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這是宮中的忌諱,奴婢……奴婢不敢多言……”梓露結結巴巴道。 “怕什么?”許卿卿唇角噙起一絲笑意,“他今日,不正打算帶我去見那人嗎?” 若是去養心殿、承乾宮,應當走東門才是,林泓逸的馬車卻是自西門入的宮,顯然并不是去探望皇帝、皇后或太后。 聯想起他先前那句“本王今日就幫你記起”,許卿卿略略推測出了一二。 自己那作惡多端的長姐,十有八九是得罪了林泓逸的心上人,所以才會令林泓逸這般恨之入骨。 進了宮,便不得再乘坐馬車了。 有太監抬來步輦,二人坐上步輦,穿過一道花門,來到一處僻靜的宮殿。 殿上題的是“清音”的字樣。 殿外栽種著不少寒梅,梅朵初綻,在冰雪中如此剔透玲瓏。 寒風拂面,芳香入骨。 不遠處有樂聲傳來,似乎有人在撫琴。 “殿下,”一名太監快步迎了出來,“喲,風雪這么大,您今日怎么過來了?” 聽這語氣,林泓逸倒像是這里的常客。 隨太監一同出來的還有個宮女,俏生生行了個禮,抿唇朝太監道:“瞧你說的,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殿下自然是來探望……” 目光落到許卿卿身上,言語頓時戛然而止。 “這位是?”宮女問得狐疑。 “這是許姑娘。”梓露上前說道。 許姑娘? 宮女眼珠轉了轉,神色微變。 誰人不知殿下很快就要娶那前朝的苧玉公主為妻了? 不必說,眼前這位定是許苧玉無疑…… 真是好大的膽子,做出那種事,居然還敢跑到這清音殿來,就不怕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 “抒懷呢?”林泓逸問。 宮女回過神,垂目答道:“回殿下的話,在里頭撫琴……” 林泓逸劍眉微蹙:“前幾日不是剛被琴弦割破了手指,為何不好好養傷?” 語氣不覺染上了一絲擔憂。 言罷,大步尋著琴聲而去。 許卿卿緊隨其后,她迫不及待想要見一見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女子。 能得林泓逸這般青睞,不會沒有其過人之處。 殿里的裝潢很是雅致,處處別具匠心,大到暖榻、小到字畫,無不精工細作,皆屬難得一見的珍品。 梓露越看越覺得心里堵得慌——許姑娘住的那別苑,連幾件像樣的家什都沒有,也就是上回八皇子來時說了幾句,管家才命人搬來了一些桌椅板凳,卻全都是半舊不新的,一點也上不得臺面。 哪像這清音殿,連角落里熏香用的銅爐都如此精致。 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第二十五章 不是女子,是個男人 片刻間,琴音戛然而止,殿內隱隱傳出說話聲。 “近日手指可好些了?”林泓逸問。 話里的關切呼之欲出。 許卿卿從未聽說他用此種語氣說話,印象中,這座不近人情的冰山無論何時都冷著一張臉,原以為是天性使然,看來也不全是如此。 至少在這淸音殿里,他的言行舉止皆溫和得出奇。 “傷口已快愈合了,殿下不必擔心。”一人答。 聲線溫潤,十分好聽。 許卿卿聽得一怔。 這分明是男子的聲音! “聽下人們說,你將她也帶來了?”那男子接而問道。 提及許卿卿,林泓逸變得惜字如金:“是。” 簡短的一句“是”,不含任何情緒,就仿佛許卿卿不是個人,而是一件可以隨意擺放的物品。 許卿卿怔在原處,良久未能挪動步子。 她想過萬千種可能,卻獨獨沒有想到,讓林泓逸心心念念的不是女子,而是個男人…… “許姑娘,徐公子請您進來坐。”宮女掀開簾子,朝許卿卿道。 “姑娘,快進去吧,外頭冷,會凍壞身子的……”梓露小聲提醒。 許卿卿略略回過神,點點頭進了內殿。 她心中不可謂不疑惑——若林泓逸有龍陽之癖,那府中的文瑤又是怎么回事? 又或者,林泓逸對這二人皆極為上心,唯獨對她不屑一顧? 她只顧著思忖這些,全然沒有細想嬪妃云集的后宮中為何會出現一名男子……從古至今,哪有這樣的荒唐事? “許久不見了,苧玉姑娘。”一道聲音傳來,打斷她的思緒。 那男子約摸二十來歲,膚色蒼白,面如冠玉,眉宇間透露著一股陰柔之氣,五官輪廓竟比女子還要精致幾分。 不知為何,那雙促狹的眸子,讓許卿卿覺得有些極不舒服。 六歲那年,她曾在冷宮里看見過一條毒蛇,那蛇盤旋在屋梁上,時不時朝她吐出纖細如絲的信子…… 此人的眼神,倒與那蛇有幾分相似。 “這位就是徐公子?”許卿卿在梓露手心寫道。 梓露點了點頭,寫下“抒懷”二字。 徐抒懷…… 真是名不副實,神色如此陰郁,抒哪門子的懷? 徐抒懷勾唇,上下打量起了許卿卿:“看來你當真成了啞巴。” 許卿卿不語。 世人皆以為她是在裝聾作啞,誰又知道她滿心苦衷,巴不得能盡早如常人一般開口說話? 徐抒懷嘖嘖道了聲“可惜”:“不能親手割了你的舌頭,真是人生憾事一樁……” 他說得如此輕描淡寫,似乎是在說笑,又似乎不是。 陰柔的目光落在許卿卿臉上,仿佛已在思忖她沒了舌頭會是何種模樣。 許卿卿的面色依舊如常,梓露卻是悚然一驚:“徐公子,這話可不能亂說……” 話音未落,太監已尖聲呵斥起來:“哪里來的丫鬟,在公子面前也敢如此多嘴?” 宮女不失時機地冷哼一聲:“仗著自己是未來泓親王妃的奴婢,自然眼高于頂,什么人都敢頂撞。” 一唱一和,倒是熱鬧得很。 “公子,這樣囂張的丫鬟,豈能不懲治一番?” “就是,若不好生掌嘴,今后恐怕要反了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