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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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國公府?康華那兩個叔父的府邸?”秦暄眼里現出一抹迷茫來。 “殿下,您可還好?”這時候,得了通報二老爺蕭忱快步走進門,惶恐地行禮,“老臣招待不周,讓殿下受了涼,請殿下恕罪!” “你是……康華的二叔,蕭忱?”秦喧定定看著面前的中年男子,眸子里陡然爆射出一簇兇光。而后,驟然跳下床,一把揪住了蕭忱的袖子,惡狠狠問:“本皇子的表妹呢?” 蕭忱被他的目光嚇了一跳,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不明所以道:“殿下,您說的是哪位表妹?” 長房的章寧長公主是五皇子的親姑母,長公主留下的女兒康華郡主自然是五皇子的表妹;但五皇子是皇后韓氏所出的嫡子,而蕭忱的妻子是皇后的堂妹,論起親戚來,蕭忱那兩個年幼的女兒也能稱五皇子一聲表兄。 秦喧眼里露出一抹諷刺,恍惚記得,蕭忱的那兩個年紀比自己小的女兒,都是小妾生的庶女。 一個堂姨母名下的庶女,居然也敢和康華表妹相提并論,她們怎么配? 甩手放開蕭忱的衣袖,秦暄不耐煩道:“本皇子問的,當然是章寧姑母的女兒,康華郡主,蕭蘊!” 蕭忱一怔,不明白秦暄怎么突然提起自己那個病秧子侄女了。 昨日,秦暄來靈堂前吊唁的時候,倒是問過康華郡主的近況。蕭忱答了一句郡主病了,秦暄就不再提這個話題了,分明對康華郡主毫不關心。可是現在,他怎么又想起康華郡主了? 這時候,外院的管家匆匆闖了進來,神色慌亂地嚷嚷:“二老爺,不好了,瓊華院走水了,前院的客人們受了驚!” “什么?你們夫人到底是怎么打理后院的,這樣的日子也能惹出亂子來?”蕭忱臉黑如墨,忙向五皇子秦暄請罪,“五殿下,老臣有罪……” 話音未落,就見床上的少年一把推開身前的陳御醫,隨便抓起一件外衣,匆匆往身上一套,風一樣跑了出去。 秦暄帶來的內侍忙追了上去,試圖攔下衣冠不整的主子。可秦暄動作飛快,斥道:“都愣著干什么,還不跟著本皇子去救人?” 蕭忱像是見鬼了一樣看著急著去救人的秦暄,五皇子的內侍們也是一副活見鬼的表情:一向無法無天的小小魔王,居然也有如此急公好義的時候? 瓊華院的大火燒了起來,精美的雕梁畫棟瞬間變作炎炎火海。 碧月用披風裹住了蕭蘊的身子,悶頭往外闖。碧湖緊跟在碧月身后,衣服和頭發上沾滿了飛灰。 二夫人韓氏恰好走在瓊華院附近,和前來報信的守門婆子撞上。看著那沖天的火光和煙氣,韓氏的臉都扭曲了,心知這把火一起,自己的里子面子算是丟干凈了。 “夫人饒命,那大火是從瓊華院里頭燒起來的,肯定是內院的人做事不小心,燒了整個瓊華院,不關奴婢們的事情!”守門婆子上前,怕韓氏遷怒,跪在地上哀求。 緊跟著她的乳母林嬤嬤不安道:“夫人,若是再不救火,只怕整個瓊華院就要被燒光了!” 二夫人的眼底映著一抹火光,忽然幽幽道:“林嬤嬤,康華郡主若是被這場大火燒成灰就好了。長房積財無數,她一個半死不活地小丫頭,哪來的福氣承受得住呢?” 林嬤嬤心里一跳,眼底也涌上一抹貪婪。 長房的兩個前主人,都是家私豐厚之輩,私庫里積財無數。 