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沈芝蘭帶著慕流蘇頭也不回出了碎玉軒,徑直喚了慕流蘇上了馬車。 慕流蘇瞧著這一番早有準備的模樣,眉梢也是微微動了動,漫不經心的跨上馬車。 除了馬車的材質是紫檀木制的,其他的便和將軍府上的馬車無二,畢竟這么小空間,也只能陳設一張小幾,不過上面倒是擺了一摞厚厚的長卷書籍,堆了大半個小幾,沈芝蘭入了馬車,倒也沒有與慕流蘇攀談,反而隨手拿了一卷,似乎是準備閱覽。 慕流蘇倒是委實沒有想到這位左相大人竟是如此勤于政務,或者說勤于看書的人?不過是駕車的時間,也能在馬車內閱讀書籍,慕流蘇想著便覺得頗有些不可思議。 她想了想,還是出口對沈芝蘭道:“若是處于運動狀態看書的時候太多,恐怕于視力不好。” 沈芝蘭聞言,挑眉饒有興致的看了一眼慕流蘇,竟是頗為乖覺的將手中長卷放下,笑道:“既然將軍好意提醒,芝蘭不看便是。” 慕流蘇瞧著他那興味十足的目光,不知怎的就覺得有些怪異,便也隨意拿了一卷在手中,尷尬的笑了一聲:“偶爾看看還是可以的。” 沈芝蘭瞥了一眼慕流蘇手中的書卷,忽而開口道:“將軍,你的書拿反了。” …… 馬車上尷尬的小插曲忽略不計,慕流蘇原本還在猜測沈芝蘭會帶他去哪里,卻是怎么也沒想著,沈芝蘭居然就這么大張旗鼓的將她帶回了沈府。 沈府的那些個下人估計都沒想著沈芝蘭突然帶了個男子回府,還是少年英杰的英武將軍慕流蘇,不由都瞪大了眸子。 沈芝蘭依舊是一貫的從容不迫,紫色華服搖曳生輝,徑直帶著慕流蘇往蘭亭苑行去。 慕流蘇原本還頗為從容的又走在沈芝蘭側,直到進入沈府,穿過層層院落,向著最中間的院落行去,慕流蘇這才稍微咳嗽了一聲,忍不住開口問道:“咳咳,沈相這是帶流蘇去哪里……” 沈芝蘭眼角眉梢微微染了幾分笑意,他轉身,眸中似乎有細碎的暖玉微光,溫潤宛若三月的春風,沈芝蘭看著慕流蘇微微勾了勾唇角:“英武將軍可有意嘗一嘗十里醉?” 慕流蘇眼中閃過一抹亮光,十里醉,她倒是聽過這種酒,傳聞比酒酒香醇厚,十里之內的人嗅到一絲酒香就會沉醉其中,故而名為十里醉,乃是大楚極為聞名的一種酒,只可惜十里醉釀制方法就難,釀制的年歲也需要三十年之久,當初洛輕寒和風嶺二人就有意想要嘗嘗這一味酒,只是苦尋無果,最終也便罷了,誰曾想到沈芝蘭府上竟然會有這么珍貴的酒。 慕流蘇平日里不常飲酒,比起飲酒而言,她其實更多的是飲茶。 茶素來沁人心脾,飲茶可以撫人心神,安人心魂,也助于凝神細思,頗有益處,但是慕流蘇前世便穿慣了男裝,加上她的二哥重寂凜夜也極為喜歡飲好酒,慕流蘇雖然未與之同醉過,但是往日里二哥珍藏的酒她都多多少少嘗過。 加上后面榮升女相之位,朝廷權謀周旋之事,宮宴敬酒罰之禮,慕流蘇也算是飲了不少的酒,這一世重生在慕流蘇身上,首先便是邊疆生活,更是少不得與軍中將士們飲酒敬酒,鼓舞士氣慶賞功勛等等。 所以慕流蘇雖然平日里慣常飲茶,但是對于飲酒也不是那般排斥,更何況是如此珍貴的十里醉,她更是沒有理由拒絕,頓時眉梢微揚,興致勃勃的問道:“沈相是要將十里醉與流蘇共享?” 沈芝蘭瞧著她眉梢喜色飛揚,透著毫不掩飾的歡欣之色,頓時眉眼更加溫潤了幾分,唇角的笑意也深了些許,挑眉反問了慕流蘇一句:“好酒自然與好友共享,與英武將軍共享有何不可?” 