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快放下!那是五仁餡的!”黎曉立刻阻止,隨即找到了報復江封的機會,毫不留情恥笑道:“哈哈哈哈,全家只有我哥一個人喜歡吃五仁的,余火哥你說奇葩不奇葩。” 江封剛把一個五仁餡的月餅咽下去,又拿起一個:“五仁餡的怎么了,都是月餅,又不比其他餡的差。”說著將手里的月餅掰開兩半,送一半到余火嘴邊:“來寶貝兒,嘗嘗看,你肯定會喜歡的。” 余火在黎曉情真意切的阻攔下還是小心翼翼嘗了一口。 江封緊盯著他,眼神充滿著被其他人認可的渴望:“怎么樣,五仁餡的月餅也很好吃吧?” 余火緩緩嚼了嚼,神色有些微妙,點點頭:“還,還不錯。” 然后立刻拿起茶杯狠狠灌了幾口。 黎曉指著江封無情嘲笑:“哈哈哈哈都說了除你之外沒人會喜歡了。” 江封不信邪,趁人不注意悄悄把兩只狗子喊了過來:“丑丑,帥帥,吃好吃的五仁月餅了來。” 丑丑嗅了嗅,直接扭頭跑開了。帥帥在江封灼熱的目光下倒是給面子嘗了一小口,然后舌頭一卷又給吐了出來:我盡力了爹。 江封眉角直抽,片刻后哼了一聲兩口把月餅吃完了:我就喜歡五仁,五仁使我快樂。 眾人正圍著桌子喝茶賞月聊天玩笑的時候,樓梯上忽然傳來一陣響動,隨后有人推開玻璃房的門走了進來。 是江封的父親,江慎江先生。 去年過年時余火曾聽江老爺子說過,江慎逢年過節都不會在家里過,而是去陪伴當年在戰斗中犧牲的戰友們的父母,因此余火本來并未料想到今天會見到他。 江慎一出現,玻璃房內原本歡樂和諧的氣氛瞬間發生了變化,江封臉上的笑意消失,身體rou眼可見的緊繃起來,微微轉身將余火護在身后。 江慎本人也察覺到了這股尷尬的氣氛,但臉上并未表現出來,對著老爺子招呼一聲:“爸。”又轉向大姑姑和小姑姑:“大姐,二姐。” 畢竟是手足至親,大姑姑關切道:“怎么這么晚回來了,吃過了沒有?廚房里還有鴨湯,要不你先吃點月餅墊墊肚子,我用鴨湯給你煮碗面條?” 江慎阻止了她,“大姐你不用忙,我都吃過了,就想著過節回來看看爸。” 老爺子點點頭:“坐吧。” 黎曉立刻站起來讓出了座位:“舅舅您快坐這兒,我給您泡杯菊花茶,就著吃月餅可好了。” 江慎走過去坐了下來:“謝謝曉曉。” 隨即玻璃房內便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圍著桌子坐了一大圈人,卻只能聽見黎曉倒水泡茶的聲響。 江慎有意制造話題,便在黎曉端茶給他時問:“剛在樓梯上聽見你們又叫又笑鬧成一片,聊什么呢那么開心?” “啊,”黎曉快速掃了一眼余火,老實回答道:“我們在聊余火哥拍的電影。” 大姑姑接了過去:“名字叫《叫魂》那個,是個恐怖片,我膽子小沒敢看,但聽說拍得特別好,票房十幾億呢,咱們火火真是了不起。” “我看了我看了!”小姑夫迫不及待地發言:“我看了兩遍!特別棒!火火現在是我的偶像!” 江慎默了默,竟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點點頭:“我聽說過,好像的確很不錯。” 江封扭頭看了他一眼,但緊繃的身體依舊沒有放松。 之后江慎又找了兩個話題,黎曉和小姑夫等人零星應答著。不尷不尬的氣氛一直持續了十幾分鐘,江老爺子從座位上站起來:“封封,跟我來趟書房,我有事情要跟你說。” 江封不愿意:他一走,江慎還說不定要對余火做什么呢。 江老爺子哪能看不出他的想法:“怎么著,就跟火火分開這么一小會兒都不行啊?火火在這兒就跟在自己家似的,你還怕有人欺負他不成,我倒要看看誰有那個膽子。” 這是警告江慎順便給江封吃定心丸的意思了。 余火在桌子底下握住江封的手:“我沒事,你去吧。” 江封思慮片刻,以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對他說:“有事直接動手,不用客氣。”然后站起來跟隨老爺子往書房的方向走。 兩人離開后沒多久,江慎忽然看向余火:“你能陪我到院子里走一走嗎。” 余火有些詫異,但還是答應了下來:“當然。” 