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孟大有惡狠狠地盯著他,罵道:“你害我到這個地步,我才不會如你的意,你這個小野種!” “惡有惡報而已,怎么叫我害你。李府的管事難道是我殺的不成?你愛說不說,我也不是什么消息都沒有,那塊玉在我手里呢!” “那塊玉?不對,你怎么知道那塊玉藏在那里?一切都是你在背后謀劃的不成?” 孟澤沒有出聲,但孟大有這時才明白,他落到今日這個下場,是因為從一開始就走進了對方設置的圈套。 這個小兔崽子,先是趁他夜里喝醉,在山林里裝神弄鬼,假借玉娘的鬼魂,告訴他商人托夢的事情。他擔心事發(fā),便去找羅半眼商量對策,還去了當年埋尸的地方看,見自己都找不到地方了,才放心回去。 后來他同羅半眼交易的時候被抓,想必這小子那些天一直跟著他,又及時買通賴頭三去舉報,所以官府才那么快就抓到了人,結(jié)了案,定了罪。 “我沒那么多時間跟你耗,到底想不想說,給個準話。”孟澤見孟大有神思恍惚,不耐煩地說道。 “給我燒紙,我就說!“孟大有靠著牢房的柱子坐了下來。 “你老婆兒子還在呢,找他們?nèi)ィ覀儌z可是仇人,你覺得我會有這么好心!”孟澤不肯松口,剛才已經(jīng)上過一次當了,他才不會上第二次當。 “口信我讓人送去了,他娘倆沒來!”孟大有回了一句。 “你對孟小寶娘倆好,臨到要行刑了,他們娘倆連你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見,你還求到我頭上來,是不是覺得很諷刺?” 孟大有這回沒有反駁,也沒有動怒。 “他們不肯來,那明日誰來替你收尸呢?讓我想想,像你這樣的,家人不給來收尸的下場是什么?大約是放在停尸房里等幾天,若是尸身都臭了還沒人來領(lǐng),估計就一張草席裹著,扔到亂葬崗去,被野狗分而食之,連骨架都找不全。” 孟澤說得太形象,孟大有靠在柱子上,身子微微發(fā)顫。 “當我求你!“孟大有擠出一句話。 孟澤打量了孟大有一番,冷聲道:“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 孟大有也沒有追問孟澤是否愿意給他收尸燒紙,到了這會兒了,他手里也沒有更多東西可以逼人就范,玉已經(jīng)在這人手上了,其他的,他知道的也不多。 “那塊玉,是你爹的!“孟大有開了口,“你爹叫什么,你娘從來沒跟我說過,我只知道這塊玉是他的。” 玉的歸屬人,孟澤已經(jīng)從玉的形制推斷出來了,因此,他對這個消息并不是很感興趣。 “我娘姓什么?是什么地方的人?” “你娘叫鄭漱玉,我平日里叫她玉娘。說起來,你跟你娘也要幾分相似,尤其是眼睛。” 孟澤打斷他的話,“我娘是什么地方的人?你是怎么遇到她的?” 孟大有搖頭,“你娘不肯說,我也問不出來。不過,她說的是官話。我是從響水河的,上游遇到她的。那時,我尿急,跑到河邊去。看見你娘抱著一截樹干從上游飄下來,我就瞠水,將人拉了起來。” “那時,她也就剩一口氣了,若是我不將她拉上來,她最后的下場,就只有進魚肚子了。” “照你這樣說,我還得替我娘謝謝你,給了她幾年好活!”孟澤諷刺道。 孟大回頭看了孟澤一眼,淡漠地說道:“沒有她,也就沒有你。 孟澤沒有繼續(xù)和他爭,“繼續(xù)!” 孟大有繼續(xù)往下說,“我背著你娘去了醫(yī)館,大夫給她控了水,這才活過來了。醒來后,你娘什么話也不說,我沒辦法,就將她帶回村里了。” 真實情況自然不會像孟大有說的那么輕巧,孟澤心里清楚,也沒有繼續(xù)追問,反正這一切已經(jīng)沒什么意義了。 “她沒有說要回去么?” “這可真沒有!“孟大有聲音大了一點,“我們過了一段日子之后,說想去拜訪一下岳父,你娘不肯。 “這么說來,其實你知道的并不比我多。”孟澤有些失望。 “我知道你爹的事情!”孟大有急了起來,快速說道,“你娘瘋了后,老是說些車轱轆話,還時常認錯人。有時候,她會把我看成你爹,說我負心,明明兩方都有情,最后求娶的確是你娘的jiejie。” 這個消息,倒有些出乎孟澤的意料。 “真是這樣說的?” “就是這樣說的,這話我聽過好多次。對了,你爹那時候,好像中了個官,叫什么花來著?”孟大有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沒想出來。 “探花郎么?” “對,是這么個官!” 孟澤很快理順了整個故事。原身的母親叫鄭漱玉,鄭漱玉和原身的父親談戀愛,有了身孕,滿心歡喜等著剛中了探花的男人求娶,結(jié)果這個探花郎卻娶了鄭漱玉的jiejie為妻。經(jīng)受不住這樣的打擊,鄭漱玉跳了河,卻被孟大有救了上來。 鄭漱玉的一生是個悲劇,被第一個男人害得失去清譽,又被第二個男人推下山崖。她的兒子,也重復了母親的命運。 頂著原身殼子的孟澤,在知道這些事后,心里也很不好受。 “明日你會來么?“見孟澤要走,孟大有隔著欄桿低聲問道。 孟澤腳步一頓,頭也不回地走了。 孟大有站了一會兒,慢慢地踱到墻邊,再度在草墊子上坐了下來。 酒還有大半,燒鵝也沒有動,然而,他確實一點胃口也沒有了。 孟澤快步出了縣衙,總覺得這心里像壓著塊石頭一般,透不過氣來。一直到回了村,這心情也沒好起來。 “你說這世,上,好人怎么都沒好報呢?”孟澤問魏霆均。 魏霆均沉默一會兒,說道:“也許是這天底下的人太多了,上天顧不過來吧!” 孟澤一怔,才覺得自己問錯了人。魏家遭遇的委屈和不公,跟鄭漱玉的遭遇,兩者完全不可比。 “瞧我,鉆牛角尖去了,不說了!”孟澤深吸了口氣,準備略過這事。 “若你覺得你娘這一生太過凄苦,可以個找高僧念經(jīng)超度一番,祈愿她下輩子有個好去處,過得安康!” 這話擱在前世,孟澤是不信的。可是現(xiàn)在,他自身就是一個例證。 而且,原身還在夢里同他見過面,讓他復仇,可見鬼神之說,在這個世界也不全是虛妄。 “你說得對,我現(xiàn)在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正當孟澤想問魏霆均上哪兒找高僧去的時候,孟平的兒子小黑虎上門來了。 “澤哥,你可回來了,我爺爺找你一天啦,我跑了好幾趟,你們都沒在家!” “你爺爺有說是什么事么?”孟澤問道。 “沒呢,我爺爺他沒說,就讓我看你回來沒有,說若是你回來了,就讓你去我們家一趟。”小黑虎笑道。 孟澤聽了,轉(zhuǎn)身就往外走,魏霆均也跟著動了。 小黑虎眼珠一轉(zhuǎn),笑道:“魏哥,你是我偶像,能教我?guī)渍忻矗课乙蚕胂衲隳菢樱蝗蛩酪活^牛!” 孟澤聽了這話,忍不住笑了,“你想學這樣的本事,得另外找個人才是。畢竟你魏哥可是揮了好幾拳才把一頭牛給打死。” “我這不是夸張了點么,總之,我最佩服魏哥啦,我要拜師,要學藝。” 小黑虎說著,也不管魏霆均答不答應,單膝跪地,拱手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孟澤看了魏霆均一眼,笑道:“恭喜你,收了個小徒弟! 小黑虎聽到這話,裂開大嘴朝孟澤笑道:“謝謝師娘!” 這聲“師娘”叫得孟澤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隨手在小黑皮額頭上敲了一記,丟下這倆人走了。 