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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瀲瀲與滟滟又被留下來看店,且反抗無效。 織蘿帶著聆悅又出門了,這次是和連鏡一起。 只是晚上是跟著半只釵跑出來的,一路上只顧著追,也不知道是究竟跑到了哪里,出門之后,三人才有些窘迫。 連鏡自不必說,本來晚間出門的時候就沒他,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是找不到地方的。聆悅記性還算不錯,但天生有些分不清東南西北,若不是跟著織蘿,她都不會單獨(dú)出門??椞}雖在皇都久了,也沒有方向感問題,卻也實在記不得地方。 不得已,尋了個僻靜的地方,織蘿放出一條紅線,繞出只傳信紙鶴的形狀來,輕輕吹一口氣,那只有紅線勾勒內(nèi)里卻一片空白的鶴便飛了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前去了。 “這……能行嗎?”聆悅有些驚訝。 織蘿卻滿面自信,“幸虧我昨晚上在那兒動手了,我的線總該能循著氣息找到之前用過線的地方?!?/br> 既然有了法子,就總該去試一試的。三人便跟著那只被施了隱形術(shù)的鶴在城中繞來繞去,最后卻終于找到了晚上翻進(jìn)去的那戶人家。 但光天化日之下,兩女一男到了人家門外,然后二話不說開始翻墻,這叫個什么事?堂而皇之地叩門拜訪人家又憑什么放人進(jìn)去呢? 織蘿心下微惱,面上卻十分淡然,負(fù)手在后,圍著院墻慢慢踱步。另外兩人不得不跟著。 只是這一走,忽然就遇到個熟人——玄咫竟然也來了。 “大師早啊。”織蘿微微一笑,頷首示意。 玄咫原本見到她心下就不由一凜,只是見她這副毫無芥蒂的模樣,又一瞬無措,半晌之后,才合掌還禮,“二位姑娘早。” 分明后面還站著位公子,卻不曾招呼……“哦,這位是連鏡公子,就在我們千結(jié)坊對面開了家鋪子,名叫‘耀靈軒’,若是日后大師缺了念珠,不妨去看看?!笨椞}笑著介紹。 店鋪的名字是才定下的,還是織蘿幫忙改的,連鏡一時是記不住的,被織蘿一口念出之時,他還有些恍惚,然后傻乎乎地拱手:“玄咫大師好,早就聽織蘿姑娘提過,幸會?!?/br> 待他二人相互見禮過了,織蘿才道:“大師似乎比我們先來,可有什么發(fā)現(xiàn)?” “說來慚愧,小僧雖是先來,卻也沒想好如何才能進(jìn)去相詢?!毙胼p輕搖頭。 聆悅?cè)滩蛔枺安皇钦f大師都查探過之前那些姑娘遇害的現(xiàn)場么?那又是如何進(jìn)去的?” 玄咫面色一僵,有些不自然地道:“家里有人遇害,官府是會派衙役仵作來驗看的,還會有許多鄰里街坊前去圍觀……這種時候,是可以一道去看一眼的?!?/br> 織蘿與聆悅、連鏡對視一眼,有些明白過來——這家的姑娘還活著,又沒傷著,頂多是以為自己發(fā)了夢,還是個……不太光彩的夢,自然不會大張旗鼓地宣揚(yáng)。 “難道……要趁夜來查探?”連鏡試探著問。 “既然都來了,總是要得到點(diǎn)消息才好回去的。一般騙人開門都是怎樣的來著?”織蘿微微瞇了眼,“皇都乃是天子腳下……當(dāng)今天子十分迷信,崇信道法,底下人自然有樣學(xué)樣。要不……扮作云游道士?” 這話還沒說完,玄咫就變了臉色,“阿彌陀佛,小僧絕不能對不起釋尊。” 忘了這兒還有個大和尚在??椞}一手橫在胸前,支起一手點(diǎn)著下巴,略略思索一陣,便頗為遺憾地道:“既然如此,大師,咱么做個交換如何?” “怎么說?”玄咫仍舊皺著眉,顯然是真的惱了。 “這一回大師就不去了,我們?nèi)齻€去,問到什么消息,就出來和大師講?!笨椞}笑得狡黠,“作為交換,大師要先告訴我們,你之前去瞧的那些地方都有什么發(fā)現(xiàn)?!?/br> 玄咫垂眸認(rèn)真思考。