其中章寧長公主是先帝嫡女,身份尊貴,光是積攢下的宮中賞賜就不計其數;先世子是老國公原配薛氏唯一的子嗣,薛氏出自皇商薛家,陪嫁極其豐厚,她謝世后,那筆陪嫁就落到了先世子手里。仔細算來,這對夫妻手里的錢財,恐怕比整個國公府公中的產業還要豐厚。 而現在,這大筆的錢財都落到了康華郡主一個人的手里,和二房沒有任何關系。 可若是康華郡主就這么死了的話,這筆的錢財就都要收入公中了。 長房的先世子和世孫都沒了,世子的爵位肯定會落到二房頭上。屆時,公中的一切還不都是二房的嗎? 林嬤嬤一看韓氏的臉色,便知道該怎么做了。 碧月抱著蕭蘊沖向院門的時候,本以為守門婆子已經跑了,可誰曾想,那幾個五大三粗的婆子不僅沒走,反而兇狠地沖進了院門,前后堵住了碧月三人。 “你們想干什么?”碧湖驚呼,“不要命了嗎?若是郡主有個閃失,你們一個也別想活命!” “哼,姑娘唬誰呢?誰不知道,如今二夫人才是這里國公府的天。一個父母雙亡的丫頭罷了,誰還能替你們出頭不成?” “別怪老婆子心狠,誰讓你們礙了二夫人路呢?” 領頭的馬婆子罵了幾句,指揮身后的仆婦一擁上前,制住碧月和碧湖,而后劈手奪下了碧月懷里的蕭蘊,掐著蕭蘊的脖子往前走了幾步,作勢往火海里扔。 蕭蘊一口氣沒喘上來,眼前一陣發黑,強撐著一口力氣,狠狠在馬婆子的手上咬了一口。 馬婆子吃痛,慘叫了一聲,胳膊上幾乎被咬下一塊rou來,手上力道一松,蕭蘊便直直掉在了地上。隨著馬婆子走進來的林嬤嬤見狀,上前一步,一腳重重踢向蕭蘊的小身子。 蕭蘊全身都痛,半點兒力氣都使不出來,她的眼前一片漆黑,看不見那亂舞的火舌,但能感覺到,自己的身子飛了起來,熱浪如同海潮,洶涌撲卷而來。 她以為自己定會落進火海。 然一股力道忽地自身后傳來,撈住了她懸空的身子。蕭蘊緊繃的神經驀然一松,隨后就聽一個暴怒的聲音自身后傳來:“混賬,誰給你們的膽子,肆無忌憚地謀害皇家郡主?” 秦暄跑進瓊華院的時候,恰看見林嬤嬤一腳把蕭蘊踢飛了出去。 他的一顆心幾乎要飛出去了,想也不想地撲上前,用自己的那不太熟練的輕功,擦著火舌接住了蕭蘊的小身子。 略站穩后,少年像是被激怒了豹子,眼底蒙上了一層血色,猙獰地看著癱在地上的林嬤嬤,聲音森冷:“林峰,把院子里的人都給我扣下,本皇子要代父皇好好審審,誰那么大的膽子,敢在姑父停靈的日子,公然殘害本皇子的表妹!” 林峰是秦暄身邊的侍衛統領,一聽主子的吩咐,迅速指揮著隨行的護衛把瓊華院里下人都趕到一起,又親自押著林嬤嬤出了瓊華院。 這時候,蕭忱才帶著下人趕到瓊華院,一進門,就被院子里的陣勢嚇呆了。 同樣被嚇呆的,還有面無血色的二夫人韓氏。 她怎么也沒想到,本該在客院養病的五皇子,居然會跑來了瓊華院,還冒險救下了蕭蘊。 秦暄沒理會惴惴不安的蕭忱夫婦,緊緊抱著幾乎昏迷了的蕭蘊回了客院,小心地把昏迷過去的小姑娘放在床上,粗暴地抓了陳御醫過來,冷聲吩咐:“治好她!” 話落,自個兒轉身出了房間,來到廊下,讓林峰先把碧月碧湖二人帶到跟前來。 這兩人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慶幸表情。 秦暄深吸了一口氣,前生的記憶在腦海深處浮現了出來。 他記得,前生的這個時候,他也曾奉旨來蕭國公府吊唁。不過,那時候他并未生病,在國公府客院里休息了一夜,第二日準備離開的時候,就看到了瓊華院的火光。 