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與蔣康寧又聊了好半天，邵云安和王石井才拜別他準備回家。想到許掌柜說找他有事，邵云安讓王石井直接去一丈軒。到了一丈軒的門口，看到兩個攤子已經收了，四嬸他們該是已經回去了。

    馬車停在一丈軒外，許掌柜就出來了。見到王石井和邵云安，許掌柜就道：“邵小哥，你的那兩位朋友已經隨四嬸他們回村了。”

    “好，多謝許掌柜了。”

    “邵小哥與我不必多禮，快進來喝杯熱茶。”

    把馬車交給小兒，邵云安和王石井進了一丈軒，被許掌柜引到了二樓的雅間里。現在還不是吃飯的時間，酒樓里也沒幾個客人。熱茶送上，是普通的茶水，許掌柜歉意地說：“邵小哥的菊花茶我全數送去京城給東家了，這茶水就委屈邵小哥了。”

    “不委屈，正好也渴了。”邵云安拿起茶碗喝了兩口，放下后問：“不知許掌柜有什么要跟我商量？”

    許掌柜先是有些為難，然后還是開口說：“邵小哥，這rou夾饃和串串香的方子是你給四嬸一家和秋叔一家的吧。”

    “是啊。”邵云安不否認，心里也有了計較，肯定和這個有關了，在許掌柜開口前，邵云安搶道：“四嬸和銀子叔一家對我家有恩，這不農忙結束了么，我就給他們想了兩個方子，讓他們能掙些小錢。”

    許掌柜馬上道：“邵小哥謙虛了。這每天來吃的人是絡繹不絕，就是我店里的客人也是至少要點上一份嘗嘗的。”

    “那許掌柜的意思是？”

    許掌柜道：“一丈軒想與四嬸和秋叔家合作。我本來是讓他們到店里來賣，天越來越冷了，他們不愿意。我就想不如我出面租個鋪子，四嬸和秋叔他們在鋪子里賣，食材由一丈軒提供，這樣他們每天也不用起早貪黑的準備食材，掙的利三七分，他們七，一丈軒三。”

    邵云安假裝深思：“這事我做不了主，你有跟他們說嗎？”

    許掌柜道：“我提過，他們拒絕了，所以我才找邵小哥你來商量。”

    邵云安道：“這兩副方子我賣給他們之后就言明這生意要怎么做我不插手。四叔和秋叔兩家也不能只做生意，他們還有田要忙活。當初我也建議他們開個鋪子，但開鋪子不好隨便關門，遇到農忙就相當于損失銀子，支個攤子，不擺也就不擺了。這樣吧，我回去再跟他們商量商量，還是要看他們的意思。不過這陣子也該是為一丈軒拉了些生意吧。”

    許掌柜也不隱瞞，點頭：“倒是。現在來一丈軒吃飯的人比往日多了。只是天冷了，新鮮菜越來越少，我也不瞞邵小哥，每年十一月到來年的三月都是店里生意最冷清的時候。你交給我的那道水煮rou片賣得特別好，可等到沒白菜，就沒法做了。”

    邵云安無奈：“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都要找村里的嬸子幫我醃酸菜，做咸菜，做臘rou，我自己都不會。”并不打算提自己的新宅有暖房。

    許掌柜道：“那就有勞邵小哥幫忙問問了。”邵云安沒提給他新的菜方子，許掌柜也就不好問，雖然他有這個想法。

    “行。”

    許掌柜熱情的留邵云安和王石井吃晚飯，兩人拒絕了，孩子還在家。兩人離開一丈軒去買了幾匹布，許多棉花，還給王青和王妮各買了三身比較好的衣裳，又買了些糯米，兩人便往家趕。

    回到村子，邵云安讓王石井去接兩個孩子，他去四嬸和秋叔家。王石井不大高興地說：“怎么一丈軒什么生意都要參合一腳。他提出那樣的要求，要四叔他們怎么好拒絕？”

    邵云安道：“商人逐利，正常。這也是我為什么讓四嬸他們在一丈軒門口擺攤，換了其他地方，早被人瞄上了，你也看到了生意有多好，許掌柜忍到今天才跟我說我都佩服他忍耐力高。所以說我還不算真正的商人。”

