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他咬了咬牙,按照事先定好的方式聯絡了在外支援的隊員,說明了當前的情況,并告知對方他將去二十七層接應時司長。 交代完這一切,顏脫便握著鏡子,按了屋中的尋呼鈴。 時緘現在在二十七層,可是二十七層是風生魔的私人空間,他很難輕易上去。 很快杜先生便出現在門口,按響了門鈴——時緘現在是風生魔的貴客,特別是風生魔還特意吩咐過他今天晚上要注意時緘房中的動靜。 顏脫打開了門。 他穿著寬松的白色薄毛衣和同樣寬松柔軟的米色褲子,黑色短發服帖地垂在額上,雙頰帶著些微的紅暈。他右手扶在肚子上,左手扶著門,神情中帶著幾分恃寵而驕的憨態,看向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杜先生道:“主人說要我去服侍他,他想要我了。” 說到這里他的臉紅了一下,繼續道:“他說只要我按這個鈴,會有人來送我上去。” 杜先生猶豫起來,他倒是不太懷疑是顏脫在說謊,在他的印象中,對方就是一只乖順的靈寵,而在他的固有認知中靈寵幾乎是不會說謊的,更不要說膽敢假傳主人的命令。他猶豫的點在于除非有特殊命令,否則風生魔是不允許任何人去二十七層的,但他也知道今天那位大人的確約了這位司先生去二十七樓,所以他不確定送這只小貓上去究竟算不算那位大人的命令,畢竟他沒有收到任何直接指示。 思索了片刻,杜先生點點頭,應允道:“我帶你去找你主人。” 顏脫努力抑制著自己的擔憂和不安,裝出乖順的樣子跟在杜先生身后。他們經由二十五層的一個特殊電梯上到了二十七層,一出電梯兩人就發現了不對——電梯外原本堅不可摧的黑色大門如今已經碎成了碎片散落在地上,如同受到了極強的力量沖擊和摧折。 杜先生臉色一變,但是顏脫比他行動更快,一道黑色的繩索很快從他袖中躥出,飛快地將對方牢牢束縛住——他的法力已經恢復了一半,只是在杜先生來的時候被他用鏡子暫時壓了下來,而這根冥鎖是冥界極富盛名的控制寶物,即使理論上講杜先生法力要比顏脫強很多,也很難從中掙脫出來。 如今局勢未明,但顯而易見的是時緘和風生魔已經交手了,顏脫才不想送一個幫手給對方。 確認控制住杜先生之后,顏脫在對方驚愕憤怒又焦急的目光中快速穿過已經破損的黑色大門,直直向內室而去。 ———————— 風生魔側躺在地上,臉色一片黑暗,原本整潔得體一絲不茍的衣物上已經褶皺且沾上了灰塵,被強大的力量撕扯得狼狽不堪,嘴角滲出黑色的血跡。 他看著幾步遠處半懸在天空中的男人,神色變得晦暗不明。 他沒有想到對方竟然這么強,讓他甚至毫無還手之力。更令他想不通的是,為天魔的對方為何如此目標明確地一心要取自己的性命。 他雖然建立了龐大的勢力,但是這些面前那個比自己更強的天魔眼中應該算不得什么,而且即使殺死了自己,那些勢力對方也未必能順利接收。他想不到自己有什么是值得對方謀奪的,也不太可能和一位天魔結仇,那對方的殺意就來的毫無道理。 總不可能是替天行道吧? 他知道他無法在力量對抗中取勝,便試圖分析對方這樣做的原因,試圖以此來某得一線生機。可是和過去一樣,他完全無法猜到對方的心思。 就在這時,隱約的人聲從外面傳了進來。面前的強大天魔金色眸子一閃,瞬間把自身力量壓制了下去,恢復了人類的形貌。幾乎與此同時,一個人影匆匆忙忙地從外面跑了進來,看見男人站立的身影后大聲喊道:“時緘,你沒事吧?!” 時緘…… 風生魔的瞳眸緊縮了一下,瞬間明白了過來。 他抬眼看去,只見青年在確認情況已在男人掌控之下后一下子向那已經重新披上人皮的天魔撲了過去。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男人,確認對方安全無虞之后便從男人身后將他牢牢抱住,依賴擔憂地把臉埋在了對方背部,小聲嗚咽道:“你可答應了做我的太子妃的,你不能有事。以后也都不能。” 