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鄧仕文跟陸淵兩人見著這一幕,亦是點首含笑,面上也并無半點不悅之色。 畢竟都是從這個時候過來的,他們也能理解這些士子的喜悅。 不過鄧仕文總歸乃是一省巡撫,略坐了會,便起身離席而去。 待他一走,越省的官員們也自然不會在此久待,也紛紛離開。 陸淵看著這一眾新科舉子,卻是捻須一笑。 他是這一科的主考官,自然對這些自己親手選出來的士子們有些情分,當下便吩咐道:“今日宴飲,本是為賀爾等今科高中,即便巡撫大人已離席,但爾等仍不可貪杯。” “是。”眾舉子皆是行禮應下。 見狀,陸淵又吩咐四下的仆人好生照看,而后也步出廳去。 眾位官員皆已離席,廳中只剩下這些新中的士子們,大家自然少了幾分拘束,席間又熱鬧起來。 一時間眾人呼朋喚友,互贈詩文,端是一番風流倜儻、筆落驚風雨的典雅景象。 到了舉人這個層面,大家都沒有多蠢。 中了舉,便是有了做官的資格,即便不得考中進士,也能以舉人的身份補缺。 既然往后大家有可能同在官場,有這么一個鄉試同年同科的說頭,關系自然是要比旁人近上一些。 而且,這一科舉人的年紀都不算大。 說不得今后他們之中的哪一位便會試高中,成為了進士,現在不好生結交結交,更待何時? 顧云浩身為解元,又年紀輕輕,自然是備受矚目,席間不斷有同科的舉子上前與他敬酒。 “解元郎。” 隨著一個聲音響起,顧云浩回頭看去,卻又是來與他敬酒之人,忙笑道:“陳兄。” 一場酒宴下來,因著記憶力好,顧云浩還是將這些同年們記了個大概。 這人名叫陳敬,平南州人士,正是鄉試首場時,顧云浩在龍門之下遇到的那兩名平南州士子之一。 雖然那姓楊的士子沒有取中,但這陳敬卻是取了第七十五名。 “顧兄學識過人,今次為鄉試之首,在下信服,且以酒水一杯,望顧兄平步青云,會試連捷。” 說罷這話,陳敬舉杯,一飲而盡。 見狀,即便知曉自己酒量不佳,但也不好再推,只得道:“在下酒量不佳,只得淺酌,還望陳兄勿怪。” 說罷,便端著酒杯抿了一口。 “今科鄉試,淮安府先有顧兄得中解元,再有季航季兄名列前茅,看來淮安府的文風日益鼎盛啊。” 陳敬顯然是個聰明人,經過一場宴席,亦是看出季航出身不凡,當下在與顧云浩說話之時,順帶的就將季航也夸贊一下。 “不錯,云浩兄確實是為我們淮安爭光。” “咱們淮安府多少年沒出過解元了,今次實在是難得啊。” 陳敬的話顯然引起了淮安士子的共鳴,當下便有兩人應和。 “哼,還說呢,今次我們平南州的解元可是被你們淮安奪了去,看下一科平南的秀才們還依不依。” 這時,亦是有一平南州的舉子笑著說道。 “哎喲,我說李兄啊,來來來,我敬你一杯,只是你這話也太不把我們其他幾個州府放在眼里了吧?解元咋就該是你們平南州的,我看下一科,多半是出自我們安陽府。” 一位安陽府的舉子亦是笑著起身,一面敬酒,一面說道。 即便是都想為自己家鄉爭光,但也只是玩笑幾句,不會有人傻到在這里說些嫉妒之語。 畢竟這里的都不是小孩子,也不是蠢人。 在這里說的每一句話,廳里一百號人都聽著呢。 說些嫉妒的酸話,或許當下是逞了口舌之快,但未免會讓人看輕了人品。 即便人家表面上不多言,但說不得還是會因此敬而遠之。 畢竟誰也不愿意與心胸狹窄之人相交。 再則,這里的人都是中了舉的,心中自是歡喜異常,也實在沒什么可嫉妒旁人的。 只是顧云浩此次中了解元,確實引得一眾淮安士子頗為推崇,當下便連連有人前來敬酒相賀。 顧云浩推脫不了,也只得謝過之后,輕微抿上一小口。 但即便如此,一場宴飲下來,他也帶了幾分醉意。 目色朦朧地看了看四下,顧云浩只覺似有一種恍在夢中之感。 何時共樂升平事,風月笙簫一夜間。[注] 寒窗多年,他總算是考中了舉人。 第87章 第87章:恩師 淮江之上, 輕舟不斷。 顧云浩、顧云濤跟巴九三人一大早便坐上了回淮安的船。 