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節
這般陰鷙,而又帶著幾分怨毒的表情,襯托這一雙美艷無雙的面容,實在是極為不符。 床榻上的女子倒也沒耽誤多久,就在燕離歌出去并且頗有禮貌的關上了門之后,這女子的視線便是一轉,徑直又落在了一側的擺放著精致長衣的梨花木桌之上,絲毫不拖沓的利落換了衣裳,這才重新調整了表情,朝著門外分外沉靜的前行而去。 方才她穿的便是一身緋色紅裙中衣,如今出來的時候,里面的中衣倒也沒換,只是在外面頗為清爽的添的一身墨色外衫罷了,紅與黑的極致對稱,讓那女子從房屋之中走出來的時候,一剎便是奪盡了眾人目光。 黑紅相襯,墨發蹁躚,哪怕是她的動作極為緩慢,似乎是頗有幾分嬌弱,面容也是隱約透著幾抹病態的蒼白之色,甚至是好看的唇瓣之上也是隱隱泛著些許白色而沒有勾著半分笑意,但是如此一身簡潔至極的紅妝,在這翡翠玉色一般鋪墊的竹林之中,卻是說不出的璀璨奪目,顯得一張面容美艷至極。 而她如此慢慢行來的樣子,倒是像極了一幅匠心勾勒的山水墨畫,燕離歌癡癡看著,眸光也是瞬間便是深邃了許多。 似乎是見著那女子走的頗有幾分費力,燕離歌也是徑直幾步走上前去,將這紅衣女子一手扶住,舉止之間說不出的溫柔體貼。 “蘇蘇,”燕離歌攙扶住那女子之后,便是語氣頗為親昵的喚了一聲蘇蘇,然后扶著她頗為淡然的落在院落前的紫竹椅上,“且先歇著,我的確是又是與你要說,蘇蘇聽著便是。” 那一張紫竹椅分明不是用紫竹隨意筑成的,而是特意設計了一個足夠用來舒適半躺著的椅背,寬度和長度也夠,頗有幾分形似軟榻的樣子。 而那紅衣女子留著燕離歌將他扶著躺這紫竹椅上后,她那一身墨色的外衫和里衣的紅衣長裙便是在地上撒綴成一抹驚艷至極的漣漪。 如此一個美艷到至極的紅衣女子,比起那一身雪白色廣袖長裙衣裳的秋華,實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這話其實倒不是說這紅衣女子身上的氣質如何出色,畢竟這女子如今還是個病癆體質,面容發白,常年體弱多病,氣色比起秋華來,可是差了一丁半點不止。 但是單單是看那一張分明已經奪盡了日月光輝的美艷容顏,便是可以將這些個缺點全部忽視開去。 燕離歌越看越覺得心中欣慰,流蘇之前與他關系極好的時候,這已經是整日穿著個男裝跟著兩位兄長瞎晃噠了,一直到她后面擔任北燕女相的時候,才開始穿上了那英和她一個女子身份的北燕女相的朝服,那件朝服特意改造成了女子貫穿的紅衣,同樣是繡著魚鱗服,尊貴又張揚,美艷又奪目。 而那個時候,燕離歌心中就開始期待著想過,也不知以后的以后,他可否有幸,能夠看著流蘇愿意為他日日穿著紅色長裙的一幕,只是這一幕當真是拖延了許久他都沒有看到。 因為流蘇在擔任女相不久之后,便因為勞心瘟疫之疾出了大事,哪怕是他救下她,讓她活了下來,但是當年的隱患確實讓她的身子越發虛弱,這些年來也是常年流連床榻無法起身。 便是先前他半年之前見著流蘇一趟的時候,流蘇也是在床榻之上飲藥不斷。如今總算是見著流蘇身穿紅衣步步娉婷的樣子,他心中自然也是覺得圓滿。“蘇蘇身穿紅衣,當真是美到了極致。”輕飄飄的吐出幾個字來,燕離歌言語之間全是贊美之意,毫無半絲褻玩之心,而那眉眼之間的寵溺之色,也是醉得人有些發暈。 “難不成太子殿下口中的有要事相商,指的就是這一件事嗎?”