    “夠吃夠用就行了。”王石井不大喜歡這樣的，還是他媳婦兒想得明白。他接著問：“你咋打算的？”

    邵云安道：“那是四嬸和秋叔的生意，要看他們怎么打算。”

    王石井點了下頭，不問了。

    兩人在半道上分道揚鑣，邵云安叮囑王石井先別說去白月書院讀書的事，不然今晚都別想睡了，反正明天下午才過去，早上起來告訴他們也不遲。邵云安不會承認自己是惡趣味發作。

    邵云安先去了秋叔和銀子叔家，兩人和王莊華還有秋叔的爹娘剛剛吃完晚飯。見到邵云安，一家子人都熱情極了。35文一個的rou夾饃，現在一天可以賣出去兩百多個，這還是能帶過去的rou和餅有限，這一天下來感覺一點都不比那果醬、菊花茶賺得少。一聽邵云安還沒吃飯，銀子叔就要去張羅吃食，被邵云安攔下。

    邵云安說家里還有事，他過來就是問許掌柜提出的事。說實話，許掌柜也跟他們提過，秋叔和銀子叔還有四叔家里都不是太 愿意。這要合作了，以一丈軒的背景，他們難保不會被一丈軒吃掉，而且這方子恐怕也不安全。

    邵云安便給他們想了個法子。現在兩家人都需要大量的豬rou，尤其是秋叔家里，他們已經打算自己養豬了。現在兩家人的豬rou都是去別村的屠夫家里買的整豬。邵云安就提議，兩家留下他們需要的豬rou部位，然后分別用各自的料把剩卜來的豬rou全部鹵了，撈出來當麻辣鹵味和五香鹵味實給一丈軒，算是還一丈軒給他們庇護的人情。

    一只豬剩下的還有排骨、豬頭、豬蹄、豬耳朵、豬尾巴不少部位。這些部位兩家人都是自己留下一些吃，剩下的賣給縣上的小酒館，一丈軒也收一部分。按照邵云安的建議，他們只需要在煮底料和燉rou的時候多弄些料就成，做出來的成品還能多賣些錢，一丈軒收了這些rou也不好意忠再提合作了。

    秋叔和銀子叔直夸邵云安主意多，見他們同意了，邵云安便去找四叔和四嬸。四叔和四嬸也是剛剛吃完晚飯，屋子里還飄著串串香底料的香氣。邵云安一進屋就看到兩名陌生的男子，其中一名男子的臉還是臟兮兮的，他一下子就想起來這是誰了。

    “云安，你回來啦，吃過了沒？”

    “還沒，一會兒就回去吃，井哥已經回去了。這是郭子榆、郭子牧兩位大哥？”

    “……邵小哥。”

    這郭子榆長得挺帥不是王石井那種粗獷的帥，這換了衣裳，束起頭發渾身都有一股子儒雅之氣，再配上他的長相，絕對招女人喜歡。而那郭子牧黑著臉，邵云安猜想這人估計長得也不會難看到哪去，這張臉恐怕還不僅僅是帥了。

    兩人站起來，行禮。四嬸無奈地說：“我要子牧小哥把臉洗了，他死活不肯。”

    邵云安道：“兩位大哥，你們稍等一會兒，我跟四叔和四嬸說點事就帶你們去我家。”

    “不急不急。”

    兩人看起來都有點緊張。

    邵云安把四叔、四嬸喊到廚房，跟他們提了許掌柜的提議，也把他跟秋叔、銀子叔一家提的建議告訴兩人。四叔和四嬸聽后都很贊成，他們也不想跟一丈軒合作賣串串香。邵云安又跟他們說等收白菜的時候，買些油布裹住白菜，再放到地窖里，白菜保存的時間還長。

    家里若有空屋子，就壘個火炕，弄些扁的陶盆或者直接做幾個長方形的木頭盒子，在家里種菜，就算長得不好，那也是青菜，不管是自己吃還是做串串香都賺錢，還有天冷了，有些菜的成本上漲，該漲價就要漲價。邵云安又讓四嬸告訴秋叔他們這個法子，讓他們種些香菜，有些人若喜歡往rou夾饃里加點香菜也能多個口味。

