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節
面對杜允文、陶明哲以及眾多勛貴們的反撲,元化帝真的能抵得住么? 當然,顧云浩也是不愿意看到真有那么一天,故此也曾問過孫惟德,看能否助力其中。 對此,孫惟德也是給出了答案。 “若是單是朝中來論,若陛下有令,老夫自然是不遺余力,有了老夫與季銘,說不得與那杜允文還有一爭之力。但若是,于朝中官員之外,還有旁的事情摻和進來,那即便是老夫,也沒有什么辦法,只得自保罷了。” 想起當時師祖孫惟德的回答,顧云浩便覺心中有些煩悶。 雖然當時師祖沒有說的很直白,但顧云浩也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若是僅僅是杜允文、陶明哲這些文臣,那也最多是官員們政斗罷了。 只要上有元化帝占著君臣大義,下有孫惟德跟季銘經營多年的門生故吏,與杜允文跟陶明哲二人對上,倒是不懼什么的, 但這里面為難的卻是杜允文現在遠非是文臣、是左相這般簡單,更重要的是,杜允文如今與那些勛貴世家們勾連在了一起,代表了整個世家跟守舊派的勢力。 勛貴世家雖然如今大多是經歷了好幾代,也出了不少敗家子,其爵位也越襲越低,在朝中的影響力算不得很高,但這些勛貴世家們,卻大多都是以軍功起家。 勛貴子弟們也大多是在軍中任職,而這些世家在軍中也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力。 這才是最讓人顧忌的地方。 畢竟文官們的爭斗,雖然是有不少陰謀陽謀,一著不慎便容易落入旁人的陷阱。 但對于元化帝來說,文官帶來的威脅和壓力,卻是遠遠不如武將。 文官雖然大多擅于籌謀又心機深沉,但總歸是難以威脅到他的帝王之位。 武將卻是不同的。 這些勛貴世家們若是真的聯合起來,一起聚力反撲,便都會動用自己在軍中的影響力。 要知道,元化帝即位不久,在當初為齊王之時也是頗為低調,并未在軍中安插多少自己信得過的將領,他對軍隊的掌控力其實并不高。 若是勛貴們動了歪心思,發動軍隊暴動,那么元化帝的帝位是很難坐穩的。 原先還有太上皇在上面彈壓著,軍中那邊不敢有人妄動。 而眼下太上皇病重,元化帝之前推行的稅改之事已經觸及損害了勛貴世家們的利益,如今更是好像有意再繼續將新政拓展開來,往其他方便推展。 勛貴們已經因著稅改吃了虧,又怎么可能再坐以待斃,眼見著元化帝病重,自然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不論是孫惟德,還是顧云浩,他們心里都明白,文官的爭斗,他們或許還可以摻和摻和。 畢竟有元化帝在上面坐著,他們無論做什么,都是占了大義,不會輕易為杜允文等人得逞。 但若是勛貴們牽扯進來,或者說是武將軍隊方面牽扯其中的話,那么他們即便是再有手段,也是討不到什么便宜。 畢竟,若真是那樣的話,元化帝的態度就會變得微妙起來。 假使元化帝扛不住壓力,為了穩固自己的帝位,一時要安撫那些勛貴世家們,那么他們摻和其中的話,只會成為被元化帝當作用來安撫世家的棄子。 如今,果然一如孫惟德所料。 不僅杜允文跟陶明哲開始向新政派發難,就連朝中的諸多勛貴世家們,也是紛紛站在杜允文的身后,開始有所動作。 一時間,不僅朝中的文官們風聲鶴唳,就連武將軍隊那邊,也風波暗涌。 對于這樣的形勢,顧云浩也知道,不僅是他,就連師祖孫惟德,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難道…… 真的只有抽身自保這一條路可走了么? 