織蘿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玄咫的睫毛是真的很長,還十分濃密,垂下來的時候,在眼瞼下都投出一片淡淡的陰影。長得這么好看的男子,也不知該惹得多少少女心神難寧,修了釋道擋了和尚,還真是可惜。 織蘿還在胡思亂想,玄咫?yún)s抬頭飛快地道:“好。小僧這幾日去看的那幾家,受害女子都是在自己臥房中罹難,沒什么外力痕跡,屋子里就只有一些殘留的妖氣。受害的女子身上衣服完好,仵作驗尸說看起來沒有外傷,神色十分平靜安詳,但小僧用法眼看,能看到頸后有淤青的指痕,應(yīng)該是被捏出來的。”玄咫一邊回憶,一邊抬手比了個掐的手勢,恰與昨晚上那幻形花橋的姿勢一般。 聆悅幾乎就沒怎么動過武,對傷勢一竅不通,只能一臉茫然地盯著連鏡與織蘿。連鏡仔細(xì)想了想,“若說掐的是頸后……是捏斷了頸骨么?” “不,受害的女子的確是被稀釋了血?dú)?,且除了那幾個指痕再無別的傷?!毙胝f到后頭有些不忍,微微閉眼,別過臉去。 織蘿低頭想了想,忽地想起一事,凜然道:“后頸有一條大的經(jīng)絡(luò),若是使勁一捏,能讓人昏過去。若是按照昨晚那夜來香的舉動,摟著面前的女子親熱,一手托著她的頭,在慢慢滑到頸間,只需一點(diǎn)力氣,那女子就失去了知覺,便可任她為所欲為?!?/br> “夜來香?”玄咫有些不解。 枯枝是隨身攜帶的,織蘿取出來遞給玄咫,相信他能認(rèn)出來夜里的花橋其實只是個障眼法,“我在花家見過這東西,是花夫人韓氏親手培植的夜來香。” 玄咫捏著枯枝看了看,神色有些不解,“那是個女妖……她為什么會化作花先生的揚(yáng)起去欺騙別的女子?或許只是偶爾一次,卻恰好被我們撞見了?” “應(yīng)當(dāng)就是她。”織蘿肯定地道,“方才大師說了什么你自己還記得嗎?衣服完好,沒有外傷,神色平靜安詳。皇都宵禁,能在夜間來去自如而不被發(fā)現(xiàn)的,多半都是異士或非人。若是陌生人闖入,沒驚醒便罷,驚醒之后,那些女子為何不呼救?這么多女子都認(rèn)識的異士,不論男女,都該是十分有名了,可我實在想不出最近皇都有哪位獨(dú)領(lǐng)風(fēng)sao的高人,只能是非人。若是男子……深夜私會,又是在深閨,面前的女子還如此柔情款款……大師說那些女子衣裳整齊,且仵作沒查出異樣,這意思就是,那位只是轉(zhuǎn)成跑來殺個人便走了,放著眼前這溫香軟玉不去享受……這還是男人嗎?” 一面說著,一面暗中去看連鏡,倒是希望他能反駁一句,即便不是斬釘截鐵地,開口就好啊,怎么就一臉贊同呢?看到聆悅嫌棄的表情了嗎? 倒是玄咫,咬牙切齒地道:“姑娘慎言?!?/br> 咦,要完!當(dāng)著聆悅的面,對這種話非但不反駁還贊同……連鏡你是真心想把逃婚的夫人給追回去的吧? “好,這等事情當(dāng)著大師討論的確不大好,不過大師只要知道殺人的當(dāng)真是個女妖就好?!笨椞}淡淡一笑,“時辰也不早了,大師就先隨意找個地方歇一歇,我們也該準(zhǔn)備準(zhǔn)備了。聆悅,你說我們該去哪里找身道袍來穿呢?” “道袍?織蘿姑娘要道袍做什么?莫不是看破紅塵要遁入空門?這可使不得??!”忽然有個輕快的聲音插入,眾人轉(zhuǎn)頭一看,卻是那穿得破破爛爛的小道士元闕。 “遁入空門說的是入了大師的釋道,小道長可千萬別亂講。小女子愛美,絕不剃度?!笨椞}還有心思與元闕開玩笑,“昨晚道長忙到幾時啊?收獲如何?怎的今日這么早就出來了?” 元闕仿佛沒聽到前幾個問題一樣,只是道:“織蘿姑娘也早啊,不過女孩子休息太少很容易憔悴的,雖然姑娘天生麗質(zhì),可若是精神奕奕的,也更漂亮不是?不知道姑娘一早出來是為什么呢?” 微微瞇起一雙丹鳳眼上下打量了元闕幾眼,忽地喜逐顏開,織蘿指著元闕對連鏡與聆悅道:“看,這不是個現(xiàn)成的?” 