慕流蘇自然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這沈芝蘭是擺明了自己的立場,他是真的將她當成了自己的好友,所以才愿與她共享這一味十里醉,慕流蘇自然不會不歡喜。 沈芝蘭此人,本就是個才智卓絕,風華絕代的人物兒,她先前便唯恐與沈芝蘭為了敵人,倒是小心防備了些許,而今權傾朝野的一朝左相向她伸出橄欖枝,她又也何需要拒絕的。 慕流蘇登時極為歡欣的點頭,心里想著總歸在大燕多了些許友人,日后弦音這邊,除了洛輕寒,青花和風嶺之外,還多了沈芝蘭的關照,想來應當不會再有什么大的問題,她點頭道,臉上喜色洋溢:“多謝沈相賞識,那流蘇就不客氣了。” 沈芝蘭轉過眸子,唇角的笑意始終掛在一張驚艷面容上,絲毫不曾淡了去,兩道清雋人影并肩而行,沈芝蘭與弦音差不多高,慕流蘇身子在女子中雖然頗為高挑,但是在沈芝蘭跟前,還是稍微矮了小半個頭,身形自然也更瘦弱些許,但是她整個人都帶著一股子英姿勃勃的傲骨氣質,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男子一般的英氣,絲毫不會有人懷疑她是女扮男裝。 早春的春風微微拂過兩人身姿,并肩而行的亂大衣擺翻飛縈迂,紫色的魚鱗服華光燁燁,金色魚鱗色澤泠然,白色的紫竹葉衣袖迎風搖曳,清淺縹緲,慕流蘇一只簡潔玉簪束發,沈芝蘭則是墨玉玉冠束發,兩人三千青絲高高束著,微風拂過,凌亂的發絲糾纏又分開。 兩人風姿,直直看的一眾暗中窺探的婢女們都驚艷得羞紅了面容。 慕流蘇跟著沈芝蘭一路行來,站在蘭亭苑前,微微打量了幾眼蘭亭苑上牌匾,忽而饒有興致的轉頭對著沈芝蘭問道:“這苑中的牌匾竟是沈相親自提筆的么,沈相倒是寫的一手極為清俊的好書法。” 沈芝蘭也停在她身側,順著慕流蘇的目光,也漫不經心的抬眸打量了一眼牌匾,那是一方低調的檀香木鑲銀牌匾,上面用黑色瓊墨描繪著“蘭亭苑”三個大字。 牌匾上的字體洋洋灑灑落滿了整塊長匾,游龍走鳳的書寫筆法,似乎頗為隨意的落筆,整個字體猛然看上去帶著幾分溫潤,然而每一個字的末尾處收尾的筆鋒卻又暗中透著幾分凌厲之意。 筆鋒溫潤,卻又暗藏鋒利,恰恰若沈芝蘭此人一般,外形上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的溫潤如玉,偏生內在的氣質卻是暗藏深機,泠然公子。 “英武將軍如此篤定?”沈芝蘭看著慕流蘇雖然說著問句,然而面上的神色卻是頗為肯定,唇角的笑意渲染開來,讓見慣了各種一笑生輝慕流蘇都深覺驚艷。 “我與沈相下過一局盲棋,觀一人棋風,可窺一人性格作風,棋是一樣,”慕流蘇漫不經心的笑了一聲,看著沈芝蘭的時候,一雙鳳眸直視毫無閃躲之意,“書法,也是一樣。” 沈芝蘭看著那雙鳳眸,眼中帶著從容的鎮靜,又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自信之意,這般看著自己的時候,神采奕奕,宛若淬了萬千星火,襯著一張皓月容顏,燁燁生輝,驚艷至極。 