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眼看事情越炒越大,助理小范顧不得謝衿澤此刻已經睡著,硬生生將他從被窩里拉出來。迎著謝衿澤黑如鍋底的臭臉,小范冷汗涔涔地把網上的一段視頻遞給他看。 謝衿澤面無表情地看完視頻,面無表情地看完營銷號們轉發的各種猜測和惡意詆毀。 公司已經在花錢將話題壓下去,無奈今天山海公司連著幾次上了熱搜,又加上和當紅流量謝衿澤脫不了干系,一次次地爆了熱搜,熱度只增不減。 謝衿澤的工作室還沒有發表聲明,山海公司的聲明率先出來。涂經紀人表示此事跟謝衿澤沒有半分關系,請大家不要妄加猜測,簡簡單單幾句話將兩人的關系撇的干干凈凈,一清二白。 謝衿澤將聲明仔仔細細地看了幾遍,挨個摳字眼,終于看出被嫌棄的意味。 助理小范松了口氣,歡天喜地地跟公關溝通好發表聲明。原以為要被山海公司蹭熱度,用一些曖昧的模糊字眼來炒作兩人的關系,現在看來是他們想太多了。 涂經紀人果然如當初在公司一樣,為人最討厭似而是非的炒作,這種公事公辦的干脆聲明一看就是她的作風。 坐在沙發上的謝衿澤不但沒有松口氣,反而抬眼望向她:“我明天的日程表呢?” “明天早晨有兩場戲,拍完一下午都可以休息。哥是有什么安排嗎?” 坐在沙發上的謝衿澤穿著浴袍,他低垂著眼眸的時候面容干凈美好,鎖骨修長,暴露于空氣中的皮膚白皙,和酒店酒紅色波斯地毯相襯,越發顯得他眉目清俊華貴。 即使面無表情的時候,那張臉依舊好看得像一幅畫。 “幫我聯系涂綿綿。” 沉浸在那張臉的助理小范遲鈍兩秒,在對方不耐的抬頭注視中陡然醒悟,震驚地瞪大眼睛:“可、可是……” ☆、糟糕,走光了! 涂綿綿收到久違的助理小范的消息, 是第二天早晨。 連著幾天的大雪將整個城市掩埋在白色的沉默之中,一片蒼茫的雪色遼闊無垠,綿延到看不見的地平線。她踩著厚厚的雪地靴,黑色羽絨服、圍巾、帽子,整個人像一塊煤球一樣平穩移動。 ——這是鸞鳥的調侃。 最近雪下得厚, 涂綿綿有時間就回去照顧涂婆婆,免得婆婆被積雪滑到受累。 鄰居家的狗叫聲讓涂綿綿聯想到九尾的狗。她頓感生活之中扔掉了謝衿澤的一切,又被另一件事填充得滿滿。她熱衷于能讓她充斥著所有精力的工作,并由衷地感到幸福滿足。 “綿綿, 你去撈一塊咸菜出來。” “知道了。” 涂綿綿心不在焉地回應著涂婆婆的話, 手機屏幕亮著,上面是謝衿澤助理小范的消息:“涂姐, 你在哪兒呢,下午方便見個面嗎?” 她站在門庭處, 呼出的氣息綿白, 纖長的睫毛氳氤著霧氣,握著手機的手指被凍得發紅。葡萄藤枝早已干枯,攀附在架子上, 寥寥有幾只野雀飛過,轉眼又消失在茫茫的白色之中。 見謝衿澤?他們之間還有什么話可說? 涂綿綿低垂著眼眸沉默半晌,回復道:“我沒時……” 手機叮咚一聲, 自動關機。 涂綿綿:“……間……” 溫度過低導致手機無法啟動, 幾次重啟都沒能打開, 涂綿綿自暴自棄地把手機揣進口袋先去做飯。待到她吃完飯、洗了鍋之后, 跟涂婆婆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電視,這才后知后覺地回想起謝衿澤的事。 她連忙打開手機,涂婆婆斜睨一眼:“這么緊張干嘛,男朋友?” “上次相親都黃了,哪來的男朋友。” “唉,別提了,海歸也不靠譜啊,一個大活人居然跑路不見了。”