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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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蘊鄙視地瞧了他一眼,把這個世界版本的《說文解字》,還有至少五種前人注解版的史冊,以及本朝的抵報抄錄本都搬了出來,有了這些東西,只要多花些時間,便能完成大部分自學任務,剩下的一丁點兒不懂之處,聽秦暄講一遍就行了。 見此,秦修灰溜溜地滾回去發憤圖強了。 武學比不過小姑娘就已經夠丟人了,若是文試還比不過,他干脆就挖個坑把自己埋了好了。 秦暄并不覺得秦修還有能勝過蕭蘊的機會,為了安撫一下他那顆爬滿了裂紋的自尊心,便讓教蕭蘊文化課的女夫子,又收了年歲和蕭蘊相仿的秦姒小姑娘做學生。 這位女夫子名聲和學識都不俗,教導過好多才名遠播的貴女,雍王妃也樂得讓小女兒多這么一位才名遠播的師者。 秦姒雖然不常來,就算來了,也只跟著女夫子學琴棋書畫,偶爾跟著莊娘子學一點兒強身健體的武功,可對秦修來說,他終于不是倒數第一了,勉強能從親妹子這里得到幾分安慰。 蕭蘊忙著學業的時候,秦暄的日子也很是辛苦。 新年伊始的三個月,他還是一副紈绔皇子的做派,隔幾日就帶領著帝都最不好惹的一支“紈绔小分隊”,在外惹是生非,不著痕跡地跟韓國公府的幾位公子頻頻起沖突;還常常穿著那身讓韓皇后心驚膽戰的衣裳,去皇后跟前請安問好。 雙重刺激的結果,就是韓國公府也對他這個外甥格外不滿,韓皇后出于某些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以及對娘家人的護持之心,頻頻找茬責難秦暄。 在這背后,秦暄又有意識地推動流言傳播,很快,使得整個皇宮里的人都知道,以前被皇后視作眼珠子的五皇子,現在徹底失了韓皇后的歡心。 但皇帝卻越發護著這個小兒子了,除了屢屢申斥皇后,不許她罰秦暄外,待秦暄的慈父之心,也變得真誠了許多。 以前,皇帝總是縱容著秦暄胡鬧,不大看重他的學業如何,現在卻開始要求小兒子刻苦用功。 為了磨礪秦暄那惹人厭增的桀驁性情,還讓他拜了沙場老將,現任羽林衛都統的大將軍安成為師,準許他在羽林衛中歷練,跟著安成學習用兵為將之道。 自此,秦暄三個月來的努力,終于見到了成果:終于與韓國公府一系人馬割裂開來,以區區十三歲的年紀參政,還如愿以償地進入了羽林衛之中;終于掙脫了生母強加給他的囚籠,憑著真才實學出現在廟堂之上,摘掉頭上那頂紈绔的帽子,親手攪動帝都這日漸洶涌的風云。 作者有話要說: 砸我一堆評論吧,簽個到也好! 第30章 慈恩寺 兩年后。 朝陽初升時,一支車隊駛出了城門,拐上了城南的官道。 中間的一輛馬車里,秦嫚、秦姒和蕭蘊三個女孩子圍坐在一張小幾周圍,已經十三歲的秦嫚已經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正低頭翻看一本佛經,九歲的秦姒和八歲的蕭蘊湊在一起,小聲說話。 幾年過去,秦姒和蕭蘊都長高了許多。 秦姒還是那副rou滾滾的模樣,瞧著就像個漂亮的福娃娃;蕭蘊則徹底褪去了曾經的病弱模樣,許是因為習武的緣故,個頭長得飛快,幾乎和秦姒一般高了,不過身上還是沒多少rou,纖纖細細的。 秦姒從荷包里掏出一包松子糖,往嘴里塞了一顆,小聲說:“康華,我上一次去慈恩寺禮佛,還是去年春天的事情呢,你知道我母妃這次去慈恩寺是為了什么嗎?” 蕭蘊信口道:“不是為了避暑嗎?” 時值六月,正是一年里暑熱最盛的時候,整個帝都就像一個大蒸籠。慈恩寺在皇城外的萬壽山下,依山傍水而建,就算是在盛夏的火爐天里,依舊清爽宜人。 “當然不是了。”秦姒擠了擠眼睛,悄悄看了長姐秦嫚一眼,低笑,“母妃正在給長姐相看夫婿呢,這次來慈恩寺,是來祈求佛祖保佑,賜長姐一個好夫婿的!” 秦嫚聽了小meimei的話,臉頰微紅,嗔道:“凈胡說!” 秦姒嘟了嘟嘴,嘀咕道:“我才不是胡說呢。我偷聽到五堂兄跟二哥說的,朝廷這兩年可能要嫁一個宗室女去北蠻和親,五堂兄讓母妃快點兒給大jiejie挑一個未婚夫。” 