望著他們倆先后離開的背影,黎曉咬著手指頭緊張得不行,想了又想還是偷偷跟了上去,躲在客廳的軟榻上透過窗戶偷偷往外看:假如舅舅對余火哥動起手,她立刻就放聲尖叫把哥喊下來。 但江慎并沒有動手。也沒有像兩人第一次見面時一樣對余火進行言語上的侮辱和攻擊。 當先走到一棵桂花樹下站定之后,他轉身對余火道:“謝謝你。” 這下子余火更詫異了:“江先生何出此言?” “一個多月前,江封去雪山上執行任務的事情,雖然具體細節我不知道,但大概情況老爺子都告訴我了。”江慎看著他,與江封足有四五分相似的臉上,難得帶著平和和幾分真心實意的感激:“我知道是你救了江封,如果沒有你他那次就要死在雪山里頭了,完成不了任務,更不可能帶出來那份對于我們家來說至關重要的機密資料。” 余火明白過來了:“江先生是指那些關于蟲族神經毒素的研究?” 江慎點點頭:“云繁的事情,估計江封都跟你說過。她因為蟲族神經毒素的緣故,已經在療養院里昏睡十幾年了。這次江封帶出來的那份資料,對于研究出神經毒素治療方法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前幾天我從療養院的醫生那里得到消息,估計最多再有兩年時間,云繁就有希望從昏迷中醒過來了。所以不管是為了我的妻子還是為了我的兒子,我都欠你一句謝謝。” “這是我應當做的。”余火和他對視,漆黑的眸子在月色下盛滿清輝:“江封是我的愛人,戚女士是我愛人的母親,愛護他們保護他們是我應當做的,所以江先生不需要向我道謝。” 書房內。 江老爺子看著坐在椅子上面色緊繃的江封,微微嘆了口氣:“你跟你爹,就真準備這樣冷戰到底,老死不相往來了?” 明明是骨rou至親,卻偏偏鬧成這幅生死仇敵的模樣。 江封硬邦邦道:“冷戰又不是我先挑起來的。這么多年他是怎么當爹的,您又不是不知道。難不成為了一個孝字,我就得不計前嫌忘記那些事情,跟他相親相愛演一出父子情深?” 江老爺子沉默下來。他知道江封說得沒錯,幾十年的隔閡了,盤根錯節纏在一塊兒,種得什么因結得什么果。要是早些年還好說,如今江封自己都快成家了,又加上之前余火的事情,難道還能摁著他的頭逼他原諒自己的父親么。 許久之后才再次開口:“你爹他其實有嘗試改變的。你跟火火的事情,年前我跟他談過一次,讓他好好考慮清楚真要為自個兒兒子著想的話應該怎么做,后來他果真就去買了介紹同性戀的科普書籍。” 江封不信:“他買書您怎么知道的,還是他特地告訴您,好讓您知道他其實也是個愿意講道理的人?” “他上次回來住落了一本在家里我親眼看見的,而且密密麻麻做了很多筆記。”江老爺子瞪他一眼:“這種事情我騙你做什么,你要是不信回頭自己查他的消費記錄去。” “就算他買了書又怎么樣,光看書就能扭轉一個人本性的話那也不用設監獄了,逼著犯人背思想品德課本唄,背完了一個個全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棟梁之才。” 江老爺子氣笑了,抓起癢癢撓要打他,揮到一半又放了下去。盯著這個自己一手帶到大的孫子看了會兒,到底是心疼占了多數:“爺爺不是想為你爹分辯,也不是逼著你跟他像普通父子那樣相處,他做過的事情沒有辦法更改,沒做過的事情也再沒有機會彌補了,現在的局面,說到底都是他咎由自取。 只是封封啊,人這一輩子太短了,也不知道哪天就到了頭。爺爺只是不希望,將來有一天你自己后悔而已。” 江封默了默,脊背挺得筆直:“爺爺還有其他事情要說嗎,沒有的話我先出去了。” 江老爺子心中嘆了口氣,點點頭:“你去吧。” 江封回到玻璃房發現余火不在時,心里立刻咯噔一下。等發現江慎也不在時,攥緊了拳頭轉身就往樓下走。 剛走出一樓大門就看見遠遠的桂花樹下站了兩道身影,氣勢洶洶地沖了過去,卻在聽到隨風而來的談話聲后逐漸放慢了腳步。 “……你現在工作忙不忙?是不是經常要到處跑?” “還好,最近除了要拍一個廣告外其他也沒什么事情,月底要進劇組拍另一部戲。” “也是電影嗎?” “對,古裝電影。” “我聽說拍電影很辛苦。