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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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愛讓我陪酒,每周的性事居然還固定次數。活得簡直不要太規律,讓我也......” 魏北說:“你從他身上學到了些東西。” 霍賈就笑,“我學了些本不該學的東西。人一旦豐富知識,變得不那么無知愚昧,就開始東想西想,開始妄求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說人話。” “北哥,”霍賈一頓,聲音又沉又重,還帶了些莫名的痛,“我好像愛上沈懷了。” 愛。魏北有點懵。他不料這個詞會從霍賈嘴里說出。而愛,本應當是美好的事。為什么霍賈講出這句話時,竟帶了莫名的痛感與悔意。 魏北不知怎么接,只能沉默開車。他開始明白霍賈一大早叫他出門兜風的原因,本來基佬紫的跑車坐得魏北極不舒服,現在也覺著好似能坐下去。 他有些難受。當霍賈說出“我好像愛上沈懷”時,魏北突然如鯁在喉。 有時人要對自己誠實。而誠實真的太不容易。 魏北不講話,霍賈就自顧自地絮絮叨叨。說什么沈懷不一樣,和那些有錢暴發戶完全不同。這男人紳士得體,不講粗口,也糾正霍賈不準他講。搞得現在偶爾爆句粗,還怪不好意思的。沈懷很少帶霍賈去應酬,出入的不是高爾夫球場,就是登山這類戶外運動。 霍賈最初是茫然無措的,他在沈懷面前像個無知孩童。而這個男人手把手地教會他一些不曾有過的經驗。一些屬于上流社會,才應該擁有的東西。 不得不說,沈懷是個有品質的男人。哪怕是找一個性欲的發泄對象,也不愿將就那些殘次品。他寧愿找一塊好的毛坯,然后慢慢修剪,慢慢培養。 正因如此,霍賈才覺得自己愛了他,同時也恨他。 霍賈清楚得很,這個男人不會是他的。他們只不過碰巧在這段歲月遇見,沈懷會結婚生子,會去走世俗價值觀認同的路線。他們只是玩一玩。 所以霍賈恨他。恨沈懷給他一場仲夏之夢。而這后勁十足的恨意里,卻是夾著說不出口的愛。 魏北不愿看他頹廢,換擋加速時問:“你知道什么是愛,你就說愛他。” 霍賈說:“那你呢,北哥。你知道嗎。” 魏北:“我不知道。” 霍賈:“沈南逸養了你又有其他人在身邊,你恨他嗎。” 魏北:“不恨。” 霍賈:“那你愛他嗎。” 不愛。 二字已懸在舌尖。魏北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他在遲疑,往往說愛與不愛,都是分明的。二元對立的。善惡,美丑,愛恨。如果說不恨,那么愛與不愛就是對立的。 魏北答不上來。他不知道自己愛不愛沈南逸。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格去愛沈南逸。 愛應該是平等的。可他們不是。 突然的安靜與沉默使霍賈回過神來,明白自己問得太蠢。他升起車窗,將空調開大一點。冷嗖嗖的,直撲面門。 跑車順著道路往前開,夏季高溫讓地面浮著一層不太透明的熱浪波。好似腳尖點地,能立刻燙起一陣“滋滋”聲。 樹葉曬成死綠,太陽又遠又大。世界一片明晃晃,陽光白得驚人,無處不有黑色陰影,無處不是對立。 霍賈換了話題,扯閑道:“北哥,說起梁彥這個事,你記憶還真好。我都快忘了這個人,最近沒見他怎么出來蹦跶。過氣真快,改名叫梁曇花算了。” 魏北聽聞,只笑著說:“畢竟吃的這碗飯,看劇本費腦子,練出來了。” “真好啊,”霍賈伸個懶腰,盡量讓自己的語氣灑脫隨意,“等到沈懷這個金主拜拜,我還不知道接著去吃誰的飯呢。” “北哥,等你紅了,我來做你經紀人吧,好不好啊。我不想被人養著了,好不好啊。” “放屁,”魏北笑著揉他頭發,“這他媽不就等于我養著你。” 