那時候,他并不知道瓊華院究竟出了什么事,甚至也不知道瓊華院住著誰,只例行公事一般去看了一眼。 結果就在瓊華院門口,他見到背后著了火的碧月抱著一個被燒傷的女孩子,踉踉蹌蹌從火海里沖了出來,把小女孩扔出了火海,碧月就咽了氣。 秦暄低頭一瞧,才發現那小女孩是章寧姑母的女兒,康華郡主蕭蘊。 那時候,跟著蕭蘊的兩個侍女,碧月和碧湖都死在了火海里,蕭蘊自己也重傷昏迷,就剩下一口氣了。 他把蕭蘊抱回了皇宮,御醫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從生死線上搶回她的一條小命。之后,蕭蘊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年,才將將把身子養到能下床見人的程度。 而瓊華院起火,功臣遺孤兼皇家郡主險些殞命一事,也引得父皇大怒,并在之后駁了靖國公給次子蕭忱請封世子的奏折,把康華郡主留在宮中撫養,直到蕭蘊出嫁。 但對于起火的原因,蕭國公府給的結論,卻是下人不慎,引燃了火燭,繼而燒了整個瓊華院。 便是父皇,也只能斥責靖國公治家不嚴,二夫人韓氏理家無能,最終罰了靖國公三年俸祿,又褫奪了韓氏的誥命了事。 他曾以為真相就是如此了。 可重生歸來后,他看到的,卻是幾個下人在把蕭蘊往火海里扔。 這可不是治家不嚴,理事無能,分明就是毫不遮掩的謀殺,能做出這種事情來的人……除了韓氏那個貪財短視的毒婦,不做第二人想。 第3章 第3章我是你未來夫君 定了定神,秦暄強壓下心中殺人的沖動,對碧月二人道:“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碧月便將二夫人封鎖瓊華院,瓊華院失火,馬婆子和林嬤嬤等人趁機謀害自家郡主一事說了一遍。至于起火的原因,她全推到了馬婆子等人身上,說是馬婆子等人意圖縱火殺人。 秦暄聽罷,面色更見森冷:“真的是馬婆子等人放的火?” 碧月心肝一顫,垂眸道:“除了馬婆子,奴婢實在想不到誰還有這個膽子,在瓊華院里縱火行兇。” 秦暄也不知信了還是沒信,淡淡道:“去收拾一下自己,等會兒帶著你們郡主,跟著本皇子走,從今以后,你們郡主就住在我的皇子府了!” 碧月和碧湖俱是一愣,秦暄懶得解釋,徑直進了內室,問正在給蕭蘊診脈的陳御醫:“康華郡主身體如何了?可經得起挪動?” 陳御醫的身子下意識地顫了顫,恭恭敬敬道:“回殿下,郡主并無性命之憂,只是肺里灌了些煙氣,身上有些皮外傷。若是小心些的話,挪動挪動也無大礙!” 秦暄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垂下了幛幔的床榻上。 客院里只有這么一張床,昨夜,他就睡在這張床上,而現在,蕭蘊睡在了他睡過的床上。 這個認知讓他的眼睛有些發紅。 微顫的手掌挑起了幛幔,幛幔里的小人兒正在昏睡,腦袋上的外傷也已經包扎好了,渾身散發出一股濃烈的藥油味。 這味道有些刺鼻,若是以前的秦暄,肯定會嫌晦氣,早早就躲開了。 可現在,他好像完全沒覺察到那刺鼻的味道一樣,輕手輕腳地掀了蕭蘊的被子,從旁邊的屏風上取下一件狐皮大氅,把小人兒裹了起來,緊緊抱在了懷里。 “殿下?”陳御醫嚇了一跳,生怕五皇子用勁過頭,把小郡主勒出個好歹來。 