聆悅死活不愿與連鏡打照面,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元闕有些驚恐地瞪大雙眼,“姑娘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覺得道長招搖撞騙得如此得心應(yīng)手,可以替我們打個頭陣?!笨椞}不容置否地道,“就算請道長幫忙好不好?你還剩多少符,小女子這里全都買下了。” 原本對“招搖撞騙”頗有微詞的元闕聞言雙眼一亮,也顧不得生氣,只是連聲道:“姑娘當(dāng)真的?需要做什么?” “姑娘……”玄咫忽地出聲,皺著一雙濃眉,薄唇也抿成一條線,“此人只怕不可信?!?/br> 一把拉住元闕的袖子阻止他上前去理論,織蘿笑嘻嘻地問:“大師何出此言?” “油嘴滑舌,吊兒郎當(dāng),輕浮。”玄咫一臉平靜地說著。 織蘿淡淡地看了元闕一眼,“正好,天生騙人的料。道長還有多少張符?數(shù)一數(shù),當(dāng)面結(jié)清的好?!?/br> 元闕瞬間安靜下來,連忙掏出荷包里的符紙,粗略數(shù)了一數(shù),“三百文可好?還有多出來的?!?/br> “好?!笨椞}一面讓聆悅掏錢一面去瞟連鏡,可惜后者正無知無覺地與玄咫討論元闕到底可不可信,全然沒覺察到織蘿的目光。 這倒霉孩子…… 不過元闕順著織蘿的目光看了一眼,忽地指著連鏡問道:“織蘿姑娘,這位是你的朋友么?” “算是吧……”織蘿不知他為何作此一問。 元闕撇了撇嘴,“哎,一般和朋友出來閑逛,不都是男子掏錢嗎?若是有心愛的女子在,更是要搶著掏錢的??椞}姑娘,你交友不慎??!” 作者有話要說: 報告!我我我……我想站佛道cp! 另,趕腳織蘿的技能真的是——神(神)線(筆)織(馬)蘿(良)! 第15章 冷語 好不容易用銀錢讓元闕住口了,玄咫?yún)s又出了問題。 口口聲聲說害怕他壞事,一心向著釋尊的玄咫不得不忍痛妥協(xié),幻作道士的模樣。 原本都可以用幻術(shù)應(yīng)付,但只怕五個人聚在一處施術(shù),法場太強(qiáng)會驚動宮里的術(shù)士從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故而其他人都是花時間去喬裝改扮的。 不過元闕大概是真的缺錢,換洗道袍一件沒有,自己身上穿的也是又臟又破,就這樣子走出去,誰也不會覺得這是位仙風(fēng)道骨的高人。沒奈何,織蘿只好又自己掏了腰包,買了四身簇新的道袍,配了四雙芒鞋、四頂蓮冠、四柄拂塵,好在捉妖的道具元闕有不少,否則織蘿這鐵公雞都要被拔毛拔碎了。 不過說來也奇怪,織蘿這么愛錢的人,竟然會因為元闕破財這么幾次,每次都還是心甘情愿,說出去她自己都不信,真是奇也怪哉。 賣道袍的成衣店本就不多,好容易找到一家配齊了,便各自找里間更換行頭。 只是織蘿換好衣裳出去后,光是連鏡等三名男子,就連聆悅也看直了眼。 “我……衣服沒穿對嗎?”被這么多雙眼睛盯著,便是淡定如織蘿也不由有些緊張。 其余諸人沒說話,只有被玄咫評為“油腔滑調(diào)”的元闕上前來,十分誠懇地道:“織蘿姑娘……你這么好看的道姑,在哪座觀里修行……我,我能心甘情愿在那里待一輩子!” 織蘿的容貌昳麗,眉目濃麗,哪怕素日都只愛穿鑲紅緣的白衣,也仍舊顯得十分明艷??伤龘Q上藍(lán)白相間的道袍、束起發(fā)髻、戴上蓮冠之后,那從骨子里透出的艷色與嫵媚卻如同被縛住一般,倒是顯出幾分清冷與凜然。 “都做了道士,難道你還想叛出道門不成?”織蘿淡笑著正了正發(fā)冠,舉步就往外走,“快些,已然耽誤許久了?!?/br> 這一行五人里沒有一個五官不整的,偏偏還個頂個的出眾,一出那成衣店,便引得眾人轟動,紛紛上前來圍觀??椞}與元闕要的就是這效果,趁機(jī)又將手上的符給轉(zhuǎn)賣出去。連鏡畢竟是連九闕天都去過的,見慣了大場面,而聆悅也在結(jié)雙城中參加過許多大集會,雖然不習(xí)慣去騙人,但還十分淡定。唯獨(dú)玄咫,又是緊張又是羞澀,險些脫口念出“阿彌陀佛”。 織蘿一邊賣符,一邊暗中觀察玄咫,心道——這小和尚還是十分可愛的,何以動不動就板著一張臉要打要抓的? 