他一時有些愣怔,耳尖一陣溫熱,沈芝蘭忽而咳嗽一聲,立馬極不自然的轉開目光,紫色魚鱗衣襟搖曳帶起一陣風過。沈芝蘭腳下亦是生風,大步流星的朝著苑內行了進去。 慕流蘇不過是隨口一問,原本還想等他承認一聲,哪里想到沈芝蘭會是這般反應,竟然咳嗽了一聲便如此疾步離開了。 她本就眼光毒辣,擅長觀人面,觀書法,觀棋風,這牌匾上的字體,慕流蘇原本是有十成十的把握確認是沈芝蘭親手寫下的,然而如今瞧著沈芝蘭這般模樣,她卻是忽而開始懷疑起來,難不成這字不是沈芝蘭寫的,而是別人?所以沈芝蘭才會那般尷尬的咳嗽了兩聲走了? 她慕流蘇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慕流蘇百思不得其解,抬腳便跟了上去,嘴上自然頗為好奇的開口:“沈相,是我猜錯了嗎?這字難不成不是你寫的?” 沈芝蘭仍舊未回頭,進了蘭亭苑苑中便自顧自的朝著屋內行去,覺察到慕流蘇跟了上來,他腳步略微多了幾分慌亂,步子邁得更大了。 “將軍沒有猜錯,將軍先在此處等著,且等我去將酒拿來。”邁步進了屋內,沈芝蘭兀自應了一聲慕流蘇,頗有些身形慌亂的進了內室。 慕流蘇瞧著突然就有些舉止怪異的沈芝蘭,眉眼的詫異越來越深,不過如今在沈芝蘭的住處,她便也不便再追進內室,兀自坐在外屋的紫檀木椅子上,漫不經心的打量起來。 紫檀木八寶桌,紫檀木椅,紫檀木小幾,甚至紫檀木的屏風,清一色華麗的紫檀木木質家具,看著便又幾分古樸幽靜之意,暗沉紫色紗帳隨風輕曳,整個屋內彌漫著幽幽的熏香,香味極為清淡,幽幽縹緲,聞著便忽而心神安靜。 打量完這些東西,慕流蘇便也覺得委實沒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倒是對沈芝蘭帶他來了自己的住宅處有些詫異,一個人的居室,最能窺見其真實的人物性格,因為任何人回到自己的住處的時候,都會有一剎的全身心的放松,會呈現出整個人最真實的一個狀況,不僅如此,便是觀看整個住處的布置,也可依稀窺見一二。 恰如沈芝蘭這住處的布置,委實也符合沈芝蘭這般芝蘭玉樹,公子如玉的人。 不過……沈芝蘭方才不是說去取十里醉么,怎么會跑到內室去了,難不成這酒當真這般珍貴已經需要藏到內室不成? …… 沈芝蘭進了內室,徑直走到軟榻一側的木桌上,拿了桌上茶盞便一口飲了下去,開口喚道:“靈影,去去一壇十里醉,再取兩只血玉盞過來。” 隱在暗處的暗衛應了一聲“是,主子。”靈影抬眸瞥了一眼沈芝蘭耳尖的那一點緋色,眼中極快的閃過一抹詫異,這才身形一動,黑色身影一閃又消失。 靈影提著一壇十里醉,拿了兩只血玉盞回來的時候,沈芝蘭那些許耳尖的溫熱之意已經散了,沈芝蘭抬眸瞟了一眼默默看著自己的靈影,靈影身影一僵,唇瓣微微咧開一抹弧度,露出一抹憨厚笑意來。 主子,屬下沒瞧著你耳朵紅了,屬下不知道你進了內室不是為了取十里醉,是為了讓耳尖的緋色褪去而已。 沈芝蘭此時也沒時間和靈影廢話,徑直提了十里香,拿了血玉盞便邁步朝著屋外行了出去。 慕流蘇此時頗為隨意的斜斜靠在紫檀木椅上,那方向恰恰正對著沈芝蘭的方向,可以清楚的瞧著慕流蘇那張輝月瑩白的面容微微垂著眼瞼,睫羽狹長,緋色薄唇微啟,骨節分明的雙手拽了一縷落在胸前的青絲,隨意的在手中繞著圈。 