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天色漸黑,宮里頭還沒有傳出消息過來,也不知道梁時什么時候回府,楚翹已經(jīng)第三次收拾好了包袱。 秋風颯爽,楚翹卻是焦慮的一臉火辣,終于等到了天色徹底暗下來之后,楚翹帶上自己僅有的一百兩銀子,準備出逃。 梁家的人都是人精,梁溫一早就站在屋檐下守株待兔了,梁溫本以為楚翹會喜不自勝,畢竟梁時一回府,他們一家子的苦日子都結束了啊,日后就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如玉,你傻不傻?這兩年你都熬下來了,梁時一回來,你還需要這般吃苦受罪么?不是我自吹,我家梁時的相貌放眼京城都是出類拔萃的,更別提他的才情。如玉啊,我原先以為你命苦,卻不想你這是大有后福啊。” “聽長姐一言,好好待在梁家,日后有你的好日子。” “對了,這今后萬不可與隔壁楚二公子來往了,你可曉得?你現(xiàn)在可是有夫之婦!” 面對梁溫一頓勸說,楚翹自是沒有出逃成功,但這并不代表她會滿心歡喜的迎接梁時的回歸。更不會坐以待斃的等著梁時發(fā)現(xiàn)她的真實身份。 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楚翹再次行動。 當初梁家逐漸敗落之后,府上的下人都被遣散了,楚翹左右看了看,發(fā)現(xiàn)沒有人,抱著包袱,就直接離開了。 梁云翼與梁云奇坐在屋頂看著她,見楚翹鬼鬼祟祟的溜出了府門,兄弟兩個卻不怎么著急。 “二弟,母親這是太激動了?要一個人去見父親?” “以我看不像,大約是久聞父親威嚴,母親她害怕了。” “也是,母親終歸還小,上次在大理寺估計也嚇傻了。” “不過二弟放心,母親走不出恒順胡同的,她一會定又會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楚翹:哀家要離家出走,誰也別想擋著哀家。 梁云翼:不擋的,不擋的。 梁云奇:母親小心耗子出沒。 楚翹:算了,還是挑一個黃道吉日再走吧。 梁時:…… 第17章 哀家心累 今晚夜黑風高,就連月牙兒也不見了蹤跡。 楚翹最是懼黑,更別說天黑之后極容易會遇見耗子野貓之類的小東西。 行至恒順胡同,楚翹總覺著身后有人跟著她,稀薄昏暗的光線將她的影子拉的老長,模糊朦朧,似透著幽幽怨怨之氣,著實可怕。 梁家此前也是高門大戶,整條巷子只有梁楚兩戶人家,楚家又是名聲顯赫的鎮(zhèn)國公府,府門外有重兵把守,尋常百姓根本不敢隨意靠近,一旦到了夜深人靜時,難免顯得孤寂可怖。 突然一只野貓叫聲嚇的楚翹徹底止了步子。 她很快說服了自己重返梁府。 要知道,她就算此前只是冥配,但名字也記載在了梁家的族譜上,她也是進過梁家祠堂的人了,就這般直截了當?shù)碾x開了,她以后以怎樣的身份存活于世? 一聲不響的就走,太不符合她的作風! 即便要離開,也要先討了和離書啊! 如此一想,楚翹怎么溜出來的,又怎么溜回去了。 梁云翼與梁云奇兄弟兩人看著繼母一路小跑的去了后院,二人相視一笑,依次從屋檐上跳下來。 梁云翼道:“二弟,你我也早些睡下吧,明日不去進學,在家中靜等父親歸來。” 梁云奇點頭,臉上帶著笑意,“大哥,我甚是高興,我就知道父親不會死。” 梁云翼不置可否,“我也高興,咱們府上除了受驚過度的母親之外,應該都很高興吧。” 梁云奇,“……也是,母親終有一日會適應的。” 兄弟二人一邊說著,一邊回了各自的院落。 * 炎帝在宮中設宴親自招待了梁時。 時隔兩載,梁時比此前消瘦了一些,大殿內(nèi)漫天的燭火之下,他俊挺的五官更顯英毅,言談舉止之間似乎還是兩年前那個年輕狠絕的吏部侍郎梁大人。 今日參宴的大臣都是朝中的中流砥柱,蕭湛自然也在內(nèi)。 炎帝在席上對梁時一直頗為關照,舉杯朗聲道:“老師,朕敬你一杯。” 眾臣皆愣住了,嚴家父子齊齊看了一眼蕭湛,但見他卻是穩(wěn)坐如山,沒有半分異樣,故此他們這些同僚也不動聲色的一笑而過。 雖然梁時身兼帝師一職,但炎帝從來不會當眾喊他老師。 炎帝此前的帝師是已故的文淵閣大學士徐謙。 這位徐謙也曾是梁時的座師,也是他親手提拔了梁時。 故此,炎帝與梁時之間的關系甚是復雜,在梁時沒有任帝師之前,他也可以算作是炎帝的同門師兄。 徐謙的死,梁時脫不了干系,不過這些陳年舊事都被時光掩蓋了,加之炎帝之故,當初無人敢翻梁時的舊賬。 此番炎帝如此敬重梁時,看來梁家崛起又是指日可待了。 