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將軍不去用膳?” 沈芝蘭眉眼清淡的開口。 慕流蘇報以一笑,正欲開口,卻是聽得一旁姬弦音逶迤驚艷的聲音傳來:“英武將軍方才說了與弦音有事相商。沈相不若先行用膳去。” 但看姬弦音的神色,除了眼中神色帶著一味的薄涼,委實太過不動聲色看不出什么,但是他這么一句如此看似漫不經(jīng)心說出的話,卻偏偏給人一種古怪的感覺,倒不像是真的在應答沈芝蘭,反而更像是在挑釁沈芝蘭——吃你的飯去。 慕流蘇也有這般感覺,臉上的神情很是微妙。 慕流蘇是不相信如此聰慧的沈芝蘭會沒有聽出來,好在他道行頗深,面上倒是不惱,只是從容應對道:“原來是姬二公子,姬二公子與傳言倒是不盡相同。” 姬弦音眉色艷艷,迤邐鳳眸涼薄看著,卻是勾唇一笑:“沈相也與傳言不盡相符。” 兩人的對話委實奇怪,沈芝蘭說姬弦音不盡相同,許是看姬弦音方才那句帶刺的話,認為那些個說姬弦音是個懦弱性子的傳言有假,許是個扮豬吃老虎欺惑世人的主。 然而姬弦音回敬的話就更絕了。 沈芝蘭在外最多的一句傳言便是“芝蘭玉樹人,傾世輔國才”,姬弦音卻說他與傳言不盡相符,不是說他的容顏當不得一句“芝蘭玉樹”,便是說他的才華不足以當?shù)闷鹨痪洹皟A世輔國”。 別說慕流蘇,便是一旁看著的初一、十五和青花等人,都聽出了這兩人話語間的火藥味。 慕流蘇覺得氣氛頗為尷尬,不由微微一咳嗽,對著沈芝蘭道:“我確實還有些事情要與弦音商量,稍后再去用膳,沈相不若先行過去,我與弦音稍后再來。” 沈芝蘭微微皺眉看著慕流蘇精致的臉,似乎是在琢磨慕流蘇所說的話。 慕流蘇見他不語,便當他是默認了,徑直吩咐了青花:“青花,帶沈相先去用膳。” “將軍既然喚姬二公子為弦音,日后也便喚我一聲芝蘭便是。”沈芝蘭抬手制止了青花正欲上前領路的行為,卻是直直看向慕流蘇的眼睛,神色正經(jīng)的開口。 …… 初一伸手,暗自搓了搓手上的雞皮疙瘩,再次悄悄睨了一側(cè)的姬弦音一眼。 預料之中的,姬弦音眼中薄涼愈盛,透著冰凍三尺的寒涼。初一默默的將腳步挪開了一寸距離。 慕流蘇對于這些個稱呼倒是覺得無所謂,沈相或者芝蘭,都不過是一個稱呼罷了,她點點頭便要答應下來:“既然如此……” “沈相乃是一國權相,雖說是個稱呼,但是也不可亂了規(guī)矩,依弦音看,英武將軍還是稱呼沈相的好。” 話還未說出,便聽著姬弦音逶迤勾人的聲音再次響起,竟是直接替慕流蘇做了決定。 慕流蘇一直覺得不過是個稱呼罷了,委實不用太過計較,但是她素來最為重視姬弦音的感受,見姬弦音都如此說話了,她自然不會當眾與姬弦音對著來。 于是慕流蘇點點頭,對著沈芝蘭正色道:“弦音說得有理,沈相畢竟是一國權相,流蘇不過是個閑散的掛名將軍,如此稱呼沈相,委實有些不太合適。” ------題外話------ 沈芝蘭和弦音的對手戲 ☆、第八十三章哪里錯了(三更) 姬弦音面色稍緩。顯然對慕流蘇的識時務極為滿意,眼中的薄涼褪去些許,言語間端的是有些小小的得意:“既然如此,沈相還是先行用膳去吧。” 沈芝蘭顯然在姬弦音說話后便知道慕流蘇不會這么輕易改口,聽她如此說話,倒是在意料之中了。 