陽光透光門前斜斜的落在她身上,襯著一襲飄逸的紫竹葉長衫,整個人都顯得有幾分瑩瑩剔透之意,卻又偏偏透著一股子說不出道不明的灑然。 沈芝蘭透過這一幕,仿佛忽然看到了那個久別多年的故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退親一事兒 慕流蘇覺察到沈芝蘭動靜,慢悠悠的抬眸看了一眼,只見沈芝蘭行云流水般提著一壇十里醉站在屏風處靜靜看著自己,她不由笑了笑:“沈相藏酒的地方好生獨特。” 沈芝蘭回神,聽著慕流蘇的打趣,眼角眉梢的深思淡了幾分,溫潤應道:“英武將軍久等了。” 說著,他便將那十里醉放在桌上,拿過兩只血玉盞之中便要倒進去。還未啟封,慕流蘇就聞到了極為香醇的酒香,而今正式啟封后,更是香醇濃郁,馥郁酒香彌漫了一室,卻是心神沉醉,光是聞著便讓人忍不住想一品此酒。 沈芝蘭伸手遞了一盞給慕流蘇,慕流蘇那在手中把玩,見是上好的品酒佳器血玉盞,有價無市,便是底蘊深厚如洛家,也不過只有四只血玉盞,而今單是在沈芝蘭這里便出現了兩只,眸中越發多了幾分詫異:“沈相看來確實是擅長飲酒之人了,血玉盞這般的飲酒佳器,沈相也能如此隨意的的取來與我共飲,當真是流蘇的福氣了。” 沈芝蘭聽著慕流蘇的話,倒是不甚在意:“擅飲酒倒是不至于,但是偶爾品一品還是可以的,十里醉這般難得一見的美酒,自然需要配上血玉盞這樣的酒具才能品出其間韻味,將軍不防品一口試試。” 慕流蘇聞言,點點頭,就著血玉盞,也不拖沓,徑直一杯倒入腹中,剎那間,只覺得唇齒留香,酒香醉人,韻味無窮,一杯酒入了肚,還頗為暖胃,委實是難得一見的好酒,難怪洛輕寒風嶺那兩人念叨了不少次,若是讓他們知曉自己有幸先品了這上好的佳釀,估摸著臉色會十足精彩。 那邊沈芝蘭也自飲了一杯十里醉,倒是一貫的從容神色,瞧著便是這般的佳釀沈芝蘭時常飲著,想著風嶺洛輕寒二人念叨了多次,卻始終沒機會如愿以償,哪里像沈芝蘭這般,雖不張揚,卻默默飲了十里醉,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 慕流蘇頓時心情復雜的感嘆了一聲:“果真是酒中家禽,沈相好口福。” 沈芝蘭瞧著慕流蘇像是真心歡喜這酒,又抬手替她滿上一盞,眸色溫潤的應答道:“將軍若是歡喜這酒,待會兒帶一壇十里醉回去便是,想來洛家少主那邊也有血玉盞,將軍自然也可以一解酒饞。” 慕流蘇聽著這話,心中卻是微微跳了跳,此時她倒是沒有心思關心這酒不酒的了,聽沈芝蘭言語間意思,儼然是知曉自己和洛家有關系了? 她不動神色的看了一眼沈芝蘭,從會面到如今,一直都是一張溫潤如玉的面容,瞧著便讓人看不出情愫,不過臉色如此平靜,倒也不像是在打探什么話的意思,她不由笑了笑:“沈相莫不是以為洛家少主歸京的時候搭了流蘇一程馬車,洛家少主便舍得將如此珍貴的血玉盞給我不成。” 沈芝蘭聽著她的話,眉梢動了動,不可置否的笑了笑:“將軍同意洛家少主順風歸京,卻在城門處將人放下,無非是想將你與洛家少主有交集的事昭告天下,世人眼中也許都認為你們二人有些交情,然而上位者的眼中,反而會覺得,將軍敢這般明目張膽的與洛家少主同行,斷然是不會與洛家少主有旁的關系,否則藏著都來不及,又怎會明目張膽的同行。” 