涂婆婆在一旁唉聲嘆氣。 手機剛恢復網絡,助理小范的信息一條條蹦出來。 “涂姐,你怎么不回信息啊,是有事嗎?” “打你電話也關機,發生了什么事嗎?” “哥一直在等。” “他好像生氣了。” 最后一條是語音消息。涂綿綿多了個心眼,她偷瞄一眼涂婆婆,悄悄調到最小的音量,湊在耳旁。 “我來找你了,正在路上。”果然是謝衿澤毫無音調起伏的聲音。 “……” 半瞇著眼睛的涂婆婆聽到了聲響,聲音拖得長長地問:“誰啊。” 涂綿綿做賊心虛地把手機捂在懷里。她干咳一聲,說:“公司有點兒事,我下午得出去一趟。”若是被涂婆婆發現他們兩人見面,恐怕得氣得拿著掃帚攆人。 過午之后,一場小雪又灑落在掃干凈的地面上,如簌簌的紙片般紛紛揚揚。 涂綿綿跟婆婆打好招呼,穿好御寒裝備出了門。 她走了不久,涂婆婆嘆了口氣,咳嗽幾聲。她裹緊棉大衣站在庭院里,蒼老的眼眸凝視著天邊,自己是一年不如一年,但丫頭還小,真不讓人放心啊。 這時,屋頂的瓦檐傳來喀啦一聲,涂婆婆茫然地仰起頭,卻看到一只肥碩的橘貓正在張牙舞爪,它不由自主地從房頂滑下來,一屁股撞在地上,發出慘烈的哀嚎。 “這是哪家的小胖子啊。” 涂婆婆驚訝之余,愛憐地把橘貓抱起,沉重的體積讓她差點兒拉傷了腰。她抱著橘貓進屋去,庭院里轉眼間沒了聲音,只留下一個圓乎乎的被砸出坑的雪痕。 * 再次見到謝衿澤是在他的車里,后排的助理小范識趣地下了車給兩人買咖啡去。 短短時間,涂綿綿不知道他是以怎樣的時速一路飛馳到這里。萬幸沒有打滑,也沒有交警把他抓了個正著。 她面無表情地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前方空無一人的路,沒有開口。謝衿澤一手搭在方向盤上,許久,問道:“上次那個男人,是山海公司的吧。” 涂綿綿以為他要問正事,突然扯到南山君的身上不由一愣,這才冷聲回答:“跟你無關吧。” “這是作為前工作伙伴的友好問候。” “如果是為了這些廢話的話,你浪費了我的時間。” 涂綿綿一手扶在車門上,干脆利索地準備推門下車。突然,謝衿澤一手拽住她的胳膊,他的勁很大,輕易地就將涂綿綿拽了回來。 涂綿綿差點兒撲在他的懷里,她吃了一驚,立即瞪起眼睛:“你瘋了嗎!” “……” “……” 兩人的距離如此之近,那雙漂亮的黑色眼眸涌動著怒火,秀氣的眉毛擰在一起。她的唇柔軟紅潤,只需要輕輕低頭,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吻上。 謝衿澤不自然地別開視線,他松開手,涂綿綿未曾察覺到他的異色,憤憤地坐直身體,她習慣性地戴上口罩,四處張望著有沒有狗仔在附近。 “我是來道謝的。”他語氣平淡。 “道謝?謝我不再禍害你?” “除了這一點,其他都很感謝。”謝衿澤的側臉線條漂亮而利落,他望向遠方的時候,眼眸里什么東西都沒有。 “不用謝。所以還有別的事情嗎?” “……” 涂綿綿煩躁地望向他,謝衿澤卻忽然伸手按住她的腦袋,冷聲說:“別動!” 他的表情警惕,一看就是遇到了事情,涂綿綿下意識地向前方望去,便看到她的右側車窗外站著一名男人。他身穿灰色長款風衣,胡子拉碴,沒了昔日的風度翩翩海歸模樣。