秦暄冷哼了一聲,咬了一下舌尖,借著刺痛壓制下了心底扭曲的興奮,沖著門外高喊:“林峰,帶上康華郡主的那兩個侍女,還有膽敢謀害主子的那幾個下人,咱們回皇子府!” 陳御醫沒膽子去攔看上去很不正常的秦暄,只能小跑著跟上去。萬一康華郡主又有個什么好歹的話,他離得近,救治起來也方便。 一行人到了客院門口時,二老爺蕭忱正帶著二夫人前來請罪。秦暄壓根沒理會蕭忱,也沒理會站都站不穩的二夫人,抱著蕭蘊揚長而去,出了國公府府門后,登車,一路向著五皇子府而去。 馬車里,秦暄把隨侍的下人都趕了出去,深吸了幾口氣,仍舊覺得心跳如擂鼓,身軀因興奮過頭而輕顫。 他用稱得上猙獰可怖的目光,牢牢盯著懷里昏睡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臉頰。 指尖暈開了一抹溫熱,仿佛上好的溫玉;小姑娘輕緩的呼吸如同世上最美妙的旋律,在他的耳朵里來回飄蕩。剎那間,他那顆狂跳不止的心一下子就平靜下來了,嘴角泛起一絲殺氣騰騰的笑容。 “晏晏,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了!”少年用最溫柔的語氣喚出了小姑娘的乳名,旋即又用滿含著煞氣的語氣呢喃,“我從地獄里回來找你了,這輩子,就算是老天也不能和我搶人!” 昏睡的蕭蘊做了一個古怪的夢,夢里一條巨蟒纏上了她的身體,卻沒有吃掉她,只是用一雙猩紅的眼睛,猙獰又貪婪地注視著她。 她試圖躲避,掙扎,可巨蟒就像是長在了她的身上,長長的尾巴繞了好幾圈,牢牢禁錮著她的小身子。 那雙紅瞳緊緊盯著她,目光詭異而扭曲,仿佛在說,別逃了,不管跑到哪里,我都能抓到你。 蕭蘊心肝一顫,喉嚨里發出了一聲驚恐的尖叫。 朦朧光影在眼前緩緩暈散開,漸漸清晰起來的視野內,月白色的床帳上,亂云針繡出的紅鯉繡紋輕輕搖晃。 一張放大的臉驀地出現在眼前,少年一身寢衣,墨發未束,如云般披散在身后,像是一只饜足的大貓,懶洋洋地咕噥:“晏晏,你醒了?” 蕭蘊用了眨了眨眼,確信自己沒看錯,下意識地驚呼了:“秦暄,你怎么在我的床上?” 秦暄睡眼朦朧,記憶里,上輩子登基為帝之后,整整十年間,都不曾睡得如此安穩深沉。 他用手背揉了揉眼睛,穿著寢衣下了床榻,漫不經心道:“錯了,是你睡在了我的床上。這里我的五皇子府,以后,你就住在我這里了。” 蕭蘊一怔,見窗外一片昏暗,房間里已經掛起了八角宮燈,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錯覺。 她茫然道:“五殿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把我身邊的碧月和碧湖叫過來?我有事要問她們!” 秦暄并未叫人進屋服侍,自己取過搭在床頭的衣裳,一件件往身上套,慢吞吞道:“你的那兩個丫鬟服侍不周,致使瓊華院走水,我已經讓人關起來了,等會兒就用失察之罪處置……” “不行!”蕭蘊急了,“瓊華院的火不關她們的事情,你不能處罰她們!” “哦?”秦暄似笑非笑地轉過臉來,“可那火也不是擅闖瓊華院的馬婆子等人放的,火起時的瓊華院,就只有你和那兩個丫鬟在。如果那兩個丫鬟無罪的話,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