工作當然重要,但是身體也要……”江慎的話只說了一半就在看到走過來的江封時戛然而止,神色稍稍有些不自然:“跟爺爺都談完了?” 江封嗯了一聲,然后停在余火身邊握住了他的手。 江慎似乎更加拘謹了,半晌后沖著二人點點頭:“那你們兩個聊,我去跟老爺子打聲招呼就走了。” 余火有些驚訝:“這么晚了江先生還要離開嗎?”老宅里面也有江慎專門的房間啊。 “明天早上還有點事,今晚得趕回去。”江慎頓了頓,臉上露出些許自嘲:“而且我待在這的話,估計大家都睡不踏實。” 這話余火就不知道該怎么接了。只能道:“夜里天黑,江先生路上開車小心。” “我知道的,你放心。” 江封始終沒有說話。直到江慎跟老爺子打完招呼,再次從老宅里走出來準備坐上車了,這才說了一句:“路上小心。” 雖然只是一句語調冷硬的客套話,卻讓江慎仿佛受寵若驚一般連連哎了幾聲:“外面溫度低,你們倆也趕緊進去吧。” 等到他的汽車尾燈駛離院子緩緩消失在環山公路的轉彎處,江封將余火的手放到嘴邊親了一下:“走,咱們回去睡覺覺。” 雙節假期似乎一轉眼就結束了。 晨西大廈第49層,羅新宇下了電梯,抬腳往梅琴的辦公室走。 剛走到門口就被梅琴的助理吳曦攔了下來:“抱歉羅先生,梅經紀說過,來人的話要提前請示過他才能進。” 羅新宇還沒說話,身后另一列電梯伴隨著“叮”的一聲打開了門,趙子墨拎著個盒子從里面走出來,揮手跟吳曦打了個招呼:“早啊小jiejie,早啊羅先生。” 然后穿過二人大搖大擺推門進了梅琴辦公室。 羅新宇盯著助理:“……不是要先請示梅經紀嗎,他為什么能進?” 吳曦有些尷尬:“實在抱歉,但您要進去的話,我必須得先請示過梅經紀。” 上次沒請示直接讓羅影帝進去了,結果梅經紀發了好大一通火,直接說這種事再有第二次她就不用干了,晨西工資高福利好,她實在不敢再觸梅經紀的霉頭。 至于為什么趙子墨可以不用請示,說實話,她也不知道。有一次趙子墨過來,她正好去洗手間不在,被趙子墨直接闖進去聽說還害得梅經紀摔了一跤,梅經紀罵得整層樓都能聽見但是卻沒對她放人的事情發火,從那之后,趙子墨每次過來她就都是直接放行了。 雖然不明白梅經紀對帶了七八年的羅影帝十分嚴苛、卻對這個剛來晨西沒多久的趙先生另眼相待的緣由,但要是連這點差別都看不出來,她這個助理也不用做了。 羅新宇臉色很不好看,深吸幾口氣后冷聲道:“那你還等什么,快打電話請示啊。” 趙子墨進去的時候梅琴正坐在沙發上喝茶,便沖著他吹了聲口哨:“今兒個怎么不練瑜伽了,難道已經接受了自己一大把年紀骨骼老化的事實?” 梅琴連正眼都沒瞧他,慢悠悠又喝了口茶:“有屁快放。” 趙子墨停下來站住了:“你等會兒啊。”片刻后抖了抖屁股:“呼,放完了。” 梅琴臉色一綠,拿起抱枕就往他身上砸:“你他媽閑著沒事大早上特意跑過來找罵啊!” 趙子墨笑嘻嘻躲過去,走到沙發邊把手里的紙盒子放在了茶幾上:“逗你玩兒呢,瞧把你惡心的。這是余火送給你的月餅,好像是江封他姑姑親手做的,我正好順路就給帶過來了。”一邊說一邊拆開盒子拿起一個塞進嘴里:“你別說,味道還真是挺不錯,我那一盒都吃完了。” 梅琴正要進行嘲諷攻擊,沙發旁的電話響了,拎著話筒接起來:“嗯,我知道了,讓他進來吧。” 剛把電話放下,羅新宇推門進來了,在二人之間打量一圈,走到梅琴對面的沙發上坐下。面向落地窗圍成半圈的沙發,正好一人坐了一邊。 “有什么事嗎?”梅琴問。 “也沒什么事,”羅新宇笑了笑,“就是想問問你假期在國外跟伯父伯母過得怎么樣。” 趙子墨咦了一聲:“你爸媽不是八月底就已經回國了嗎?”就在《柜》首映禮那天,梅琴還問他借車去機場接人的啊。 羅新宇臉上的笑意立刻僵了僵:“……伯父伯母回國了?” 梅琴又拿起一個抱枕往趙子墨身上砸了一下:“你他媽能不能把嘴里的東西吃完再說話!餅渣子全噴我沙發上了!” 然后對著羅新宇點點頭:“對,回國有段時間了。” “是準備以后就定居在國內嗎?” 趙子墨張嘴剛想講話,在梅琴寒氣森森的威脅視線下又把嘴給閉上了:我先吃東西,我先吃東西行了吧。嘖,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