梁時起身,持盞做揖,道:“臣多謝皇上。” 在場的官員多數(shù)都在好奇梁時這兩年究竟經(jīng)歷了些什么,與此同時,那些害過梁家的官員也在悄悄擦汗。 誰人不知梁時是有仇必報的主兒? 其中,程大人便屢次暗暗感慨,幸好前幾日沒有真的針對梁家的一對少爺,否則這日后難免會被梁時穿小鞋。 酒過三巡,大臣紛紛退席出宮,梁時留了下來,單獨見了炎帝,無人在側時,他廣袖一拂,直言問道:“皇上,臣已經(jīng)取到了解藥,臣想見太后娘娘一面。” 他言辭急促,似有多般不確定在其中,與此同時,他也是害怕的。 沒錯,他梁時也有害怕的事。 醒來后方知已經(jīng)過去兩載,他并不知道朝中之事,一路風塵仆仆的趕了回來,他拒絕去打聽有關皇太后的一切。 炎帝僵在原地,年輕的帝王秀美俊朗,雖是未及弱冠,但已經(jīng)是成年男子的體魄,與兩年之前大不相同,炎帝咽了咽喉結,嗓音微顫,“老師還不知道?母后她……她已經(jīng)不在了。”這話有些難以啟齒,即便是炎帝自己,也是不愿意承認的。 梁時站立如松,甚至于面上沒有其他異色。 這是他料想到的事實,不知因為何故,他此時此刻拒絕去接受這個事實,以至于面色平靜的摁了摁捂在胸口的藥瓶。 那里瞬間一片冰涼,良久之后又騰起一股子慍怒。 金碧輝煌的大殿內(nèi),安靜到了呼吸可聞。 漏刻聲續(xù)續(xù)傳來,像催魂的咒語,過了好半晌,梁時才開口,嗓音已經(jīng)暗啞的不行,“臣知道了。” 臣知道了。 僅此一言,便了結了他漫漫長路的無邊焦慮與所有期盼。 那家伙!她著實可惡至極!她竟然就那么死了!她就是這天底下最為狠心之人。 從小到大,她就沒有讓他省過心! 他們還有數(shù)筆賬沒有清算,她就這么撒手就走了? 她怎敢!她怎能! 梁時暗自發(fā)誓,他一定不會原諒她,這輩子都不會!哪怕是到了黃泉地府,也會抓住她,好好教訓她這個沒有良心的小女子! 離著梁時醒來的日子也才三個月不到,他的身子還在虧空之中,眼前是一片虛幻,他胸口一陣抽痛,竟是忘了呼吸了。 可他卻感覺不到。 有些痛,真的比刀割還要傷人。 只是……除卻疼痛之外,還有那么一絲難以忽略的慍怒與憤恨。 眼前一黑,梁時終于結束了這短暫卻又險些將他逼瘋的巨大失望之中。 他聽見炎帝在耳邊急喚,“老師!老師您醒醒!來人,傳御醫(yī)!” 這之后,疼痛消散,無邊的空洞卻傳遍了他的四肢百骸,如同墜入千萬丈無底的深淵,一直在下墜……沒有著落的之時。 結束了么?真的都結束了么? * 炎帝大吃一驚,單從梁時的面相看來,除卻消瘦一些,并不像大病之人,待太醫(yī)院的院判攜數(shù)名御醫(yī)前來之后,炎帝忙道:“不管用什么法子,都給朕治好梁大人!” 朝中從來就沒有純粹的善者與惡人,但這些太醫(yī)都知道,梁時是炎帝的一把利劍。 炎帝一定不會愿意讓梁時出事。 太醫(yī)自是全力以赴,稍過片刻,為首的太醫(yī)道:“皇上,梁大人暫無大礙,只是此前可能受過重傷,方才又是急火攻心,才至一時昏厥,稍作歇息,不出幾個時辰就該醒了。” 聞此言,炎帝才稍稍松了口氣。 但與此同時,炎帝又蹙起了眉。 急火攻心?為了誰急火攻心?是因為聽到皇太后早就病逝的消息么? 炎帝不知道在想什么,突如其來的不悅讓他自己也甚是意外。 這廂,梁時在宮中突然昏厥一事很快就傳到了蕭湛耳中。 這兩年,炎帝偷偷派人去尋過梁時,蕭湛也不例外,他就沒有的打算讓這個人活著回京。 今日在宮宴中得見梁時,見他中氣甚足,并無虧虛之兆,又如何會突然昏厥了? 蕭湛背對了小黑,他看著垂掛與墻壁上的江山水墨畫,問道:“可知究竟發(fā)什么事?” 小黑如實稟報,“回皇上,線人并不知梁大人與皇上說了些什么,宮宴結束之后不久,梁大人就昏厥了過去,不過據(jù)說梁大人的身子并無大礙。” 蕭湛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沒有說下去,只是讓小黑退了出去。 又將是一場不眠之夜,那個小婦人的香包已經(jīng)漸漸不管用了。 這一天晚上,蕭湛突然又犯了頭疾,因忍無可忍,遂命人去宮里連夜請了御醫(yī)過來醫(yī)治。這一熬,眼看著就要到天明了。 蕭湛明知沒有結果,還是問道:“本王可還能根治?” 御醫(yī)還是那句話,“王爺,想要根治,只有一法,唯有開顱啊。” 蕭湛并未學曹cao,將忠言逆耳的御醫(yī)殺死,但他也沒有打算接受這個提議,他揮了揮手讓所有人俱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