即便姬弦音如此說話,沈芝蘭面上依舊不溫不火,只是對著慕流蘇暖聲道:“既然如此,芝蘭便等著將軍手握實權之日。方才那局盲棋,芝蘭尚未過癮,將軍答應的來日再來一局切莫忘記。” 姬弦音聽著慕流蘇提起盲棋一事,唇角才勾起的妖艷笑意頓時一凝,迤邐風眸中薄涼愈加,冷颼颼的看了沈芝蘭一眼。 沈芝蘭只當是未曾察覺,也不在多做逗留,徑直喚了青花帶路往梅園外走去。 慕流蘇這才緩過神來,對著姬弦音困惑問道:“弦音,你與沈芝蘭有過交集?” 其實不用姬弦音回答,慕流蘇便知道答案必然是肯定的,若兩人當真是沒有交集,弦音這般不染纖塵的涼薄性子怎會和沈芝蘭較真。畢竟方才兩人之間言語,可不是簡單的對話,話語之中儼然便是暗潮洶涌。 姬弦音卻是仿若沒有聽到慕流蘇說話一般,自顧自的轉(zhuǎn)身,走到了身側(cè)的紅梅樹下,涼涼的看了一眼雖然在精致的貓耳上擱置了一朵艷麗紅梅假裝耳塞,實則卻豎直了耳朵聽得起勁的糯米,緋色薄唇輕輕煽動:“還不下來,那你就在上面好好待個十年八年。” 姬弦音一個“年”字剛落音,便見著梅花樹上縮成圓乎乎一團的糯米身形快若離弦之箭,縱身一躍便落在了姬弦音瘦弱的肩上。 開玩笑,在這待上個十年八年可不就是要把它給扔了的意思,糯米自認它雖然貪吃了那么點,雖然近來桂花糕吃多了是圓乎了那么點,但是它畢竟是一只有理想有追求有尊嚴的貓,若是被主子因為自己方才的怕死舉動給遺棄了,那委實太過傷了自尊。 “糯米你小心點!”那邊慕流蘇看著糯米著實圓乎乎了不少的身子,不由皺著眉說了一句。 好在這時候青花被派去給沈芝蘭帶路去了,若是青花在這看到慕流蘇的反應,必然會在心里笑話自家主子。姬弦音就算身子再柔弱,糯米不過也就是那么一只小不溜秋的貓兒,還能壓死了他不成,這么大一個大男人,哪里需要你如此cao心。 姬弦音聽著慕流蘇的反應,面上稍微和煦了不少,卻依舊板著精致面容,妖嬈艷麗的驚艷唇形抿成直線,將糯米從肩膀上拎下來,放進了自己懷里。 糯米委屈巴巴的慫成一團,極為討好的喵了一聲,伸出粉紅的舌尖便要去舔姬弦音骨節(jié)分明的手。 然而舌頭伸到一半,便被姬弦音毫不留情的揪著貓脖子處的頸皮兒給提拎起來。兩雙妖冶魅惑的眼睛亮亮對視,一雙大而嫵媚的精致獸眼,一雙迤邐驚艷魅色惑國的勾魂鳳眸。 委實太過可人兒。 糯米卻是一顆貓心快跳到了嗓子眼,它恐怕不是長了個貓腦子,而是長了個豬腦子,竟是連主子最討厭它濕噠噠的口水都忘了,反而自己作死的去舔主子的手。 姬弦音涼涼的看著糯米,直直看的糯米毛骨悚然,乖覺的伸出兩只rou嘟嘟的前爪,凌空蹬出求饒的手勢。 主子,雖然你心情不好,但是本喵是無辜的,你對本喵發(fā)火沒用,你得對著流蘇主子發(fā)火。 慕流蘇:“……” 姬弦音像是被糯米打動了,果然沒找糯米的麻煩,而是提拎著它的頸皮兒將它圓乎乎毛茸茸的身子放到了初一懷里。 初一看著糯米受驚不小的小模樣,默默替它順了順毛兒。 誒,糯米老兄你辛苦了。 糯米從姬弦音那冰凍三尺的寒涼中解脫出來,又受了初一這么溫暖的撫摸,早已感動得涕泗橫流。 不辛苦,咱們倆服侍主子的難兄難弟,天涯海角一起走。 然后,一人一貓默契的將同情的目光投給了一側(cè)的十五和慕流蘇。 