霍賈便放聲大笑,笑著癱軟在副駕座上。他努力要自己一直笑下去,可怎么笑,都還是想停下來。他笑著笑著,眼角就濕了。 他想,我是不是該換個職業了。 前幾日連續暴雨,國內文壇傳來一個噩耗。當代文學大家宋谷義去世,享年七十一歲。對于國內平均壽命來說,還沒有邁上及格線。 宋谷義在彌留之際,叫了周柯和沈南逸過去。三人在病房內斷斷續續地談話,直到宋老師心跳停止。 葬禮辦于云城。宋谷義的遺愿是落葉歸根,回到故土。下葬那天陰雨連綿,墓前黑壓壓一片。除去家人,基本是社會名流,墓園外有書粉夾道送別。 宋谷義此人活得瀟灑,在世時與周柯是同門師兄弟。兩人政見差不多,三觀也合,就連當年追姑娘,都是互相出著餿主意,寫了情書讓對方改一改。 活得太隨性,以至于墓志銘根據宋老師的遺愿,寫得很簡單:請在我的墳前跳舞。 伴奏是宋老師指定的komm susser tod(來吧,甜蜜的死亡)。音樂配大雨,人人穿黑衣,碑前堆滿白玫瑰。真真是死得浪漫又甜蜜。 直至葬禮結束,周柯立在墓碑前沒有離開。雨勢愈來愈大,沈南逸靜靜地站在老人身后。他知道他是痛苦的,也是艷羨的。 “老宋這個人,畢生都在追求文字的美學。那些辭藻啊修飾啊,都美得叫人頭皮發麻。我以前跟他說,寫文章要質樸、簡單。他不服,寫了一封長長的信來罵我,說我這人不懂包容。文字的事,是花樣百出的。憑什么允許簡潔質樸的文風存在,就要去批判華麗精美的文章。” 周柯杵著拐杖,沈南逸撐傘。兩人身高差距太大,雨絲不斷飄進傘內。沈南逸傾斜雨傘,將周老嚴嚴實實地蓋住,仍由雨水打濕他的肩膀。 “宋老師向世人展示過他的追求與造詣,不遺憾。” “確實沒什么好遺憾,就連他‘下海’寫有關rou欲的低俗文學,也從沒放棄用經典比喻和精妙辭藻。不管別人怎么評論,也不管別人怎么說。所以我佩服他。” 周柯垂眼看著墓碑,宋谷義的笑容和藹慈祥,誰知道這服皮囊下,是那樣浪漫而不屈的靈魂。 沈南逸也垂眼看著照片,他沒有很悲傷,宋谷義的離世,更多是惋惜。走得太早,還有很多好作品未能呈現。 “老師,您同樣值得佩服。” “別在這種日子給我戴高帽,我曉得你不愿講話。”周柯咳嗽幾聲,長衫在風雨中飄搖。老人像一片葉子,就要起飛了。 “要說遺憾,他有。老宋前段時間給我打電話,問什么時候才能見到百花重現。他說自己沒幾個日子了,看不到,很遺憾。” 年輕的宋谷義不比周柯激進,到垂老之際卻一年比一年偏執。估摸是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面向死亡,不怕死。簡直像個暴徒,徒勞地去拉扯這個時代的遮羞布。 他要所有人都看見,幕布之后是個驚天騙局。可沒多少人理睬他,人們都活得幸福自足,誰會想去關心謊言與真實。他們無所謂被欺騙,誰又沒有說過謊呢。 沈南逸沉默著,這雨下得他煙癮上來,于是拿出煙盒。動作到半,周柯阻止他,“不準抽,老宋聞不慣煙味。” 沈南逸盯著周老側顏,片刻后把煙盒揣回去。他抬首望向無垠墓園,一塊又一塊墓碑聳立。他說:“有些事不是一代人兩代人就能改變的,所以有了傳承。” “有時候我也在想,是不是活得太久,所以才會裝那么多心事。從年輕的憤懣,到現在的不言語,是沉默的大多數錯了,還是我們錯了。說這些有意思嗎,但不說出口,良心過得去嗎。” 周老講得斷斷續續,有時沈南逸以為在對他講,有時低頭去看,周柯又是對著墓碑在說話。宋谷義離世,周柯又少一個知心人。 其實人活得太久并不好,當熟悉之人一個接一個永久地離開,人偶爾會拿不準,自己是否真的于這世間存在過。 周柯說:“南逸,你們的雜志,要好好辦啊。好好辦。被約談了,我就拼著老命也要給你們造勢。我們這些老東西沒完成的事,就算不奢望你們可以完全辦到,但至少,至少進步一些吧。” “我跟你說,南逸。很多人認為,影響一個人、兩個人,是沒有用的。這想法有失偏頗,影響一個人,他就會去試圖影響身邊人。