風生魔的眼睛里充滿了諷刺,嘴邊也揚起一抹說不出是自嘲還是嘲諷的笑容——時緘、太子妃……原來如此…… 他一直以為自己能在短短二十年中建立如此龐大的勢力,保自身無虞,已經是少有匹敵的強大厲害。卻沒有想到竟然有另一只天魔,偽造身世混入了冥府,執掌輪回司,成為三界震服的輪回司司長,甚至迷惑得冥界太子對其情根深種,一往而深。 其段數比起他來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說起來……倒也真是諷刺。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卻什么都說不出來——對方的力量依然牢牢地壓制著他,讓他半句話都說不出。 顏脫進來后只看了角落里的風生魔一眼,發現對方已經被時緘重創無法行動,再造不成什么威脅。隨后他便把全副心神都投注到了時緘身上,仔仔細細地把時緘全身上下摸索了一遍,發現對方沒受什么傷后才一把抱住愛人。 時緘沒受傷,這太好了。 但是時緘的臉色顯而易見的有些蒼白,想來方才為制服風生魔也耗費了不少的力量。想到這里顏脫又不由得擔心起來。 他看向時緘,欲言又止。他覺得自己這兩天表現得已經太直白了——先是求婚,再是求婚成功之后為讓未婚妻體會到婚姻生活的快樂而在每晚用盡手段地“侍候”對方,現在又這么急急忙忙地跑來,滿臉都寫著擔心……完全是一副百依百順寵妻無度的好老公做派,據說這樣下去妻子會恃寵而驕,結婚以后就會不把他當回事。 他倒不是要求時司長婚后一定要像鏡中預言那樣穿衣做飯無微不至地照顧他,但是他希望自己未來的太子妃至少會重視他、把他放進心里。 然而據說也不能太順著對方,不能太讓對方感受到自己對對方的在意,必要的時候也得拿拿喬,否則對方知道自己吃定你了,就會不在乎你。顏脫也忘了這是從哪里聽到的歪理,卻在這時突然想了起來。 于是他故作矜持地放開了對方,仰起頭,咳了一聲道:“你回去多休息休息。最好回去后這兩天別上班了,在家修養一下,剩下的工作交給其他人辦也沒問題。你現在是我的太子妃了,雖然還沒辦婚禮,但是也不用這么辛苦,該養尊處優的時候就要養尊處優,否則別人會笑話我的。” 他這一番話說的邏輯混亂、語句不通,但太子殿下自己還挺滿意的,他覺得這樣時緘應該就聽不出自己是在關心他,就不會發覺自己特別在乎他。只要這樣保持下去,他就不會變成那種被妻子完全拿捏住,妻子在外尋歡作樂也敢怒不敢言,只求不離婚的可憐男人。 完美。 沒想到時司長卻突然垂下頭看向他,淡淡問道:“殿下,你是在擔心我嗎?” 顏脫猝不及防,一下子漲紅了臉。 只有默默縮在角落里的天生魔看著時司長蒼白的臉想到,看來這個看似強大的天魔也不是那么容易。看那蒼白的臉色,就是發覺那小太子過來之后強自壓制力量收回原身的下場。 沒想到如此強大的天魔,最后竟逃不開以色侍人的命運。 第61章 新婚 顏脫惱羞成怒地回了一句:“才沒有關心你, 我只是不想因為你身體狀態不好耽誤婚禮而已!” 說完之后卻覺得還不如不說, 這樣好像顯得他很心急地要結婚一樣。 恰巧這時來接應的其他隊員也已經趕到了, 他便別過頭去,懊惱地不再說話。 輪回司諸人將會所相關人員全部逮捕收押,又根據他們交代出的線索去清剿風生魔其他的勢力。風生魔已經被降服, 他的那些勢力也是樹倒猢猻散,再不值一提。 而顏脫跟隨眾人回去后首先拜見了自己的父親,一本正經地同顏青天道:“爹, 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顏青天覺得兒子這一趟出去歷練受了不少苦, 但看上去也成長了不少,好像比從前更有擔當了, 心下很是滿意,臉色也越發和藹, 聽顏脫這么說也只是點點頭應道:“嗯,說吧。” 顏脫抿了抿唇, 不免覺得有些緊張,但還是努力鎮定地開口道:“爹,我打算結婚了, 我要娶時司長。” 顏青天聽到前半句的時候感覺還好, 聽到后一句的時候喝了一半的茶差點沒有噴出來。