燕離歌一語落下之后,那身穿紅衣的美艷女子卻像是并不愿意接受一般,眼中重新染上幾分慍怒之色,頗有幾分惱羞成怒的開口問道,“太子殿下千里迢迢的從帝都之地連夜趕來這云和寺廟之中,難不成只是為了夸贊蘇蘇一句不成?” 美人之姿,含羞帶怒的樣子,瞬間也是讓燕離歌心情愉悅了不少,一雙微微上揚透著幾分凌厲之意的眸此時此刻此刻盛滿了歡愉與寵溺之色,燕離歌朗聲笑道:“蘇蘇聽見這話,應當是還是有些高興吧,否則若只是生氣,為何卻又紅了面頰呢?”這句話說的實在是有些太過直白,那紅衣女子,本來還帶著幾分慍怒的神情,瞬間便是僵硬了些許,反應過來之后,一雙美眸直直瞪了念離歌一眼,撅著紅唇頗為不耐的道:“誰說的生氣不會氣紅了面頰的,太子殿下你這是孤陋寡聞了吧!” 這話說得頗有幾分賴皮和嬌嗔之意,再加上微微鼓著腮幫子配合著那紅衣女子睜大的出奇,瞧著便是想要證明自己沒有害羞眼睛,瞬間便是又添了幾分可愛之意,也是看得人實在是覺得極為賞心悅目。 燕離歌倒也不與她爭,分外寵溺的笑道“好好好,是我孤陋寡聞了,這次真是生氣了,不曾害羞。” 分明是把東宮太子,偏生在這位紅衣女子身前,卻是一個尊稱都舍不得自稱,可見燕離歌,當真是將這紅衣女子寵溺到了極點。 一側的秋華將兩人的那一幕放入眼中,心中也是唏噓不已。 其實在她一個婢女的角度看來,太子殿下如此權勢雙手雙天下無雙的人,其實是極為值得人托付一生的。 雖然這位太子殿下心心念念的是那位寂家的千金小姐,但是自家小姐如今的這一番偽裝根本無人看破,在太子殿下眼中,小姐就是寂家千金無疑了,只要小姐愿意,兩人和和睦睦度過一生也不是不好。 畢竟太子殿下未來可是要登基為帝的人物,日后小姐得到的可不僅是一個太子妃位,更多的可是北燕女子之中,最為至高無上的皇后之位啊。 偏生她也想不明白,自家主子怎么會惦念上了另外一人,聽聞那人雖然身份也算是不低,但是到底不過只是一個世子的身份罷了,比起北燕太子的身份而言,說到底還是低了一個檔次的。 而且這人還是大楚的世子爺,壓根不是他們北燕的人,如今北燕大楚局勢本就處于水火不容的對立狀態,如今更是戰事紛起,只怕自家小姐想要與那大楚世子爺在一起的可能性也是極低。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秋華是自家小姐,年之前才調動出來的人手,壓根并沒有見過那位所謂的榮華世子到底是何等模樣,只是聽到侏儒曾經傳信回來說過,那位世子殿下似乎是個斷袖之辟的人啊,一個斷袖之辟的人,自家小姐到底是怎么看上的呀? 秋華多少右想都想不通,臉上也是帶著極為郁悶的神色,不過如今顧及著燕離歌還在面前,到底沒有表現得太過明顯,而是佯裝不曾見這兩人親昵之態的低著頭,盡量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 “太子殿下若是再糾結這個問題,可就莫怪蘇蘇與太子殿下翻臉無情了!”即便是要你給我如此寵溺的神色,那紅衣女子仍舊是覺得有些羞惱一異常,不過說話之間的語氣明顯較之先前軟化了不少。 “行了蘇蘇,我也不逗你了”,在這紅衣女子神色稍霽,燕離歌心情也是越發愉快,不過他到底還是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和眼前的“流蘇”打鬧了幾句之后,燕離歌終究還是將面容放得嚴肅了幾分,語氣沉沉道:“蘇蘇,我從帝都千里迢迢趕來此地,的確只是為了見你一面,因為不久之后,我便是要遠赴北燕戰場,去處理處理燕楚一戰的事情,只怕一時半會兒也是見不得蘇蘇你了。” 