季航是直接坐船回了云寧, 而楚毅、李文旭也是回臨川,幾人并不同路, 因此便約定了再聚之日后,就匆匆分別,各自坐船回鄉。 淮江河運便利, 臨川縣城亦是建有碼頭。 若是直接乘船從省城到臨川,當然是更為省時一點。 但顧云浩還是決定先回淮安去拜謝恩師。 客船一路順江而下, 不到兩日的功夫,便到了淮安府。 因已快到申時, 是怎么也不能趕回臨川縣了, 故三人下船之后,還是決定在府城休息一晚。 “大哥,我先去府衙拜謝老師, 不如你跟巴九在碼頭看著有沒有合適的船家,明兒咱們包個小船回去吧。” 想了想,顧云浩便說道。 他此刻真的是歸心似箭,因而也不在乎多花那么一二兩銀子。 “好, 你且先去吧, 這里交給我就是。” 這個提議顯然也很符合顧云濤的意愿,只見他當下便應承下來。 聞言, 顧云浩自是不再多耽擱, 便也進城往府衙而去。 快到府衙之時, 顧云浩心中也是急切了起來。 這種感覺就似前世小時候期末考試考到了高分, 心里很著急地想要回去告知家中長輩,然后得兩句夸贊一樣。 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顧云浩皺了皺眉,暗暗鄙視了自己一番,隨即穩住心態,理了理衣衫,繼續往前。 及至府衙,卻見那門子一看著他,便滿臉堆笑地迎了過來。 “哎喲,顧公子回來了,真是大喜啊,聽聞顧公子今科鄉試得中解元,這可真是咱們淮安一府的榮光啊。” 聽著門子的賀喜,顧云浩此刻也才反應過來。 哦,恐怕老師早就知曉他考中的消息了。 這事倒是他沒想到的,看來自己也是高興過了頭,居然連這都忘了。 畢竟鄉試的桂榜一出,巡撫衙門便會有飛騎星夜兼程,將榜文發送至各州,再由各州急遞告知轄內各縣。 老師乃一府之尊,鄉試又是一省文壇的大事,府衙接到榜告,又怎會不上報與他呢? “多謝,僥幸而已。” 顧云浩客氣兩句,又問:“老師可在府中?” “在呢,府尊大人今日并未出府。”那門子笑著回道。 聞言,顧云浩點了點頭,也不與他多寒暄,便抬步進了府衙。 及至書房,果見房門大開,四下并無丫鬟仆人走動伺候,顧云浩便知他老師就在書房里。 江程云雖是幾乎不在后書院處理政務,但也素來喜歡清靜,一般他在書房之時,院中皆不會有什么閑雜人等。 因而府衙的仆人們都只得瞅著江程云不在的時候,方才可以清掃院子。 自然,顧云浩并不在‘閑雜人等’的范疇之列,也不用顧忌那么多,直接抬步進了屋子。 “老師。” 進了書房,卻見江程云正一手撐著頭,一手拿著幾張紙頁在那看著。 “恩,回來了?”見是顧云浩來了,江程云放下手中的紙頁,看著他點頭道:“回來的倒是比我預料的要早一些。” 此刻,顧云浩卻是走到江程云面前,極為正式地行學子禮,道:“愚徒顧云浩,拜謝恩師教導之恩。” 見狀,江程云卻是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這四年來,他們師徒兩人相處久了,早已經是如父如子,加上兩人都是務實內斂之人,因而從來都是不在意這些虛禮的。 顧云浩突然這么正式的一拜,江程云亦是沒有想到的。 不過他極快地回過神來,隨即滿懷安慰地一笑。 他心里曉得,這個弟子的性子與他可謂是一脈相承,且是個極為重情義之人,當下也不阻攔,便端坐直了身子,受了顧云浩的叩拜之禮。 一時禮畢,兩人又恢復到往常一般。 因是自己的老師,顧云浩便也不扭捏,笑著道:“老師,學生這次僥幸得中,還算是沒丟您老人家的臉面吧?” “尚可。” 都考了解元,江程云即便再繃得住,也是一臉的喜色。 這也難怪。 自己的唯一的弟子一朝高中,還是本省的解元,這本就是令人歡喜之事。 再加上這個中了解元的弟子,還是自己的轄域之內的士子,這就更是喜上加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