他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兒子,再次確認道:“你再和我說一遍,你要娶誰?” “我要娶時司長。”顏脫又重復了一遍。 顏青天幾乎要被自己嗆死。 他原本以為兒子出去這一趟是被哪個小妖精勾去了魂,還想著小妖精就小妖精吧,現在都講求自由戀愛, 只要那個小妖精沒什么壞心就可以,他是開明的家長,不打算干涉兒子戀愛。沒想到兒子和他說他要娶時司長?!問題還不僅僅是這個,問題是你要娶人家,但時司長是那么好娶的么? 顏脫見他爹沒說話,以為他爹嫌時司長年紀大,不太同意,連忙進一步補充道:“爹,我們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我必須得對時司長負責。” 顏青天愣愣地看著自己兒子,下意識張口問道:“你說什么?” 顏脫看顏青天這樣子以為他爹不相信,略帶羞赧地解釋道:“本來是做任務的時候我被風生魔算計了,中了他們的藥。結果我沒忍住,就、就那樣了……事后我冷靜地想了想,我還挺喜歡時司長的,以后和他過一輩子也挺愿意的,再說爹你總教育我要做有擔當的男人,所以我就想著得對時司長負責。時司長也答應了,他答應我等任務結束回來后就結婚。” 顏青天心里漸漸反應過來,同時心里充斥著nongnong的不可置信——兒子這是真長本事了,都能把時司長搞成自己的……這、這、這能耐大發了! 他還是不相信自己兒子是怎么能把時司長辦了的,武力值相差實在是太大。只有一種解釋,就是時緘本身并沒有抗拒,而是半推半就地接受了。從時緘答應結婚這一點來看,一切都是時緘默認下發生的這點還比較可信。 顏青天心中五味陳雜,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他活了這么長的年月,見過的大風大浪不知道有多少,將世事看得透徹,對這事卻有些難以定奪。 他其實有些看不透時緘,這位輪回司的最高執掌者來歷身世成謎,但力量強大,甚至不在他之下。當年時緘出現在冥界的時候,他其實是放心不下對方,擔心其會在三界造成巨大的風波,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將對方留在自己眼皮之下看著比較好,但又想不到用什么方法留下對方,擔心反而會觸怒時緘起到反效果。 于是顏青天試探著邀請時緘來擔任輪回司司長,希望用這個職位困住對方,便于他在冥界監控對方的動向。沒想到時緘竟然沒怎么猶豫就答應了下來,甚至在短短時間內把原本沒什么聲勢的輪回司經營到了如此地步。 沒錯,時司長這二十年中從來沒做過什么惡事,非但沒做過壞事,還為三界的和平穩定作出了巨大的貢獻。但是顏青天還是放心不下他,尤其不放心把自己的寶貝兒子這樣徹底交到對方手上。 可是他又怎么會看不出來,如今兒子這幅模樣,分明是已經對對方情根深種了,即使他反對也起不到什么效果,反而會激起顏脫的逆反心理。何況他現在還摸不清時緘的態度,如果時緘也很屬意自己傻兒子的話,那么憑借他的力量,直接將人擄走也不是什么難事,結果也只會更糟。 左思右想之下,竟然只有答應這樁婚事才是最好的選擇。至少兒子和時緘都還能在眼皮子底下,真出了什么事,他還能護著兒子一點。 這樣想著,顏青天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得到父親同意之后顏脫不禁喜上眉梢,連連對顏青天道謝。 顏青天看得無奈,心說你現在年輕氣盛,從小被保護得太好,正是對情事懵懂好奇又熱衷的時候,時緘看中這點,先讓你占點便宜,嘗點小甜頭,你就傻乎乎得被迷得找不著北了,還口口聲聲要對人家負責。但時司長哪里是能屈居人下的人,以后有你哭的時候。 但他自恃長輩身份,這些話卻無論如何也對兒子說不出口,只能在心里嘆氣,好像看見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小胖白兔子被狼叼回窩里去了一樣。 