說這話的時候,燕離歌微微垂了垂眉眼,語氣和心情明顯都有些低沉,言語之中也滿是不舍之意,當真是一副深情至極的模樣。 任誰將燕離歌如今的反應收入眼中,都會極為自然的覺得頗有一些動容。 那紅衣女子聽見燕離歌此言,方才臉上的慍怒之色又是瞬間僵住,轉為了一抹極為復雜又極為詫異的神情。 “太子殿下當真要去那殺人不眨眼的戰場之地?”許久,那紅衣女子才是是咬了咬唇瓣,似乎是頗為難過的問出了這句話:“北燕之中,又不是沒有人得力的將軍人手可以派遣出去,皇子之中也不是還有一個大皇子燕長風嗎?” 那紅衣女子問得頗有幾分疑惑:“若是皇上要派遣人出戰,那位對你的太子之位虎視眈眈大皇子殿下必然不會輕易放到這個建功立業的機會啊,而皇上也必然是會考慮到你們二人之間的能力進行安排才對。” “在皇上眼中,應當是會選擇將你這個太子留在東宮之中輔助他處理政務,而將那雄心勃勃的大皇子派遣出去試水的呀,怎生皇上會選擇要你一個太子出戰?” 那紅衣女子似乎只是頗為隨意的分析這些東西,然而這些話落在燕離歌耳中,他的眼神卻是一下便亮了起來,臉上的頹敗之色也是瞬間便散了不少。 到底眼前之人還是他的流蘇啊,即便是因為種種原因失了記憶,但是流蘇天生對于北燕朝廷之中局勢的紊亂和人力的布局,就一直把握得極為精準。 而燕離歌正欲夸贊眼前的“流蘇”一句,便聽得那紅衣女子又皺眉道:“不對,這些時日我不曾聽聞北燕朝局之中沒有消息傳進來,難不成前些日子就已經起了一場燕楚一戰的首戰了?而且這一場燕楚首戰,其實是以北燕落敗的結果告終的?” 那紅衣女子自言自語的說完這一堆話之后,這才開始喃喃道:“若當真是這樣的話,想來燕長風應當是已經吃了一場敗仗,甚至還落入了敵將手中,所以皇上才會派遣你這個北燕皇子之中,唯一成年的太子出征了?” 這最后一句話雖然是疑問句,但是說出來的卻是陳述的話語,也算是彰顯了這紅衣女子對于自己手上事情的肯定度和自信度。 燕離歌在一旁靜靜聽著,本來他的心中早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了,然而如今越聽下去,臉上便是越發露出極為震驚的神色出來。 燕離歌從來沒有想過,即便是失了憶的流蘇,也能將這戰場上的事情分析得如此透徹,甚至可以說是分析得與如今北燕的局勢沒有半分差距。 而“流蘇”之所以會不確定這個問題,無非是因為她的確是常年困在這云和寺廟之中,并不曾得到外面世界發生的消息罷了。 燕離歌顧慮著不能讓流蘇思考太多的事情,從而勞心勞神越發導致她身子越發難以調養恢復不好的后果,所以并沒有讓秋華和侏儒,亦或者是手底下的那一百燕衛軍的人以及圓明大師告知流蘇半點關于如今的北燕局勢的事情。 所以“流蘇”根本就不知道北燕這邊,早就已經起了燕楚一戰的事情,“流蘇”連北燕戰事兒已經起了的事情都不知道,自然更不可能知曉燕長風已經被北燕皇帝派遣出去的事情了。 但是“流蘇”卻是將這個事情分析得極為透徹,甚至是已經算出來北燕皇帝第一場必然是派出他那兄長燕長風去試一試大楚軍隊的水,并且只有在燕長風在燕楚一戰失敗落入敵將手中之后,才會將他派出去的事情也分析了出來。 