一路上聲勢造好了,所以當(dāng)元闕喊著“無量天尊,驅(qū)邪除毒”路過早先那戶人家門口的時候,緊閉的大門忽然打開,出來一名中年婦人,連忙把他們請了進(jìn)去。 這倒讓織蘿有幾分意外。 “幾位法師,真的能驅(qū)鬼捉妖嗎?”那婦人一臉期待。 元闕裝腔作勢地咳了一聲,“貧道師兄妹師從龍虎山,此番下山,專為驅(qū)邪?!?/br> “求幾位法師救救我家那苦命的丫頭吧!”婦人也不知是不懂還是故意,執(zhí)拗地一定要叫法師。 織蘿本來也是不放在心上的,只是問:“不知令千金怎么了?” 婦人拉著織蘿的袖子就開始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幾乎都往那嶄新的道袍上抹,織蘿不得不使了個法訣,保持袖子不被抹臟?!拔壹已绢^昨天都還好好的,今天早上也不知道怎么了,起來就開始說胡話,喊什么橋哥什么娶她的話,我問她橋哥是誰,她也不理我,自顧自地亂喊一氣……她爹去得早,就剩我們孤兒寡母相依為命,要是這丫頭再有什么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大娘……大娘您先別哭,小道……一定好生想辦法!”織蘿連忙抽回手,卻以目示意聆悅——不過是被她甩了一袖子,怎么就瘋了? 聆悅連忙低下頭,窘得無以復(fù)加,以法力傳音道:“昨晚……好像下手太重。” 這倒是好辦,織蘿向元闕一點(diǎn)頭,元闕連忙道:“大娘,姑娘在那兒?貧道與幾位同門去看看。您放心,不是什么大事,保證一會兒就好。” 那婦人看他半晌,卻露出信不過的神色,又去看玄咫。 玄咫被她看得耳根都紅了,還是織蘿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才連忙點(diǎn)頭。 婦人一面領(lǐng)著幾人往里走,一面與幾人講述自己家里的情況。這戶人家原本姓葉,不過當(dāng)家人五年前跟人去西域做生意的時候路上遇到了馬匪而慘遭殺害,只留下了妻子劉氏與女兒葉青柳。劉氏倒還有些手藝,起初還能憑著賣布匹繡品過活,但如今眼神越發(fā)不好,做活越來越慢,就不得不靠葉青柳來賺錢。葉青柳別的不會,但身段好嗓子也好,就去了皇都最大的花樓倚紅樓做歌舞伎。 原來是時常出入花樓的,難怪會認(rèn)得花橋。也大約是因為家里當(dāng)真缺錢了,才這么容易被花橋這多金的浪蕩子騙到手。 “橋哥,你來看我了是不是?好久都沒見你來這兒了?!惫?,站在門口,便聽到了葉青柳的胡言亂語。 “大娘,請您先回屋去歇息吧,待會我們幾人做法,會惹得邪靈亂竄,只怕會傷到您?!笨椞}柔聲勸慰著,然后回頭道:“連鏡,聆悅,你們到大娘房前去照看著?!?/br> 這話分明是在趕人了。連鏡很是郁悶,原來叫他出來是在當(dāng)人墻背景啊。但聆悅跟了織蘿好些天,對她也大約有了些了解,知道這是要做些不方便外人在場之事,便徑自請那位婦人走了。 “多謝元闕道長了,若是有什么要緊的事,你可以先去?!贝B鏡與聆悅將劉氏送走,織蘿便直截了當(dāng)?shù)嘏c元闕說。 元闕目光閃了閃,不忿地道:“織蘿姑娘這逐客令是不是下得太早了?貧道我也不是一無是處的,留著貧道,定會有大用?!?/br> “那就隨你了。”織蘿又轉(zhuǎn)向玄咫,“那大師就趕快四下查看吧,小女子先喚醒這葉青柳,問她幾句話。” 玄咫頷首,便在屋子里四下查看起來。 織蘿也不管元闕,只是并起二指,在葉青柳的眉心重重一點(diǎn),葉青柳當(dāng)即雙眼一翻,軟到在床上。 元闕驚恐道:“姑娘你這是在干嘛?殺妖?也不用連人一起殺吧?姑娘你也會法術(shù)啊?” “閉嘴?!笨椞}干脆利落地說著,手上也干脆利落地結(jié)了印,飛快地按在葉青柳的周身大xue上。這一套法印按下去,葉青柳也悠然轉(zhuǎn)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