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慢著。”梓露思來想去,總覺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先前殿下來別苑時,娘娘是如何伺候的?” “這……”茜榆撓頭。 她并不知許卿卿是如何伺候林泓逸的,只知林泓逸每次在別苑留宿,總會將丫鬟、小廝通通趕走。 “對了,每次殿下在娘娘這兒過夜,主房的燭火總是熄得很早,偏房的燭火卻會亮到三更。”她道。 “偏房?”梓露先前倒從未留意過這些,聽茜榆這么一說,才陡然明白過來。 難道說,殿下與娘娘從未同過房? 不行,如此一來,即便想方設法將殿下請過來,也還是在做無用功…… “茜榆,你去庫房取一副門鎖,將偏房鎖起來。”梓露吩咐。 茜榆不免猶豫:“梓露jiejie,這……這會不會太……” “怕什么,”梓露早已替她想好了法子,“你先幾個小丫鬟,將整個別苑收拾一番,把所有舊物都搬到偏房去。到時管家問起,你便說那些舊物值不少銀兩,擔心底下的人手腳不干凈偷偷順走,必須鎖起來才能放心。” 茜榆不由佩服起了梓露的心思,連連點頭:“知道了,我這就去……” 林泓逸自是對這些小動作一無所知,牧釗來到他面前稟告時,他不由怔了一怔:“你說什么,她想念本王?” “是啊,是娘娘身邊的丫鬟傳的話,說殿下自打從隱靈寺回來后,就從未去過別苑,娘娘茶不思飯不想,整個人都清瘦了一圈了。”牧釗一五一十地說道。 林泓逸覺得荒謬。 這天底下的所有女子都得了相思病,也絕對輪不到許卿卿。 “行了,本王知道了。”他擺擺手。 看似并未將此事放在心上,實則,待牧釗退下后,林泓逸的眸光卻是微凝。 直覺告訴他,事情不會這么簡單。 尋常女子皆安安分分,唯有她許卿卿,主意一個接著一個,又是下蠱,又是習武,又是去隱靈寺禮佛…… 天知道這一回,又想出了什么鬼點子。 明知如此,林泓逸卻還是去了。 來到別苑時,臥房中隱約亮著燈火,窗上印著一道人影。 這女人似乎正捧著一冊書,側影隨燭火微微晃動,纖瘦而秀麗,時而執筆,時而托腮,好不專注…… “殿下?”在外頭值夜的茜榆一眼就看到了林泓逸,連忙恭恭敬敬地行禮,“殿下里頭請,娘娘已恭候多時了。” 房中,“恭候多時”的許卿卿在看到林泓逸時,不禁面露詫色:“你來做什么?” 一旁的梓露輕咳幾聲,“提醒”道:“娘娘,您不是說,想向殿下討教幾招近身功夫嗎?” 許卿卿狐疑地瞧著這目光閃躲的丫鬟,心道自己何時說過要向林泓逸討教武功? 林泓逸上前,拿起桌上的書卷看了一眼:“你在學針法?” 許卿卿點了點頭。 這人腰間佩劍,顯然擅長劍術,一看便對銀針這等暗器并無研究。 卻不料她猜錯了,林泓逸取了布包中的一枚銀針,手起針落,穩穩扎于紅木桌上,竟是入木三分。 “殿下好身手!”茜榆不由驚嘆。 都說殿下武藝非凡,今日一見,果然了得! 正想再見識一番,開開眼界,忽然被人拉了一把。 轉頭一瞧,是梓露。 梓露朝她擠了擠眼,看向門口。 茜榆很快會意,兩個丫鬟就這么不動聲色地溜了出去,還輕手輕腳合上了門。 “你說……娘娘會不會怪早咱們呀?”茜榆有些擔心。 梓露白了她一眼,拍了拍胸脯道:“怕什么,這不是還有我嗎?若娘娘怪罪,我來擔著。” 她對許卿卿的性子再了解不過,知其看似冷冷淡淡,實則心善著呢,根本不會耍性子遷怒下人…… 房中,林泓逸自然早已察覺兩個丫鬟偷偷摸摸的動作,輪廓分明的臉上沒有半點不悅,反而閃過那么一絲意味深長。 而專注于針法的許卿卿,對這一幕毫無察覺:“早知殿下武功如此了得,我又何必請什么武師?” 那武師自稱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可在她看來,身受恐怕還不及林泓逸的十分之一。 許卿卿不過是說了句實話,林泓逸卻聽得很受用:“你若喜歡,本王可每日抽空過來指點一二。” “那就再好不過了。”許卿卿并未想多,點了點頭。 “說說看,你打算拿什么報答本王?”林泓逸問。 報答? 許卿卿一愣,看著他理所當然的樣子,立刻明白過來,撇嘴回絕:“既如此還是不勞煩殿下的好,我一窮二白,可請不起殿下這么高明的師父。” 