聽到這里,燕離歌臉上已經滿是驚艷之色了,他看著方才喃喃自語完的流蘇,臉上滿是贊嘆之色,心中卻是極為可惜的感慨道,流蘇的確是有著這天下男子少敵之彩,只可惜終究是身為一個女兒身,不能入朝為官,先前流蘇身為北燕女相,卻遭了父皇如此厭惡的原因,不就正是出自于此么? 其實有時候燕離歌都在想,若是流蘇并沒有踏上那北燕女相的位置,而是安心的在他身后替他出謀劃策,在他的羽翼庇佑之下安然的做一個小女子,想來北燕皇帝還不會如何將流蘇是為眼中釘,甚至也不會將這寂家滿門抄斬才對。 …… 燕離歌一陣唏噓之間,才發現自己又提及了他最不愿意面對的一件事情,瞬間便是兩個臉色難看了一些。 尤其如今當著“流蘇的面,燕離歌心中更是覺得深有幾分心虛,她也是立馬將心底的情緒壓了下去,微微咳嗽了兩聲,笑著朝著眼前的紅衣女子看得過去,臉上洋溢著贊許之色。 “蘇蘇當真是天下難得一見的奇女子,所有事情的確是與你分析的無二,燕楚兩國之間的戰事,的確是在幾日之前就已經起了,父皇最先派出去的人,也的確是離歌的皇兄。” 燕離歌一邊說著,臉上的夸贊之色也是越發濃郁:“而皇兄出戰的第一戰,也的確是落敗的結果,現在是連自己都搭進了敵將手中,如今北燕皇室之中,也只剩下我一個成年的皇子可以派遣出去了,即便我是北燕太子,也的確應當遠赴邊疆之地,替北燕扳回一成才是。” 頓了頓,燕離歌又接著道“況且北燕朝廷之中,還有那位攝政王殿下在燕京坐鎮,父皇對此人信任不疑,這人也的確有些本事,所以北燕皇城之中,倒也的確是沒有什么太過憂慮的地方,至于這北燕戰場之地,我的確是必去無疑了。” 那你給我說的有聲有色的擒拿,紅衣女子朝他看了一眼過來,卻是微微撇了撇唇,極為不樂意的道:“瞎說什么呢?難不成太子殿下以為能瞞得住蘇蘇不成?若是太子殿下當真不想去了北燕戰場之地,蘇蘇就不信憑著太子殿下的能力,還不能讓皇上打消這個法想法。說什么不得不去,說到底還不是你自己想去那地方才會同意的?” 這句話便說得有些直白了,見著那紅衣女子面容之上的不屑之色,燕離歌也是心情愉悅的笑道:“當真是知我者,莫若蘇蘇也。” ☆、第六十二章等我回來 那紅衣女子臉上的神色便是更加不高興了,明顯是有些不愉的對著燕離歌道:“所以說是太子殿下自己想要去那地方,如今跑到蘇蘇這里來訴什么苦水,難不成蘇蘇一介弱女子,還能有什么本事能夠跟著太子殿下一起去了戰場不成?” 這紅衣女子話語之間全然帶著幾分傲嬌之意,雖然言辭之中她都是在指責燕離歌自己想要跑去那邊燕之地,但是并不難看出她心目之中,其實也是對著那北燕戰場帶著些許向往之心的。 燕離歌微微上挑的眸光一下便沉靜了些許,他與流蘇相識多年,自然也是知曉流蘇心中有的確是有一個心愿,想要組建一支自己的軍隊去戰場之上發光發熱來著。只可惜這些事情尚未等流蘇完成,她便已經遭受了如此變故,如今只能困在這云和寺廟之中,做一只被困籠中束縛了羽翼的金絲雀,其實他心中對流蘇也不可謂不心疼。只是無論他如何心疼,他終究不敢冒險帶著流蘇前往邊疆之地,遭受任何危險,本來戰場就是一個危機四伏的地方,素來刀劍無情,極為容易丟了性命。再加上如今應戰的那位大楚少將軍,也的確并非是一個尋常之人,與南秦秦譽并列天下戰神,僅僅是憑借三萬鎮北軍,便將他們北燕的十四萬大軍齊齊攻破,連奪兩城,可見真是有些能耐的。 