然后慢慢的,愈來愈多人被影響,離達成目標就不遠了。” “這需要很長的時間,老師”沈南逸說,“也許十幾年,幾十年。” 天邊隱有雷聲。雨水蹂躪著白玫瑰。綠葉在純黑的墓碑上肆意鋪灑。這場雨下得太久,沈南逸的襯衣完全濕透。如今發絲也濕了,貼在耳邊冰涼。 他們都知道,這其實是一項不太能完成的任務。就算集結一批相同志愿之人,就算燃盡他們后半生的歲月,或許也無法實現。制度是冰冷無情的,而沉默是普遍大眾的。 兩人離開墓園時,周柯才從悲傷的情緒中抽離一點。他從襯衣左胸的口袋里,拿出手帕,輕輕給沈南逸擦了擦沾有水珠的臉頰。 周柯說:“上次你帶回來的那小孩兒,我看著挺好的。好好對他,好好的。” 沈南逸嗯一聲。 周柯又說:“你也老大不小了,身邊該有個固定的人陪著。他很適合你,要是其他人,我肯定是不贊同的。以前那些傳聞里的鶯鶯燕燕,我看了就煩。” 沈南逸又嗯一聲。 “不過你們年齡差別這么大,那小孩還有很多很多可以做的事。如果他哪天離開你,你也看開點。聚散隨緣,人生就這么變化無常。” 周柯疊好手帕,杵著拐杖慢慢走。 沈南逸不再接話,他甚至在那一瞬,起了死也不要放開魏北的念頭。但沒有離開過的人,就不曉得未來會不會離開。 而離開之后的人,也不曉得會不會再回來。 這是個冒險。沈南逸愿意冒險。 周柯離開前,給沈南逸說了最后一句,如果那小孩兒某天離開你,你就讓他走吧。年輕人嘛,總要去見識更大的世界。眼界開闊啦,明白自己到底要什么。他如果再回來,你也還有那份心,他永遠都是你的了。 沈南逸笑,老師這是在教我。 教個屁,混賬東西。一把年紀就別提什么戀愛不戀愛,找個人過日子吧。周柯說,晏白岳不會再回來了。 那天雨是什么時候停的,沈南逸記不清。他上車后脫了襯衣,露出赤裸上身。車內彌漫著拿破侖的信仰之香,他便想起魏北。想起那晚年輕人細膩的肌膚,誘人的嘴唇。 最最勾引的是那唇珠,一張一闔,邀人接吻。 當時沈南逸就吻上去了。滋味特別好。 沈南逸忽然覺得自己十分想念魏北,他要回錦官城去,就現在。這點思念牽一發而動全身,熊熊烈火燃燒骨頭。宛如枯枝敗葉著了火,摧枯拉朽之勢,就連枝葉燒著斷裂的聲響,聽來也是振聾發聵。 錦官城的天氣卻是晴。陽光充沛,萬里無云。 魏北送走前一秒還垂頭喪氣,后一秒聽到沈懷召喚又立刻生龍活虎的霍賈。他站在街邊,任夏風吹拂發梢。白襯衣被風鼓滿,氣質出塵得不似凡人。 不少男女經過他,紛紛側目觀察。魏北有如人海遺珠,他開始發光時,便逐漸被人發覺了,注意了。 魏北收到以前劇院的一個邀請,讓他去參演一下半月后的話劇。不是什么主要角色,當做友情客串。 他剛給這邊應了約,那邊單伍的信息就來了。問他在哪兒,下午一起去見魏囡。 魏北這才想起,今天是魏囡和單伍的第一次見面。 他們很快將成為父女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 1今天推薦歌單《komm susser tod》(搜 來吧,甜蜜的死亡 也可以找到)。是《eva:真心為你》的bgm。 第三十三章 單伍沒想到自己會如此喜歡魏囡,或者說這小姑娘特別合他眼緣。 幾十年來,單伍很少對小孩產生溫情,他可以為了事業與女人結婚,但是個完完全全的丁克主義。 魏囡牽著魏北的手,盡量不讓自己躲在哥哥身后。以前福利院的老院長教育他們,想要被領養,就不能怯懦,不能閃躲,要去表現自己。表現好了,討到新父母的歡心,機會就大一些。 魏北叫了聲五哥。然后說這是魏囡,囡囡。 單伍低頭,對上魏囡的眼睛。小孩皮膚細膩光滑,兩個辮子扎得特有個性。穿簡單的t恤配短褲,乖巧且酷。單伍半蹲下去,伸出右手,他說:“你好啊,小姑娘。” 誰知魏囡咽口唾沫,握上去,頓了幾秒,“您、您好,單、單爸爸......” 這聲爸爸叫得魏北一愣,而單伍哈哈大笑。他覺得女孩真有意思,靈性,只是太敏感太小心翼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