了便算輸巧,可怎么這鼓點就是耗不到頭呢? 這時浣紗實在是看不過去了,走到蘇妁跟前一把將藕瓜掠過,三兩下便將剩下的針全穿了過去!接著將藕瓜還給蘇妁,這才笑笑:“蘇姑娘快去掛在自己名字上吧!乞巧節嘛,也就是樂呵樂呵討個彩頭,公主不會怪罪的。” 懵懵懂懂的接過藕瓜,蘇妁學她們那樣掛好,回來時各府小姐都已在等她了。 浣紗笑著大聲言道:“果然每位小姐都是心靈手巧,既然大家都得了巧,福成公主這便有賞!” 幾個小宮女端著朱漆灑金的木托上前,將琥珀酒分別送至小姐們的手中,只蘇妁那杯是由浣紗親手端至眼前的。 見旁人皆痛快飲下,蘇妁倒也沒多顧慮,一仰頭便將那杯中之物灌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