燕離歌對流蘇珍視至極,自然是不想讓流蘇前往此地冒險,當然還有一個極為重要的原因,再于那位大楚將軍的名字。那人偏生也叫流蘇,竟然是與流蘇重名。燕離歌實在不敢冒那個險,讓這個名字被如今的蘇蘇聽見,從而讓她想起了以前的記憶。在他看來,現在并非是讓流蘇恢復記憶的時候,所以他只能是想法去隔斷蘇蘇與一切原本與她有關的事情接觸,而是庇佑在他的羽翼之下,先行安然恢復身子。 想到這里,燕離歌本來還有些猶豫的神色,瞬間便堅定了許多,他再次伸手,落在那紅衣女子的頭發之上,頗為輕緩的蹂躪了些許。“蘇蘇,我知曉你一直想去那邊疆之地,看一看戰場風光,只是這事到底不是兒戲,以你如今的身子來看,尚且還需要在云和寺廟中靜養半年才行,實在不能同我去邊疆之地冒險,而我之所以會想著要去北燕戰場之上,想來原因你也清楚,雖然我如今坐在東宮太子之位,但是畢竟身后勢力不足,北燕后宮之中不少人對我虎視眈眈,唯有借此機會,讓我得了兵權,甚至是立下了極大的戰功,父皇才不會想著再將太子之位易主。”“唯有穩坐東宮太子之位,我才可以給你更好的生活,才能讓你進入北燕皇宮之中,成為至高無上的皇后。蘇蘇你放心,我的話絕對說到做法,你且安心在這云和寺中靜養,待我凱旋之際,便是你身為東宮太子妃之時。” 言語之間,燕離歌眸光也是沒有絲毫閃爍,直直的看著那紅衣女子,眼中滿是深情情愫,又滿滿的都是寵溺堅定之意。 一側的秋華將燕離歌的神色收入眼底,心中也是復雜至極,其實太子殿下雖然看著薄情,但是實際卻是個情根深種之人,分明是個值得托付一生的,也不知主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太子不顧,反而去心心念念著那大楚世子,實在是搞不懂,畢竟太子妃的位置可比一個區區北燕大楚世子妃珍貴了不知凡幾啊。 “我可從沒說要嫁給太子殿下的話呢”那紅衣女子聽著燕離歌之言,眼中卻是有些閃爍,她將視線移開,微微低著頭,說出來的語氣卻是帶了幾分嬌嗔之意。 燕離歌見著紅衣女子避開眸光的樣子,本來眼中神色還黯淡了幾分,但是聽著她那分外嬌嗔的聲音,他的心情便頓時好了起來下意識的覺得他的“流蘇”原來只是在害羞罷了。雖然流蘇已經失憶,對所有身邊的所有人事都不太親近,但是這兩年以來,他雖未曾日日夜夜照看在此,但是卻是一日一日的寫著書信,風雨不斷的從帝都送來這云和寺廟之中,算得上是將流蘇呵護到了極致。但凡有些情感的人,必然是無法拒絕如此情深。而且燕離歌也覺得,當初那個被他視最大的威脅,分外怨恨的姬弦音如今已經永遠不能出現在流蘇身前,他便是流蘇身邊最好的選擇無疑了。只要他能勝了大楚凱旋而歸,那么屆時他若是想要迎娶蘇蘇作為自己的太子妃,北燕皇帝斷然也不會輕易拒絕了。 流蘇,先前你助我登上這尊貴至極太子之位,此后便由著我護著你扶搖直上九萬里,讓你成為北燕之地最為尊貴的女子。 燕離歌想到這里,眼中堅定之色越甚,他摸著撫摸著流蘇頭發的手微微下滑,轉而去固定住那紅衣女子的肩膀,一雙眸子滿是誠摯之色:“蘇蘇,你在這云和寺中好生靜養著身子,待我凱旋之際,必放給你一個錦繡河山,這天下世人,便是再也不膽敢欺你分毫。” 那紅衣女子本來是眸光閃爍的躲避開去,如今被燕離歌壓抑著肩膀避無可避,也只能抬起頭來,直視著燕離歌的眸光。聽著燕離歌那一番極為深情的傾訴的時候,那紅衣女子的瞳孔也是明顯的縮了一下,顯然是有所動容了。