蕭蘊自忖,以秦嫚的年紀,也的確到了相看的時候。 雍王府的郡主自然是不愁嫁的,但帝都如今的形勢著實復雜。 大皇子和太子各成一派,身后是程國公府和韓國公府,日日斗得跟烏眼雞一般;五皇子秦暄雖然差不多被母族韓國公府放棄了,卻還是最得皇帝寵愛的兒子。 這兩年來,秦暄名聲越來越好,就連羽林衛大都統安成都夸贊秦暄是天生將才,皇帝已經讓他在兵部掛職,基本上沒人把他和“紈绔”二字扯上關系了,在外人眼里,也有底氣爭一爭大位了。 所謂上行下效,同樣的,帝都里的勛貴世家,朝廷重臣,也各有各的派系,一旦牽扯進奪位之爭里,別說是王府郡主了,就是皇室公主,都有可能性命不保。 這時候選夫,不只關乎后半生的喜樂安康,還關乎自己身家性命。 只聽秦姒繼續說:“不過,五堂哥的原話是,先拉一個人出來湊數,質量不好不要緊,關鍵是到時候得有個推脫的借口,反正是定親,又不是成親,等風聲過去了,再換個靠譜的未婚夫就行了。” 秦嫚愕然。 蕭蘊失笑,暗暗道,這話倒是真有秦暄的風格。 秦姒又咽下一顆松子糖,最后道:“二哥一聽這話就生氣了,說什么‘婚姻大事,由不得兒戲’,他們家給大jiejie選的是夫婿,不是替死鬼。還說五堂哥最好積點兒德,萬一教壞了康華meimei,你將來也這么對待五堂哥,看五堂哥能不能忍,然后……我二哥就被揍了,母妃說二哥是活該被揍!” 蕭蘊:“……” 馬車轆轆,約莫半個時辰后,忽然停了下來。 蕭蘊挑開車簾,只見車隊正前方的官道一側,停著一輛馬車,十來個家丁模樣的人,正聚在那輛馬車周圍。一個管事打扮的人走了出來,正在和騎馬的秦修說話。 “咦?是長寧侯府的馬車!”秦姒瞧了一眼那馬車的模樣,好奇道,“他們怎么把車停在了官道上?” “興許是車壞了!”蕭蘊瞧見那馬車的車身明顯向著一側傾斜,問,“長寧侯府,是不是三年前出事的那個周家?” “嗯,就是那個周家。”秦姒經常出門做客,記性又好,這方面的消息遠比在好幾年閉門不出的蕭蘊靈通,“兩年前,老長寧侯和長寧侯世子溺水身亡,周家為了長寧侯的爵位,爭了兩年多。現在這個長寧侯,是三個月前才冊封的,好像叫周光啟,本來是老侯爺的庶子,現在倒是交了好運氣,一步登天了。” “可害死老長寧侯和世子的,就是這個周光啟吧?”蕭蘊道。 “那不是個意外嗎?周光啟那時候才八九歲,身下的馬突然發瘋了,他也差點兒出事。反正他們家太夫人支持周光啟繼承爵位,她說這是意外,其他人也就只能當意外看待了!”秦姒說。 這時候,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扶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走出了馬車,向秦暄道過謝后,又去拜見坐在馬車里的雍王妃。 老婦人的面相有些刻薄,連臉上的皺紋里都透著威嚴古板;那少年的長相卻異常俊美,不似秦暄絕艷,不似葉辭溫潤,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華美姿儀,望之如明珠燦燦,熠熠流輝。 “那就是長寧侯府的太夫人和長寧侯周光啟!”秦姒對少年的美貌無感,小聲說,“太夫人出身韓國公府,只生了一個女兒,那女兒后來嫁到了安遠侯府,就是葉辭世子的繼母。周光啟能繼承爵位,安遠侯府也在里頭出了大力氣呢!” “原來他們還是一家人!”蕭蘊微微蹙眉。 她知道葉辭的那個繼母品行堪憂,連帶著也不喜歡長寧侯府的人。這會兒再看周光啟的相貌,就覺得這份皮相之美太過虛浮,少了如秦暄和葉辭身上那種讓人心神動搖的沖擊感。 這時候,正在給雍王妃行禮的少年忽然偏了偏頭,一雙桃花眼恰好對上蕭蘊的眼睛。 少年的動作頓時僵住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迎著雍王妃不悅的目光,訥訥問:“王妃,那位小姑娘是……康華郡主?” 雍王妃微微點了點頭。 周光啟身子微微一震,接下來明顯神思不屬,時不時瞧一眼蕭蘊所在的馬車。 但蕭蘊已經把馬車簾布放了下來,周光啟根本看不見她的影子。 長寧侯府的馬車果然壞掉了。 雍王妃讓人騰空了一輛自家的馬車,周太夫人和周光啟登上了這輛馬車,跟著雍王府的車隊,結伴向著慈恩寺而去。 