慕流蘇:“……” 十五:“……” “你沒什么可說的了?”姬弦音等了半天,沒等著慕流蘇的認錯,一張妖艷面容上浮現(xiàn)出幾抹不耐,他轉(zhuǎn)頭一看,沒見著慕流蘇若糯米那般求饒認錯的小可憐模樣,反而看著糯米那只蠢貓兒發(fā)呆,這下,姬弦音的臉色更冷了。 慕流蘇正從糯米那個戲精貓兒身上收回視線,見著姬弦音總算肯搭理自己了,正要露齒一笑,抬眸便對上那張迤邐妖艷攝人魂魄的逶迤鳳眸。 她喉嚨上下滾動了一下,不自覺的神色緊張的看著姬弦音,清澈瞳孔中透著幾分迷茫:“啊?” 顯然慕流蘇這般不開竅的模樣氣壞了姬弦音,他索性不再看慕流蘇,抬腳便向著梅園外行去。 初一瞪大了眸子如遭雷劈,他想過主子可能對著慕流蘇發(fā)火,可能會質(zhì)問她怎么還不給他道歉,亦或者要求慕流蘇以后不許再和沈芝蘭對弈…… 初一想過很多種可能,卻完全沒想到自家主子竟會如同與情哥哥吵架的小姑娘一般,一句話也不和英武將軍說反而賭氣離去。 十五心中拔涼拔涼,原本他還在擔憂自己沒有攔著通報慕流蘇和沈芝蘭對弈的事情,恐怕會受到主子極嚴厲的責罰,然而現(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更加驚悚的秘密。 自家英明神武的璇璣閣主有龍陽之癖也就算了,可是,可是……主子好像是——受! 十五自動腦補了一下,自家妖嬈惑國的閣主大人,跟個小媳婦兒似的依偎在慕流蘇這個矮了他小半截的瘦弱少年身上,眼皮微挑,輕啟朱唇,艷麗惑人的喚了一句“夫君~” 畫面太美我不敢看。 “啪”一巴掌,十五將自己打醒了。 慕流蘇聽著十五忽然給了自己一個巴掌,若是尋常,必然會投以他關愛智障的眼光,然而如今慕流蘇卻是沒有半點心思,她看著姬弦音拂袖而去,孤寂落寞的背影,不由心下一慌,徑直追了上去。 “弦音,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對惹你生氣了?”慕流蘇重活一世,還是第一次見到姬弦音對自己故意置之不理,慕流蘇仔細回想了半晌,好像前世便極少看到流蘇這般情況。 唯一一次還是在大燕那時她與那人一起去大燕的皇廟 祈福的時候,結果出了雪崩,她與那人困在雪地里三天有余,等到兩人想方設法出來后,便見著渾身狼狽匍匐在雪地里挖著冰雪尋找她的姬弦音。 漫天白茫茫大雪中,他抬起染了風霜的眉眼,一張艷麗容顏已經(jīng)凍得宛若冰雕蒼白透明。隔了山長水遠,依舊記得那時候姬弦音看著自己的眼睛里既有盛大的欣喜又透著蝕骨的寒涼。 她當下就擔心他受了寒,徑直跑到姬弦音身邊,問他在雪地待了多久,冷不冷。 那是映像中弦音為數(shù)不多的一場生氣,也是如同現(xiàn)在這般不言不語,整整三天沒再同自己說過一句話。他抿著嘴不說話的模樣,可不與當時發(fā)怒一模一樣? 慕流蘇抬手便拽住了姬弦音的孔雀翎衣擺,繞到他面前,皺起一雙英氣的眉,眼睛逶迤下彎,像是盛了一泓天山泉水澄澈透明,櫻花色粉嫩的唇瓣微微嘟著,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小模樣:“弦音,我錯了,你別生氣了,我知道錯了。” 