許久,那紅衣女子紅唇微動,終究還是分外輕柔的說出了一句話 “既然如此,蘇蘇就在此處,等著太子殿下歸來。” 一語落下,燕離歌便是將眼前之人猛的一拽,將其困入了自己的雙臂當中,給了一個極為深情的擁抱。燕離歌削尖的下巴親昵的蹭著那紅衣女子的額頭,滿眼都是盛大的歡喜之意。 流蘇,你乖乖的,等我回來。 …… 兩人一番談話之后,燕離歌便是沒有再久留,因為時間緊迫,見過了他心目之中的“流蘇”之后,燕離歌便是吩咐著落痕立馬備好馬車,馬不停蹄的朝著北燕燕京趕了回去。 秋華和丑陋侏儒二人齊齊站在院落之外,見著那馬車遠行而去,這才緩緩松了一口氣。 “總算是走了,還好郡主早有準備,沒有漏了餡兒。”秋華見著馬車離開,索性便是那一抹廣袖揚了揚,徑直將其當做扇子一般在她額頭之處揮舞了一陣,權當是在去自己的半身冷汗。 “太子殿下出征也就罷了,非要跑來這云和寺廟一趟,害得郡主不得不從從大楚之地急急趕回,這還沒有半絲準備么,太子殿下便是提前來此闖了進去,若非是郡主將那一只換顏蠱用的熟練了,只怕這次還真是要漏了餡兒的呀,如今尚且在云和寺之中,太子殿下便是如此折騰,若到了半年之后郡主痊愈的時候,真被太子殿下給接去了東宮之中,那可如何是好啊。” 言語之間都帶著劫后余生的驚魂之感,秋華一邊說著,一邊朝著那丑陋侏儒看了過去,頗為煩惱的道:“侏儒,郡主大人那換顏蠱可是有時間范圍的,若真是去了東宮之中,又如何能夠持續那么長的時間?只怕太子殿下也是遲早看出端倪啊,咱們屆時可又如何是好呢?” 那侏儒站在秋華身邊,眼神卻是并沒有看著那東宮太子離開的車駕之上,而是頗為情深的瞥著一側站著的秋華,見著她一身素白衣衫分外美麗的樣子,唇角也是咧開了一抹笑意。 ☆、第六十三章換顏蠱 只可惜他的面容之上滿是膿瘡,除了有些猙獰之外,完全看不出半分的和善之感。 那侏儒似乎并沒有想到秋華會突然與自己搭話,臉上的神色分明有些意外,又有些驚喜。 他微微低著頭,盡量讓帽檐蓋住了自己的面頰,從而避免讓秋華見著了自己丑陋的容貌,頗有有些緊張的開口。“秋華姑娘不用害怕,若當真是到了紙包不住火的時候,侏儒就算是是拼死全力,也必然不會讓秋華姑娘受到半絲傷害的。” 這丑陋侏儒微微低著頭,一張丑如蛤蟆的面容可以隱在那寬大的帽檐之下,卻是始終掩蓋不住它那臃腫肥碩的身子。分明是個極丑的丑八怪,說話的時候卻是故意帶了幾分溫柔之意,這分外強大的人違和感,實在是讓人覺得有些滑稽至極。 秋華本來只是隨口一問,并沒有想到這侏儒回答的如此曖昧,關鍵是那丑八怪的話語之間的語氣也是極為古怪,秋華一聽,瞬間便是皺起了眉頭,臉上也是露出些許厭惡之色。這侏儒什么意思?才跟著主子從大楚回來,說話便是如此德行,看這樣子,難不成是愛慕她不成?可這丑八怪也不看看他長什么樣子,她秋華雖然并不如郡主貌美,更不如當初的寂家千金那般風華絕代,但至少也是北燕婢女之中,數一數二的美人,如今更是太子殿下和郡主跟前的得力之人,他一個丑陋侏儒,難不成還敢對她生出什么非分之想不成? 一想到自己被這么個丑陋東西給惦記上了,秋華便覺得渾身難受,更是恨不得將其罵上一通。只是她在郡主身邊學的就是待人接物的本事,尤其她還在青樓之處流連訓練了多年,所以對于迎逢男人的舉止而言,也實在是極為輕而易舉。即便她心中對這侏儒的感覺,就好比她當初在青樓之中對那些肥頭大耳的男人一般分外厭惡,但是就像是她當初能夠做出對那些個雇主一副笑臉相迎的模樣,秋華對如今這個丑陋侏儒,也是能夠佯裝出一副溫柔至極的模樣。