他哪里知道,他兒子甚至連他想象中的那一點“便宜”都沒占過,就已經傻成這個樣子了。 顏脫母親在天界閉關修煉,已經十年沒回來過了,等到出關也不知道還要到什么時候。顏脫索性也不等了,給母親寄去了一封信稟明了他要結婚的事,便喜滋滋地親自安排籌備起婚禮的各項事宜,平日在輪回司也不再掩飾和時緘的親密。 輪回司眾人看得驚愕不已,竟然分不清這算是誰傍上了誰,最后只能暗自感嘆一聲還是太子殿下有本事,竟然一趟任務的時間就能讓他們如高山之雪般的時司長動了情轉了性。 關于兩人的桃色消息更是傳遍了整個輪回司,最后借由網絡傳到了冥界和天界,都是諸如“今天我看見殿下和時司長在地下車庫熱吻”“時司長辦公室門沒關,莫科長不小心推門進去,撞見了殿下衣衫不整坐在大boss腿上和司長大人摟抱著親吻”之類的。 最后時緘實在受不了,給顏脫放了一個星期的假,讓他專心籌備婚禮即可。 無論如何,冥界太子大婚也是三界的一樁大事。顏脫又總想著不能委屈自己太子妃,所以準備時一切都按最好的來。 婚禮當天更是盛況空前,顏脫一天奔波不停,但也覺得開心暢快至極,一天下來臉上總掛著盈盈的笑意。作為“新娘”的時緘早早就被送回了太zigong殿,顏脫卻還要在外應付各方來賓的敬酒,等到能脫身回去的時候早就醉得連自己長什么樣都忘了。 不過他還記得時緘,還記得自己今天和時緘成婚,時緘是他新娘子。 是以等回到宮殿之后他關上門,解開外面禮服的扣子,看見坐在床沿上淡定自若的時緘就跌跌撞撞地走了過去,到了近前更是直接撲進了時緘的懷里。 他不僅窩在時緘懷里,還亂摸亂親亂蹭,把時緘衣服前襟蹭得皺巴巴的,卻愣是對方一顆扣子都沒能解開。他抓住時緘胸前的衣服,急得眼睛發紅,不由抬起頭來委屈巴巴地看向對方,像是求救,又像是在求歡。 他愣愣看向時緘的眼睛,忍不住抬起手輕輕摸了摸:“……時,你的眼睛怎么變成金色的了?” “殿下,我們今天晚上玩一個特別的游戲。”時緘低下頭,看著他的眼睛道,“無論我做什么,殿下都不能反抗,要乖乖配合。否則老公會狠狠罰你的。” 被酒精麻痹了意識的太子殿下向愛人懷里縮了縮身子,點了點頭。 強大的力量逐漸彌漫開來,籠罩了整座宮殿,將一切都隔絕在外。宮室內部,一雙極為華美的黑色三翼羽翼在男人身后展開。 新婚之夜,強大的天魔忍不住向愛人露出了自己的天魔本貌,使用自己本來的樣子將愛人完全地占有,毫無回旋余地。 而這一夜也極為漫長,顏脫只覺得自己無數次睡過去又無數次醒來,他的酒意漸漸消散,頭腦漸漸清醒,但是他已經絲毫沒有拒絕的余地了。 他只有努力去承受,努力地去接受愛人的一切,委屈地去取悅對方。因為這一次,無論他怎么哭泣掙扎求饒,他一向淡定優雅又從容的愛人也不肯饒過他,而是以他從未經歷過的兇狠強悍樣子不容拒絕地將他一寸一寸,徹底拆吃入腹。 夜色終于散去,天邊亮起了曙光。 靜謐又靡亂的宮室之內,無比疲倦的年輕太子蜷縮在愛人的懷抱中,在黑色羽翼的包裹下,睡得正香。 第62章 在昏迷過去之前, 顏脫抱著新婚愛人的手臂迷迷糊糊地問道:“你到底是誰……你怎么會是這個樣子……” 被時司長用天魔本體翻來覆去地折騰了一晚上, 他無論如何也意識到自己的愛人有問題了。至少, 時緘絕對不是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 “寶貝兒,你見過我的。”時緘親吻著他的頭頂,聲音暗啞道, “在你很小的時候,你從鏡子中見到過我。” 隨著他的話,顏脫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久遠而模糊的畫面, 天降異象, 地獄破碎,無數魔物傾巢而出, 在那之中,有一個高挑修長的身影, 身負六翼,遮天蔽日。 那是二十年前他曾在鏡中看到的預言。后來因為他的預言, 顏青天加強了防守,大部分魔物都被繼續鎖在了地獄深處,只有少部分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