姬弦音看著慕流蘇那張過分明媚耀眼的精致容顏,此時一個委屈模樣便是教他難以招架。 姬弦音微微移開目光,不去看慕流蘇的臉,只是伸手去拉自己的衣擺。 慕流蘇拽得更緊,絲毫不愿松手,偏偏她是一身男兒裝扮,卻露出這般可憐兮兮的小模樣,委實讓姬弦音不忍再對她發(fā)火。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冷靜的問道:“英武將軍自重,將軍與弦音皆是男子,如此拉拉扯扯委實不像話。” 初一看著自家主子那副明明樂在其中卻一副沽名釣譽的腹黑模樣,嘴角不自覺的抽了抽。 一旁渾渾噩噩的十五卻是陡然精神起來,看著委屈著一張小臉看著姬弦音的慕流蘇,心中已然淚流滿面,這才是正確的打開方式,自己閣主就應該重振夫綱,不能做受! “弦音,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別生氣了。”慕流蘇見他依舊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只想著姬弦音還在生氣,哪里會知道他不過是在移開目光憋笑呢。 “那你說說你錯在哪兒了。” 姬弦音久拽袖子未果,也就不再拉扯,索性由著慕流蘇拽著,他妖艷面容上少見的透著幾抹艷麗紅色。明明因為看了慕流蘇的可人模樣微微臉紅了,卻偏偏要做出一副定力十足的傲嬌模樣。 饒是慕流蘇善于察言觀色,卻始終沒想到姬弦音會因為害羞臉紅,她直覺的以為姬弦音是被自己給氣紅了臉,不由更賤懊惱,認錯的態(tài)度也極為端正。 她想了想,皺著眉頭道:“我錯在沒有派人親自來接你。” 姬弦音心下滿意,面上卻是不露聲色:“這事錯不在將軍……” 慕流蘇見姬弦音開口否認,也是極為歡喜道:“我就知道這件事沒錯嘛。” 姬弦音剛剛緩和的神色便又凜冽下來。 卻見得面若皓月的少年喃喃自語道:“畢竟你素來身子骨畏寒,晨曦十分涼意十足,總歸不能讓你出來受了涼。” 原來是這個原因才沒派人來接他么,素來張揚慣了的她竟然也會為他考慮得如此仔細?姬弦音微有動容,原來是他錯怪了她。 看著眼前身形瘦弱的少年微微皺眉,姬弦音不自覺的抬手便想要撫上她的眉,想要替她將那些憂愁煩惱一一撫平。然而剛抬起手來,便聽見少年澄澈至極的嗓音傳來:“我也不知道我錯在哪兒。所以弦音你為什么要生氣?” 初一:“……” 十五:“……” 糯米:“喵!”你個豬。 沒看到主子不高興嗎,這種時候難道不該乖巧的說:“你說我哪里錯了我就哪里錯了,你告訴我,我都改。”這樣的話嗎,怎么到了慕流蘇這邊,反而成了反問主子怎么生氣了。 姬弦音舉在空中的手僵硬一頓,好不容易升騰起的幾分憐惜之意剎那間化為烏有,他凌空一甩,寬大的孔雀翎刺繡紋錦衣擺在空中劃出一抹驚艷弧度,姬弦音卻是頭也不回,氣急敗壞的走出了梅園。 唯獨留下慕流蘇呆呆的站在原地,委實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滿臉無辜。 ------題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