再半個時辰后,車隊停在了慈恩寺門前。 蕭蘊和秦家姐妹走下車時,寺里的住持已經迎了出來。 住持法號宏光,是個六十余歲的老和尚,生得慈眉善目,一身佛家子弟的出塵氣度。 宏光大師唱了個佛號,客套了幾句后,便側身引著雍王府一行人走進寺廟,道:“僧舍茶水已經備好,今日天氣炎熱,諸位車馬勞頓,想來已經疲憊,請先入內休息一番,再行參拜!” 雍王妃道過謝,領著三個女孩子,以及周家祖孫走進山寺之中。 大秦尊崇佛學,僅帝都附近,便有五座名寺。慈恩寺位置偏僻,不算最大的,也不是最有名氣的,卻是景致最好的。 山寺修在兩座大山之間,前方是碧波千頃的澄月湖,左右是蓊蓊郁郁的崇山峻嶺,數條山溪匯聚成了一條河流,恰好流經山寺中央,在佛殿之后,形成了一道天然飛瀑。 眾人一路行來,但見碧樹錯落,花木扶疏,梵鐘玉磐之聲不絕于耳。 這隱在山間的古剎,仿佛一個世外桃源,一下子和帝都的浮華喧囂分隔開來。 供人住宿的禪院在佛寺后方,秦姒和蕭蘊被分到了同一個禪院之中。這個禪院共有四間客房,蕭蘊和秦姒各占了一間,兩人的侍女占了剩下的兩間。 這次出門,蕭蘊只帶了兩個侍女:一個自小隨著她的碧月,另一個是新分撥過來的人,名叫紫衣。 紫衣今年二十多歲,是習武之人,暗衛出身,專司護衛之職。 小沙彌離開后,紫衣跟著蕭蘊進了禪房,壓低聲音道:“郡主,這慈恩寺的人……不太對勁!” 蕭蘊一驚:“哪里不對勁?” 紫衣道:“方才送我們過來的那個小沙彌,關節粗大,掌心和指腹處有老繭,吐息綿長,肯定是習過武的。” 蕭蘊方才也主意到了,笑笑道:“和尚會武,很不正常嗎?這慈恩寺遠離人煙,寺里的和尚若是沒點兒看家護院的本事,肯定護不住這偌大的寶地。” 紫衣道:“和尚會武不奇怪,可方才那個小沙彌,應該是殺過人的,他的手上,沾染過不止一條人命……實不相瞞,屬下也是那一行出身的,遇見相似的人,心中隱隱有所覺。” “我信你的判斷。”蕭蘊沉吟了一會兒,問,“依你看,你方才所見的人里頭,如那個小沙彌一樣不正常的,還有多少?” “屬下方才一共見了二十八個僧人,其中十五個都是手里沾染過人命的。”紫衣低聲說道,“郡主,我們不像是來到了一座佛寺,倒像是進了山匪窩!” 蕭蘊悚然一驚:“這么多?” 紫衣點了點頭,說:“正是。此外,這一路行來,屬下所瞧見的每一條道路上,都有僧侶在做掃灑之事。可現在是正午,根本不是做這些事的時候。他們是在盯著我們。” 蕭蘊不敢托大,立即出了禪房:“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去見雍王妃!” 雍王妃的住處就在隔壁的禪院里,她走過去的時候,卻見那個禪院里一片忙碌,秦嫚和秦姒也匆匆趕了過來。 蕭蘊尋了個侍女一問,才知道雍王妃的老毛病又犯了,正在由醫僧診治。那醫僧道,雍王妃的情況不太好,不宜挪動地方,需得暫時留在禪房里靜養。 一聽這話,蕭蘊的心涼了半截。 誰知道雍王妃究竟是真的恰好“舊疾發作”,還是著了某些人暗算呢? 可他們一行人里沒有懂醫術的,僧人捏住了雍王妃的生死,他們就只能留下來隨機應變,見招拆招了。 第31章 求救 蕭蘊定了定神,問:“紫衣,若是現在派人出去求救,我們的人能順利把消息送出去嗎?” 紫衣道:“郡主,對方既然盯住了我們,就必然會防著我們的人離開山寺。這時候出去求救的人,肯定會被追殺。能不能逃得了追殺,就得看咱們雙方的命數了。” 也就是說,派人傳消息未必行得通。 蕭蘊又道:“山寺有一條河,直通外面的澄月湖。澄月湖地勢頗高,湖水一路向北,最終流入環繞整個帝都的護城河里。潛行于水路的話,能不能把消息送出去?” 紫衣道:“郡主,山寺中的那一條河,乃是幾道清淺的山溪匯聚而成,河水清且淺,一眼就能看到水底,且流出山寺的時候,必須得經過山門。山門處有至少三個僧人盯著,我們沒辦法通過水路潛出去。” 蕭蘊又道:“若是直接從澄月湖下水呢?” 紫衣想了想,說:“可以一試!” 蕭蘊點了點頭,轉身去見秦修。 秦修恰好送醫僧出禪院,見蕭蘊走了過來,怕她擔心,上前道:“我母妃沒什么大礙,已經服了藥,休息兩三日便無礙了,你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