雖然心有不甘,但面對這樣的局勢,他也是束手無策。 在這個時候,顧云浩卻是第一次見識到權勢的力量。 好不容易他的新政之策被元化帝所贊賞,好不容易才將稅賦改制走到這一步,眼看著新政之事成功在望,卻是在這樣的關頭,出現了變故。 而面對這樣突然的變故,卻是一點力都使不上。 一步一步從科考進入仕途,雖然他也是希望自己能得到擢升,得以入閣拜相,成為一代名臣。 但即便是想要得到,他也并不愿如有的人那般孜孜以求,反而仍有三分隨性在里面。 不過在這件事情突發之后,顧云浩卻是對權力升出了一種極為強烈的渴求。 這幾日他一直在想,若是他能如師祖那般手握權柄、掌控朝局,那么面對杜允文等一眾世家的反撲,是不是也不會如現在這般毫無還手之力。 答案雖然仍是不確定。 但他的心中卻很清楚一點,那便是——若要新政得以順利實施,必須得要掌控權勢才有保障! 估量到今次的新政多半是要功虧一簣,顧云浩在心痛憋悶的同時,更是覺得有另一團火焰在心中灼熱、跳躍。 今日不得成功,便只待來日! 顧云浩想清楚了此事,只覺整個人豁然了不少。 “學兄,我看你這幾日變化好大。” 因著朝中局勢未明,余鑫回鄉祭祖只待了十來天,便匆匆回了京城來。 他已經被元化帝取中了探花,更是循例賜封為翰林院正七品編修,只待過些日子去吏部報道領取任職文書,便要直接去翰林院當差了。 這余鑫本就推崇顧云浩這個學兄,之前備考的日子住在顧家很是開心,故而進京之后,一面命人去尋摸著買房子,一面卻仍是住在顧家。 眼下朝中杜允文一黨勢大,守舊派反撲,季銘等新政官員步履維艱。 余鑫雖然還未正式步入官場,但也還是對此事知曉一二,當下也是很擔心顧云浩跟季航這兩位交好的學兄。 但是在這幾日的觀察中,余鑫卻是發現,他的顧云浩顧學兄,好似幾日之間,就變得更為內斂深沉了。 “怎么了?”見余鑫如此說,顧云浩不由側目問道。 余鑫想了想,卻是不知道該怎么說,直接一拍腦門說道:“說不上來,就是感覺學兄好似變得更厲害了。” 聞言,顧云浩不由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是個什么話說…… “對了,小鑫,你那房子找著合適的了么?”顧云浩想起一事,又問。 “正是要跟你說呢,倒是有一處還合適,不僅離學兄你這邊近,房子也不錯,就是價錢上我不太懂京城的房價,正想說想要你幫我看看呢。”余鑫說道。 聞言,顧云浩卻是搖了搖頭,說道:“我是不太懂這個,只讓巴九去打探打探吧,我幾次購置房子,都是他尋摸的,做這件事,他必然在行。” “那自然是好。”余鑫自然是沒有不肯的,當下卻又似想起了什么,問道:“學兄,你怎么突然問起我買房的事情來?戶部這些日子不忙么?” “戶部的官員如今都是熱鍋上的螞蟻,亂成一鍋粥了,哪里有什么忙不忙的。” 想起戶部的那一團亂麻,顧云浩聲音清冷了幾分,又道:“至于問你的房子么,卻是想你買好了房子,盡快從我這里搬出去,越快越好!” 第179章 第179章:所謂‘明哲保身’ “啊!” 聽到顧云浩讓他盡快搬出去, 余鑫下意識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生怕是自己聽錯了話。 “學兄, 你……你方才是說,要我……盡快搬……搬出去?” 余鑫雖然是個很聰慧之人,但終究只是一個剛剛才參加完科考的年輕人。 他一不似季航那般出身世家,自小耳濡目染;也不似顧云浩這樣兩世為人,又得到江程云跟孫惟德言傳身教。 因而, 即便余鑫是個有心思有智慧的人,沒有涉足官場, 便有如一塊還未雕琢的璞玉,有的事情卻也還是看不透的。 