洛家產業雖然有皇帝暗中壓制,又有宣州蘇家的權衡牽掣,但是洛家的少主的確是那么個人物,即便是如此情況下,也能將整個洛家經營得極好,不僅不曾每況愈下,反而還是如日中天,隱隱有壓了蘇家一頭的趨勢。 將軍府本就是手握重權的武將重臣,慕流蘇如今手中雖然還未正式執掌兵權,宮中那位似乎最近也沒有太過關注這位少年將軍,無非是因為她的父親驃騎大將軍慕恒尚未歸京罷了。 但是即便如此,也依舊在宮宴上,圣口一開直接免除了慕流蘇和慕嫣然二人的跪拜之禮,由此可見宮中那位對這位少年將軍還是頗為看重的。 大楚先前便是重文輕武,好在有兩大富商攥在手中,也能帶動著大楚商業繁榮,國家富足,兵強馬壯,秦楚一戰的時候那些兵馬也還算拿的出手,大戰之后也對朝中的武官重視了不少,只是可惜了這些年拿的出的武將少之又少,出挑一點的,也就慕恒一人罷了。 等月底慕恒歸京,必然是要入宮進行大肆封賞的,并且依著慕流蘇在秦楚一戰的表現,自然這封賞也少不得這位少年將軍,依著慕流蘇的才智手段,宮中那位讓慕流蘇掌管一部分兵權,必然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但是這個掌管兵權的前提是慕流蘇不會和洛家扯上關系,畢竟在皇帝眼中,洛家底蘊太過身后,即便這些年他一手培養了宣州蘇家的勢力,但是比起帝都洛家的財大氣粗來說,委實還是有些力所不及。 這樣一個皇帝忌憚的富商,自然不能平白和朝中兵權惹上關系,即便將軍府上的慕將軍慕恒當年和皇帝自小同窗,也是感情頗為深厚的友人,恐怕也會要忌憚一二。 慕流蘇當初招攬洛家的時候,卻是絲毫不曾畏懼,比起宣州蘇家,一個大半勢力被皇帝拿捏在手中的富商,慕流蘇自然更加看重洛家的底蘊,她倒是沒想過刻意和皇帝對著干什么的,無非是她需要洛家這樣的勢力,之后無論是在江湖還是朝廷,總歸能有能力掀起一陣狂風暴雨的。 至于宮中那位,對于他自己御賜的少年將軍尚且沒有過度交涉,但是卻又偏偏隨口就免除了一個跪拜之禮,如此做法,看著是個不重視的,又像是個要重用的。 想來宮中那位是極度信任她爹慕恒的,如今這般沉得住氣,無非是等慕恒歸京問清慕流蘇的情況再細作打算罷了,想來慕恒歸京之后,這大楚帝都,便會變一陣天兒。 慕流蘇如今還沒和機會和宮中那位打過深交,倒也沒那般愚蠢的便將洛家的事兒抖了出來,沈芝蘭說的沒錯,她打的就是個反邏輯,她這般如此明目張膽的和洛輕寒有所來往,反而還不會讓宮中那位起了戒備之心,況且就算宮中那位當真懷疑她和洛家有了關系,也不過會覺得她慕流蘇心智不夠深重,反而還會重用。 這大楚的兵權她必然要攥在手中,她寂家一門既然被毀了干凈,總歸大燕那個姓氏的江山,她也必須要親自踏平。 慕流蘇聽著沈芝蘭的言外之意,心念轉眼間已經想了許多,再次仰頭將那一杯十里醉飲入腹中,言笑晏晏道:“交情不交情的倒是不至于,不過若沈相當真將十里醉送流蘇了,流蘇倒是愿意借花獻佛,請洛家少主共飲。” 沈芝蘭神色微微一動,慕流蘇這話的意思,可不就是將他這個當朝左相也拉了進去,若慕流蘇當真是與洛家有了關系,他如今與慕流蘇交好,再加上一壇十里醉,豈不是也與洛輕寒扯上了關系? 