孟里正在田埂上同人閑談,見孟澤過來了,就招招手,讓人跟著他回家去。 “昨天,衙門的人給我來了口信,說是孟大有這兩天就要行刑了,通知家人過去。我接了信,讓阿固去孟氏的娘家走了一趟,結(jié)果,人沒有找到,反而聽到一個消息,可把我給氣壞了。 “怎么回事?”孟氏也有些好奇。 “孟氏的娘家人只說這母子倆出門找活干去了。實際上,聽她們村的人說,這孟氏帶著兒子嫁到一個偏遠的山村里去了。” 聽到這個消息,孟澤也覺得意外得很。 “孟大有還沒死,她連寡婦都不算,怎么能嫁人!” “所以我才氣啊,這都是一幫子什么人啊。這可是犯法的事兒,她也敢做!” 雖然覺得意外,但孟澤覺得,這事兒倒也符合孟氏薄涼的性格。 據(jù)牢頭說,自從孟大有當堂宣判后,這孟氏母子就再也沒來過。 “孟氏既然嫁了,這孟大有的后事一一”孟澤沒有再說下去。 “我找你來,為的就是這事。先前孟氏賣房子,你不是把那筆錢放我這了么,這錢我待會拿給你!另外,幾個族老都不太樂意孟大有葬在村里的墳山上,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孟澤才不愿意給孟大有收尸,正色道:“孟伯,到如今我也不瞞你。我跟孟大有不親,這里面有固然有他和孟氏母子幾個一直欺負我的緣故,但最重要的原因我一直沒跟你講,我母親是孟大有給推下山崖去的,并不是意外失足。” “什么,還有這事!”孟里正也嚇了一跳。 “我當時在場,親眼見到了,小時候不明白他的舉動,后來大了就知道了。 “傻孩子,那你當時為什么不跟我講?” “當時誰會信我的話呢!”孟澤苦笑著。 孟里正一想,無憑無據(jù)的,即便孟澤真講了,也不見得能把孟大有怎么樣。 “這些年,你受苦了!“孟里正干巴巴地安慰道。 “所以,我不想給孟大有收尸,也不在乎他會被埋在什么地方。”孟澤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 孟里正想了一會兒,說道:“既然這樣,那這事就全權(quán)交給我處理,你看如何?” “謝謝孟伯!”孟澤回道。 第133章 收薏仁啦! 孟大有行刑那天,孟澤特意去了一趟墳山,給原身的母親燒了紙。 找高僧念經(jīng)超度的事情,孟澤也提上了日程。只是這超度,不能光報個名字,還需要原身及原身母親的生辰八字才行。 原身的生辰八字,孟澤自然是不知道的。不過,打聽這事兒不難,只要找孟大有周圍的鄰居一問就知道了。 難的是原身母親鄭漱玉的生辰八字。雖然鄭漱玉同孟大有做了3年夫妻,但感情受到重創(chuàng)、又落到地痞之手的鄭漱玉極少說話,有時候被孟大有揍,也是一聲不吭,所以她的生辰八字孟大有絕不可能知道。 孟大有不知道,對鄭漱玉的來歷一無所知的村里人,就更加說不上來了。 “其實這事兒也簡單,只要找到你娘的娘家人,一問就知道了。說一口官話,jiejie嫁給了當年的探花郎,按這兩個線索去找,不愁找不到。“魏霆均安慰道。 孟澤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可是一想到要去找鄭漱玉的家人,他又遲疑起來。 兩姐妹喜歡上同一個男人,最后那個男人娶了jiejie,怎么看,他都覺得這鄭家內(nèi)部不太安寧。因為正常的士大夫家庭絕對不會出現(xiàn)兩姐妹爭夫的鬧劇,更不會一個女兒跳了河,連找都不找的。 “隨緣吧,若是日后碰到鄭家人,順便問問就好。這樣貿(mào)貿(mào)然去找,還不知道會惹出什么樣的風波來。“孟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