說著,便要叫丫鬟送客。 “等等,”林泓逸劍眉微蹙,“你這是何意?” “殿下的耳朵是擺設嗎,怎么連這么簡單的話都聽不明白?”許卿卿挑眉,毫不掩飾語氣中的嘲諷。 狐貍尾巴這么快就露出來了,虧得她還以為他真是來指點武功的。 林泓逸語塞,看著她淡漠如煙云的眉眼,臉色不覺黑如鍋底:“許卿卿,你……” “殿下還是從哪來回哪去吧,我這別苑太小,容不下殿下這尊大佛。”許卿卿不假思索打斷他的話。 林泓逸眸光愈沉。 他還從未對哪個女子如此惱火過。 “遲了,請佛容易送佛難,本王今夜就留宿在此,身為王妃,你還不伺候本王洗漱更衣?” 什么請佛容易送佛難? 這人的臉皮還真是厚如城墻拐角! 可他畢竟是泓親王,是這王府的主子,思及如今寄人籬下,許卿卿難得地服了一次軟——天知道這人要是逼急了,會對自己做出什么…… “我叫梓露來伺候你洗漱更衣。”她道。 說著便要喚梓露。 “慢著,”林泓逸劍眉一蹙,“本王何時說過此事可由他人代替?” 許卿卿快要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氣:“林泓逸,你別欺人太甚!” 林泓逸看著她氣鼓鼓的臉,心中似有一根弦被輕觸了一下,那感覺微妙極了:“本王不欺別人,只欺你。” 這下輪到許卿卿語塞了,她:“林泓逸,你……” “我什么?今夜良辰美景,何必將時間浪費在無畏的口舌之爭?”林泓逸故意說道。 她越是結舌,他就越覺有趣。 想不到這牙尖嘴利的女子,還有如此吃癟的時候? “你簡直不是正人君子!”許卿卿憋了好一會兒,才憋出這么一句。 不料林泓逸點了點頭,非但不怒,反而上前了一步:“說得沒錯,本王從來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許卿卿忿忿瞪著他:“你別過來,否則……否則我就……” 他竟有些被她逗樂:“若本王過來,你要如何?” 許卿卿一急之下,從懷中掏出一包粉末,劈頭蓋臉就灑了過去。 林泓逸措不及防,立刻被粉末所嗆,可到底身經百戰,很快就屏住了呼吸。 這女人竟敢暗算他? 他眸光一凜,伸手要拎住她,她卻已經沒了人影。 許卿卿溜得很快。 那包粉末是她從洪老將軍手中討來的,對付尋常人綽綽有余,可林泓逸并非尋常人等,他武功高清,區區一包粉末恐怕不足以將他迷暈…… 果不其然,她前腳剛奪門而逃,林泓逸后腳就快步而出。 院落中安安靜靜,丫鬟、小廝們早已不見人影,只有燈籠在夜風中晃動,燈光所不及之處,皆伸手不見五指。 林泓逸莫名惱火。 這女人竟敢用藥粉迷他? 簡直膽大包天! 許卿卿的腳步極快又輕靈,察覺院中的下人們不知所蹤時,她忽然明白過來——一定是梓露那個丫頭的好主意! 說不后悔是假,一直以來她從未將那座冰山視為自己的丈夫,原以為那座冰山也不會將她視為發妻,卻不料今日他不知抽了什么風,居然變得那般不正經…… 許卿卿有些牙癢又有些擔憂,怕自己被這冰山吃干抹凈。 她順著回廊來到偏房,本想在這里躲一躲,哪曉得門上卻掛了一把大鎖。 與此同時,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側身躲進一旁的角落里,見那黑影一閃而過,不覺吃了一驚——那人瘦瘦小小,并非林泓逸,且穿著一身古怪的黑衣,顯然也不是府里的下人。 三更半夜,如此鬼祟地出現在別苑,難不成是…… 狐疑之際,見那黑影手中似握著一物,在月色下閃爍著寒光。 那赫然是一把匕首! 許卿卿吃了一驚——林泓逸極少留宿別苑,這人十有八九是沖著她這個前朝公主來的。 她捏緊了袖里的銀針,懊惱方才不該灑了那藥粉。 此時別苑空空無人,恐怕連守在門口的侍衛,都已被梓露那小丫頭自作主張遣退…… 也就是說,這里只剩下她與林泓逸兩人。 許卿卿頭一次這么想見到林泓逸輪廓分明的臉,她寧愿被他欺負,也不愿無端端死在刺客手里。 很快,原本已遠去的腳步聲又漸漸近了,近得令她遍體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