沈芝蘭不由一笑:“將軍倒是聰慧至極,不過既然你想要這十里醉,芝蘭自然沒有不送的道理,體虛將軍與誰共飲,那便將軍自己的事兒,與芝蘭斷然無關。” 慕流蘇瞧著這人打官腔的能力果然是頂頂的,不過看來風嶺和洛輕寒的這壇十里醉顯然是穩妥了,反正今兒時辰尚早,等會兒便給洛輕寒送過去便是。 話落,果然瞧著沈芝蘭對著屋外喚了一聲:“另取一壇十里醉過來。” 靈影應聲而去,很快便又取了一壇十里醉過來,放在了桌上已經啟封的那一壇旁邊。 慕流蘇打量了一眼功力超群的靈影,這才轉開視線,落在那一壇明顯是讓自己帶走的十里醉上,眸中越發神采奕奕,臉上也是透著笑意盈盈。 她開口對著沈芝蘭道:“沈相果然大方,實不相瞞,流蘇正巧尋著此酒,這次便算欠下沈相一個人情了,改日沈相所有需要流蘇的地方,說一聲便是,若是能力范圍之事,必然力所能及。” 沈芝蘭看著她那張皓月生輝的面容,臉上也是有幾分暖意彌漫,兩人又是極為豪氣的飲了幾杯十里醉,慕流蘇的臉上微微染了幾抹緋色,顯然這酒勁還是頗大的,但是她斜靠在椅子上,卻是頗有有幾分怡然自得的灑脫之意。 沈芝蘭看著,忽而開口問道:“聽聞英武將軍有意與小妹芝韻解除婚約?不知將軍是否卻有此意?” 慕流蘇伸出舌尖抿了抿染了濃郁酒香的唇瓣,心中也是微微一動,沈芝蘭怎么會知道這件事情? 雖然沈芝蘭與沈芝韻是兄妹關系,但是按道理來說,也并非一母同胞,依著沈芝韻那般性子,也斷然不可能在她向慕流蘇表白心意后,將慕流蘇想要與之退親這樣的事情告訴沈芝蘭知道才是。 如此看來,沈芝蘭對于沈芝韻的舉動其實是留意了些許,或者說是在掌控之中的?不過這事兒原也沒必要瞞著,沈芝蘭作為沈芝韻的兄長,本就頗為具有震懾力,若是沈芝韻這件事能得到沈芝蘭的支持,想來也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慕流蘇便點點頭道:“不瞞沈相所言,流蘇卻有此意。” 末了,似乎也是擔心沈芝蘭誤會她嫌棄沈芝韻的門第啥的,慕流蘇又開口補充了幾句話:“依著沈家的門第,以及沈小姐的才學樣貌,斷然都是無甚可挑剔的地方的,只是流蘇如今心思不在親事之上,也不愿意耽誤了沈小姐,只能和沈小姐商量著一塊解除了這門親事。” 沈芝蘭聽著慕流蘇的話,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著血玉盞,食指慢悠悠的磨砂著杯身,忽而開口道:“英武將軍難不成是已經了心上人?所以才不愿意與舍妹結為連理?” 慕流蘇見沈芝蘭面色正常,對這事兒倒也沒有生出什么排斥之意,看來應當不會出手阻攔,慕流蘇也便放心了些許,笑吟吟的開口。 “沈相哪里的話,流蘇駐留邊境多年,身側都是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歸京也不過幾個月,哪里會有什么心上人在,不過是因為親事不合適罷了,沈小姐非流蘇心中所悅,這般沒有感情基礎的親事,素來只是政治的犧牲罷了,端妃娘娘雖然有此意,然而流蘇對沈家小姐無意,卻是無意耽誤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