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換做平時,軍妓營中的眾女子定會心有戚戚然。 可眼下被凌辱的不是別人,而是那令她們家破人亡的昏君——驪帝之女。 呵,簡直就是大快人心! 兩個獄卒力氣極大,一人按住許卿卿,另一人開始撕扯她的衣裳。 許卿卿哪是他們的對手,極力掙扎,卻始終動彈不得,薄薄的羅裙很快就被撕裂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頭光滑如水的肌膚。 “不愧是前朝皇后的女兒,果然花容月貌!”一人眼睛發直道。 另一人嘖了一聲,不假思索地反駁:“前朝皇后算什么,那昏君從越國搶來的徐妃才是真絕色呢……若是能嘗嘗那美人的滋味,就是把刀架在脖子上讓我死也值了!” 二人并不知,徐妃在冷宮待了十余年,容貌早已不比當初。 她好不容易逃出冷宮,卻遇上了燒殺擄掠的叛軍,他們砍下她的頭顱取樂,將她扔在泥濘里,任由馬匹踐踏。 無人在意那凌亂的發絲下藏著怎樣的一張容顏,也無人在乎她積年的苦楚、坎坷的命途…… 只有許卿卿在乎。 那是她的娘親,是甘愿吃糠咽菜、忍氣吞聲,也絕不讓她受一丁點委屈的娘親! 如今,卻連死都不得好死,還要淪為這些無恥之徒嘴里不堪的笑柄…… 她憋了一腔的淚,心痛得無法喘息,死命咬向那撕扯衣裳之人的手臂。 這一口深可及骨,和著血、帶著rou。 那人頓時慘叫連天——本就不是什么英武之人,否則怎會被派來看守這小小的軍妓營? “小賤種,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他氣急敗壞,拔出腰間的大刀就朝許卿卿的腦袋砍來。 大刀呈褐紅色,散發著一股難聞的腥臭味,也不知沾了多少無辜之人的血。 許卿卿來不及躲閃,下意識閉緊了雙目。 溫熱的淚從眼角滑落下來,很快就被呼嘯的北風吹得冰涼。 娘親早已去了黃泉地府,她在這世上再也無人可訴、無人可依。 死,似乎也不是什么壞事…… 可刀遲遲沒有落下。 她詫異地睜開眼,見兩根如玉的手指捏在了刀刃上,將那沉甸甸的刀紋絲不動地定在了半空中。 刀尖寒芒閃爍,卻遠不及那人的眼神銳利,銳利得令人喉頭發緊。 許卿卿打了個寒顫——竟是他? 第三章 她說,她叫許卿卿 拿刀的獄卒轉目看去,不由大驚失色:“泓……泓親王?” “藐視軍規,虐殺俘虜。拖下去,斬!”林泓逸冷聲下令。 若非前來檢視軍營,他還不知竟有士卒如此膽大包天。 話音未落,獄卒就被嚇軟了腿,手中大刀“哐當”一聲掉落,頭也跟著重重磕在了地上,嘴里不住道:“泓親王饒命,泓親王饒命……” 另一人亦跪倒在地,抖若篩糠,指著那前一人道:“殿下,是……是他要殺人,與小的無關!” 然而這求饒并未取得任何成效,林泓逸薄唇微動,冷冷重復了一個“斬”字,語氣不容回絕。 侍衛上前揪住了二人,干凈利落地押到一旁斬了首。 血濺三尺,所有人都怯怯噤了聲,唯獨林泓逸的臉上始終未泛起一絲一毫的波瀾。 他像是一塊封凍已久的冰,一點也不像個活人。 只有看向許卿卿時,那雙瞧不出喜怒的眸子才徹底幽暗了下去,那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深入骨髓的厭惡。 就仿佛方才的一幕,只是許卿卿一廂情愿的幻覺——這人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又怎會救她于屠刀之下?可他確是救了,甚至連他自己也沒弄懂為何會做出那番舉動。 也許是她驚鴻一瞥的眸光太清冽,也許是她閉目赴死時的模樣太決然…… 一瞬間,他心中閃過遲疑。 那豢養面首、yin亂后宮,被人撞破后惱羞成怒,一夜之間下令斬殺了數百名宮人的苧玉公主……當真是眼前這弱不禁風,朝露般一碰就碎的女子? 可不是她,還能是何人? 林泓逸既不是傻子也不是瘋子,正相反,他心細如發,早在袁夫人把人關進金絲籠送到府上時,就起了疑心——那婦人狡猾多端,哪會這般輕易就將外甥女拱手獻上? 于是,他派人去內務府取了公主名冊。 金絲籠中的女子,與畫中的苧玉公主如出一轍,儼然是同一人。 畫像畫于三年之前,雖保存得當,但紙張四角略有泛黃,墨色也干涸已久,絕非短短幾日所能偽造。 這身份,造不得假。 林泓逸冷眼看著此刻蜷縮在角落里的女子。 她亦是抬起頭看著他,兩手慌亂地朝地上比劃,雙目在漫天風雪中亮得驚人——那是瀕死之人瞧見救命稻草時才會有的光亮。 救命稻草? 他何時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林泓逸頗覺可笑,若非早已見識過這女人的陰險狠辣,自己十有八九真會被她楚楚動人的模樣蒙騙過去。 生了一副蛇蝎般的心腸,卻長了這么一副不染凡塵的面孔。 蒼天造物,簡直諷刺至極! “殿下,這女人……似乎在地上寫了些東西。”有侍衛上前提醒。 “寫了什么?”林泓逸不耐地問。 侍衛上前幾步,湊近一瞧,回稟道:“她說,她是徐妃之女,名叫許卿卿。” 那是許卿卿急中生智,咬破手指寫出的一行血字,字跡歪歪扭扭如蚯蚓,實在稱不上娟秀。 母親自小教她詩書,故而,她是識字的。 她的目光撞進他眼里,一如受驚的小獸,著實不像是撒謊的模樣。 林泓逸眉心微凝。 那徐妃,他是有所耳聞的。 據說本是鄰國國君的寵姬,十七年前驪國與鄰國交戰,驪國大勝,驪帝見徐氏貌美,便將她擄走,帶回了宮里。 徐氏入宮七月,產下一女,取名卿卿。 卿卿,許卿卿…… 他的目光落在那行血字上,面色晦暗不明:“徐妃如今何在?” “回殿下,徐妃十多年前就被打入了冷宮,冷宮早已空空如也,無人知道里頭的人究竟去了何處。”侍衛如實稟告。 因徐妃月份不足就生下了胎兒,宮人皆懷疑這孩子非驪帝親生,即便滴血認親,血液的確能交融,也無法堵住那悠悠眾口。 加之奪人姬妾這種事,著實不是明君所為,當年,在一眾老臣的極力勸誡下,驪帝狠心將徐氏打入了冷宮。 這一關,就是整整十六年。 林泓逸看了一眼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許卿卿,心中疑竇叢生:“還有何人能證實此女的身份?” “這……”侍衛一時也想不起。 林泓逸神色微變,很快就再次出言吩咐:“給這女子披件衣裳。傳令下去,將所有伺候過許苧玉的侍女帶到軍妓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