他掀開風衣一側,一手持槍對準涂綿綿,那張滄桑的面容赫然是消失許久的衛恙。 涂綿綿僵在原地:“是你?” 衛恙的右側臉頰上多出一塊紫青色的淤血塊,約有一個拳頭那么大,占據了他小半張臉,看起來猙獰恐怖。他扯起唇角,連帶著傷疤扭動了一下。 “好久不見。” 距離上次的意外不過短短一個月,涂綿綿不知在他身上發生了什么,但看樣子定然過得不好。 兩名黑衣大漢圍上前,拉開車門。有謝衿澤在,涂綿綿不敢輕舉妄動,她跟謝衿澤兩人被槍抵著走進一輛黑色的面包車,兩人被蒙上眼睛。 謝衿澤比想象中更為冷靜,他將涂綿綿攔在身后,說:“如果是因為錢的問題,你們不用找她,要多少錢我給就是。” 坐在副駕駛座的衛恙冷笑一聲:“錢?沒要命都是好事。” 同一時間,從咖啡廳走出門的助理小范端著兩杯咖啡,嘴里嘀嘀咕咕抱怨這小破地方咖啡廳居然用速沖。待她走到那輛黑色的路虎前,不由一愣。 “人呢?” 空蕩蕩的車里空無一人,方才還坐在車里的人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小范抱怨道:“這兩人也太任性了吧,一定要趕時間回去啊!” 她當然不知道,自己腦補著兩人偷偷私下說悄悄話的場景,實際上正主早就被綁架,性命不保。 涂綿綿當然不擔心自己的安全。鳳皇錦囊是個寶物,哪怕他們用子彈在她身上一遍遍地掃也打不死她,只是謝衿澤就脆弱多了,她還得護著他。 謝衿澤則想到,助理小范看到他們兩人不在,必定會起疑乃至試圖報警。誰能料到自家的小助理此刻正坐在咖啡廳里一邊喝速溶咖啡一邊吃甜膩膩的馬卡龍,享受著難得的下午茶時光。 “……” 兩人被拉到很遠的地方,推推搡搡地關在不同的房間。謝衿澤不愿放開涂綿綿,還挨了打,涂綿綿聽到挨打的動靜,忽然發現謝衿澤惡劣的性格還是有那么一丟丟的可取之處。 也算是沒有曾經白白浪費自己的時間。 她被推搡著關到一個陌生的房間,眼睛終于重回光明。衛恙翹著腿坐在椅子上,冷眼看著她:“你藏得可真深。” “隨你怎么說吧。”涂綿綿鎮定地坐在地上,心里卻在想著要如何脫身。 “不打算求救嗎?還是等著誰來救你?” 涂綿綿望著他說:“冒犯生靈自己也要背負著因果報應,你何苦呢。” “你這是在警告我么。” “你想多了。” 兩人一來一往,衛恙擰著眉頭,站起身:“我從那天生死逃亡之后就沒想著自己能過幾天好日子,我想報仇,如你說,和他們作對簡直難如登天。所以我只能另謀出路。” 涂綿綿:“……什么?” 在她驚疑不定的注視之中,衛恙掏出一把瑞士軍刀,刀口極為鋒利,rou眼可見的冷芒令人膽顫。他蹲下身,朝涂綿綿笑了笑:“你的rou,也能解百毒吧。” 涂綿綿:“啥!” 這大哥是不是誤會什么了!她既不是妖怪也不是神仙啊,吃她的rou有什么用! 就在兩人僵持之際,忽然,一只飛蟲從窗戶飛進來,發出嗡嗡的響聲。衛恙就像看到了天敵,破天荒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他嗖地站起身,拿著刀就開始拼命揮舞。 飛蟲靈活地在他周身飛來飛去,趁著衛恙發瘋之時冷不丁地落在他的手上。衛恙的臉色一變,下一秒,一百多斤的身體咚地一聲倒在地上沒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