    四叔和四嬸真是想知道邵云安的腦袋是怎么長的，怎么就那么多好點子呢。跟四叔四嬸說完，邵云安就帶郭家兩兄弟回家了。

    路上，邵云安說：“家里的新宅子還沒完全弄好，你們兄弟倆就先睡我女兒和兒子的房間，等搬了新宅就好住了。”

    郭子榆趕忙說：“邵小哥，您別這么客氣，要不是您，我們兄弟倆現在還在乞討呢。”

    “叫我云安就好了。我與你們也是有緣。你們當初給我說的那些幫了我大忙的。我和井哥有兩個孩子，長子叫王青，今年六歲了。女兒四歲，小名妮子，大名過兩天才會取。”

    “好。”

    還沒走到家就有人喊：“云安。”

    邵云安笑了：“井哥，怎么不在家？”

    “天黑，我出來接你。青哥兒和妮子在書平大哥那兒吃過飯了。”

    “郭大哥和郭小哥也都吃過了，咱倆就隨便吃點吧。”

    “好。”

    王石井走過來很自然的牽住邵云安的手，村子里的路不好走，天又黑，可別讓媳婦兒摔了。

    郭家兄弟走在兩人身后很快到了家，看到那矮矮的圍墻，破歸的房子，郭家兩兄弟算是知道為什么邵云安說在蓋新宅了。

    一推門，兩個孩子就跑了出來。

    “小爹。”

    “今天在族長家里好嗎？”

    王青：“挺好的。我跟叢博哥、王衍哥認字，妮子跟雪婷玩。”

    “挺好就好。”

    邵云安指指身后的兩個人：“這是郭子榆叔叔和郭子牧叔叔，他們是兄弟倆，以后就在咱們家做事。兩位叔叔都識字，你們有不認識的字就問兩位叔叔。”

    “……好。”兩個孩子不解地看著郭子牧。

    邵云安道：“以后就喊大郭叔叔和小郭叔叔，”又看向兩人，“可以吧？”

    郭子榆：“可以，喊什么都成。”

    兩個孩子馬上禮貌的喊了聲“大郭叔叔，小郭叔叔”。

    邵云安讓王石井帶兩個孩子進屋，他帶郭子榆和郭子牧去了廚房，舀了一盆水，他對郭子牧說：“沒外人了，把臉洗了吧，總不能以后每天都是一張黑臉吧。”

    郭子牧咬了咬嘴，上前接過邵云安給的布巾，洗起臉來。隨著郭子牧臉上的臟污退掉，邵云安眼里的驚訝越來越明顯。等郭子牧洗了兩盆水才把臉洗干凈，邵云安下意識的喃喃：“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藍顏禍水啊。”

    郭子牧難過的低下頭。郭子榆摟住弟弟。邵云安拍了下腦門，說：“進屋吧。你們說的惹來麻煩我心里有數了。你們把到底在躲誰說清楚，我也好想對策。縣令大人是我義兄，他也說問清楚你們，若需要他出面，他會出面的。”

    郭子牧愕然地抬頭，郭子榆也震驚萬分。邵云安倒了盆里的水，又說：“進屋。”

    郭子榆和郭子牧愣愣地跟著邵云安進了屋，屋內的三人同時抬頭，兩個孩子張大了嘴，看呆了，王石井也很吃驚，不過很快他就恢復了正常，還拍了拍兩個孩子。

    “別盯著別人瞧，不懂禮。”

    倆孩子匆忙回神，闔上嘴，但眼睛怎么也忍不住往郭子牧的臉上瞄，這，這是人嗎？怎么會長得這么好看！

    “坐吧。”邵云安給兩人各倒了杯熱水。郭子榆和郭子牧拘謹地坐在炕邊，捧著杯子。郭子榆長得是俊帥，郭子牧就是妖孽了，堪稱傾國傾城，也絕對是藍顏禍水。他這張臉要在盛世都得引起一番爭奪，更別說是在亂世。這前幾年，大燕國絕對稱得上是亂七八糟，也難怪兩兄弟會被逼得走投無路。