“咱們二人都是郡主身邊之人,想來郡主也不會看著咋們白白喪命,若當真是到了不得不命喪黃泉的時候,我又豈會眼睜睜看著你為我犧牲呢?大不了到時候一起死了便是,如此一來,也算是對郡主有個交代了。” 秋華因為在青樓待會,舉止之間本就就帶了幾分媚態,先前是因為在太子燕離歌跟前,她不敢表現出來,如今秋華竟然有心想要魅惑侏儒這么一個丑陋男人,侏儒又豈能是她這一個青樓之中專門訓練出來的人的對手呢?很快這丑陋侏儒便是滿臉都是粉紅之色,隱藏在帽檐之下看著秋華的眼神也是充滿了愛意,但是因為他自己面容丑陋的自卑心理,侏儒終究是沒敢抬起頭來,而是頗為頗為小心翼翼的從帽檐的一角偷偷瞧了秋華一眼,見她唇角的確是勾著盈盈笑意,沒有半分嫌棄之色,心中也是樂開了花。他這一生從來沒有見過這般對他的面容毫不在意的姑娘,在他心中,秋華是這個世上最為善良的人,在侏儒眼中,甚至是覺得秋華比郡主還要美上許多。因為他知曉郡主無非是個擅長偽裝的蛇蝎毒婦罷了,即便是她言笑晏晏的與她說著話,但是他心中也是知曉,郡主心中對他這個侏儒其實極為不屑的。 但是秋華不一樣,他愛慕的姑娘,言語之間對他全無半點不屑之色,甚至是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一句重話。她愿意與他搭話,也不會對他露出厭惡和不屑的目光,這也算是他那灰暗世界之中,唯一的一抹亮色了。 聽著秋華說要與他同生共死的話,他心中也是蕩漾出一種奇怪的感覺,這感覺就像是他與秋華生世為夫妻的感覺一般,如此一來,侏儒也是對自家郡主手中的換顏蠱越發渴望了。侏儒迫切的想要自己變得好看一點,至少足夠配得上秋華,雖說身高這東西無法彌補,但是只要面容好看了一點,想來秋華也是能夠接受他的。抱著這樣的想法,侏儒臉上的笑意也是越來越深,他看著秋華的神色也是越發的愛意彌漫,傻乎乎的笑著道:“秋華姑娘一番心意,侏儒心中領了,能與秋華姑娘共事,是侏儒一輩子的榮幸。” 秋華看著侏儒小心謹慎的樣子,心中也是再次確定了這人當真是對她有些意思了,一時之間,秋華心中也是排山倒海,差點要吐了出來。只是如今面前這人到底是和她一起在郡主手底下共事的人,她也不愿意給郡主壞了事兒,所以也是只能強忍著心中反胃,努力沒有表現出來,直到實在有些忍耐不住的時候,秋華這才極為迅速的轉身朝著方才燕離歌出來的庭院之中行去。“行了,咱們也別說這么多喪氣的話了,郡主素來是精明之人,若是太子殿下當真想要郡主進入東宮,郡主這邊也不會沒有辦法,咱們也別瞎cao心了,我看郡主神色有些不太好,我先進去瞧瞧,你且在這里好生守著便是。” 秋華一路說著,轉身便行去,行走間還盡量不讓自己的步伐顯得倉皇,所以侏儒也是壓根沒有看到,他心中認為對他沒有半分嫌惡的女子,轉過身之后的神色卻是一下便成了滿臉的不屑和厭惡。素來精明的侏儒,到底是沒有看透這個容色嬌媚女子的偽裝,反而是一路高興的目送著秋華離去,臉上還帶著極為幸福的笑意。 …… “郡主,太子已經帶著落痕離開了。” 秋華行至庭院之內,盡量平緩了自己的情緒,這才踏進門內,恭恭敬敬的對著屋內梳妝鏡前端坐的紅衣女子通報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