乍然聽聞顧云浩此話, 余鑫卻是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難道是自己哪里惹得學兄不高興了 不得不說, 對著顧云浩,余鑫確實是沒有什么外心, 一聽聞此話, 卻并未覺得惱怒,反而是有些張皇失措, 就怕自己哪里做錯了事。 “近來朝中只怕不太平。” 見他如此言語,便知沒有明白其中含義, 顧云浩溫聲解釋道:“既然你當初殿試沒有以新政的姿態高中, 眼下我與季航等人又處境不妙,雖然你現在尚未入朝, 但也是今科的探花, 指不定有些眼紅的人等著抓你把柄。” “在這等時候, 你須得謹慎些才好,要格外注意著莫要與我跟季航扯上過多的關系,免得為人構陷。” 言畢,顧云浩看著余鑫,一臉的誠摯。 假使朝中的局勢真的如他料想的一般,那么只要太上皇一旦殯天,元化帝面臨的壓力就會更大,說不得什么時候便會舍棄這些新政的官員。 眼下季航那邊的情形自然是不必說的,如今整個季家都是在風口浪尖上的,說不得季銘也是在全力思考對策。 而顧云浩這里,眼下雖然風平浪靜,但今后之事誰也猜不到。 畢竟新政一事乃是他殿試一文而引起的。 而且,新政之策亦是他所擬定,雖然此事知曉的人不多,但也難保那幾個知曉內情的官員不會泄露出去。 要知道最初開始新政的時候,那新政的官員基本都是想著借由這個機會,在元化帝跟前討好,從而成為元化帝身邊的可用之人,一個個知曉新政之策的內情,也不會大肆張揚,生怕顧云浩因此崛起,從而分擔了他們的圣恩。 但是現在杜允文等守舊派反撲,新政官員人人自危,眼下自然是巴不得將顧云浩爆了出來,趁機將顧云浩跟他身后的右相孫惟德拉下水,從而分擔杜允文等人帶來的壓力。 雖然,顧云浩是并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知曉新政細則的制定內情,但是有一人卻是肯定知曉的,那便是——季閣老季銘。 早在當初稅改之時,季銘便存了不好的心思,通過與吏部尚書鄧仕建合謀,私下里將顧云浩調任戶部,且還分去了最為棘手的閔省清吏司。 其目的便是想要借著顧云浩的手去替他得罪徐景跟左相杜允文,從而引起孫惟德跟杜允文的爭端,一則是以此分擔守舊派對新政帶來的壓力,二則是圖謀孫惟德的右相之位。 雖然此事最后是季銘吃了虧,但也由此可見季銘的為人,那絕對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 眼下元化帝面臨著巨大的壓力,對于杜允文等人的步步緊逼,季銘只怕也是后繼乏力,說不定這位季閣老又將故計重施,想要借著他顧云浩將師祖孫惟德拉下水去。 對于這個問題,顧云浩跟孫惟德也有談及過。 兩人都是覺得季銘是極有可能直接放出風聲,言及乃是顧云浩制定的新政細則,從而將顧云浩牽扯進去的。 也正是因著這個原因,孫惟德方才決定,只要看著勢頭不對,便要立即將顧云浩調離戶部。 畢竟當初新政細則擬定之事乃是事實,顧云浩是否認不了的。 只有盡快離開戶部那個是非之地,方才是一勞永逸的法子。 若是顧云浩離開了戶部,則是向杜允文那些守舊派們表明立場,不再摻和新政之事。到時候再加上孫惟德在朝中的影響力,杜允文應當不至于會窮追猛打。 要知道孫惟德可是不必季銘,他在朝中根基深厚,雖然不至于壓過如今的杜允文,但也并非泛泛之輩,若非不得已,杜允文一般也應該不會想要與孫惟德撕破臉。 對于孫惟德的決定,顧云浩自是俯首聽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