    邵云安問：“你們是哪兒的人啊？”

    郭子榆緊了緊雙手，半晌后，他開口：“我兄弟二人乃清州縣人士，家中只有一母。母親靠給人做繡活養活我兄弟二人，供我讀書。可誰想，子牧會叫一惡霸看上。那人路過清州縣看到了子牧，就要強娶子牧為側室。那人已有兩妻三側室，妾婢不知凡幾，我一家自是不愿。可那人卻直接上門搶了子牧，我與家母到縣衙告狀，縣令不僅不為我家申冤，反倒說我與家母是想借機要銀子，不分青紅皂白的打了我與家母各五十大板，當晚，家母怒極攻心，又受了傷，抬回家就不行了。”

    說到這里，郭子榆的臉上是深刻的仇恨，郭子牧低著頭，眼淚一滴滴往下掉，緊抓著哥哥的衣裳。

    “我去那人的府上找弟弟，卻被他家的惡奴打了出來。我才知，那人的表叔是錦州府知府，他是錦州府出了名的惡霸，不知做了多少欺男霸女的惡事。虧得子牧以死相逼，那人沒能得逞，后來子牧趁那人喝醉打暈他跑了出來。我和子牧帶著家母連夜逃出清州縣，家母在路上……”

    郭子榆哽咽了，郭子牧哭山了聲：“都是我害了娘，害得哥哥被他們打傷了腿。”

    郭子榆深吸口氣，強忍悲傷說：“我和子牧找了個地方偷偷埋了娘，就想上京城告御狀。哪知那惡霸卻派了人來追我們，我兄弟二人四處躲藏，幾次險些被他抓住。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別說告御狀，差點連性命都不保。報仇無望，我倆離開了京城，一路漂泊至此，成了乞丐。”

    郭子牧哭著說：“哥哥都考上秀才了，要不是因為我，哥哥現在說不定已經是進士了。因為我這張臉，我和哥哥也不能去給人做工，都是我連累了哥哥，害了娘。”

    “不是你的錯。”郭子榆摟住弟弟。

    邵云安繃著臉：“這跟你有什么關系，只能說是這世道太黑暗。你們安心在我家呆著，若是怕惹來麻煩，我明天先去給你買頂帽子。聽說當今皇上正在整頓吏治，事發到現在幾年了？”

    郭子榆：“有七年了。”

    邵云安道：“明天我去找我大哥，讓他先幫忙打聽一下錦州府的情況。那個惡霸叫什么，那個知府叫什么？”

    郭子牧咬牙切齒地說：“那惡霸叫楊天威，知府叫容月。”

    王石井出聲：“這里是永修縣，敕南府，就算那容月仍是錦州府的知府，手也伸不到這么長。當今圣上乃明君，一心整頓吏治，他們若敢到敕南府胡作非為，定叫他們有來無回。你們就安心住下。”

    郭子牧抬起頭，淚流滿面：“謝謝，謝謝你們。”

    郭子榆也是眼眶泛紅地站起來就要行禮，被邵云安攔下。

    “以后都是一家人，別這么客氣。我和井哥日后忙起來，家里還要兩位大哥多照應。”

    “有什么事你們盡管吩咐就是。”

    邵云安看向兩個還在看美人發呆的孩子：“青哥兒，妮子。”

    倆孩子一個激靈，回神了，趕緊低下頭。

    “搬家之前你們晚上跟爹和小爹睡，兩位叔叔就睡你們的房間。”

    “嗯嗯。”倆孩子猛點頭。

    “別人問起來就說是你們爹的朋友，其他的不要多說。”

    “知道了，小爹。”

    王石井：“去洗漱，今晚早點睡。”

    兩個孩子立刻下炕，一溜煙跑出去了。

    邵云安搬了兩床新被子給兩人，又把王青和妮子的被子拿過來。王石井的表情一直很嚴肅，邵云安偷偷問他：“怎么了？”

    王石井沉聲說：“晚上親熱不方便了。”

    邵云安一口氣差點沒上來，踢了王石井一腳：“你個悶sao老男人！”說罷就忙著鋪床去了，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