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節
剛轉頭回來,卻發現那門房又跑回來了。 門房到得近前,低聲說道,“英雄,您的朋友現在在山上……” 第三百三十五章 玄鐵右手 南風聞言心中一凜,“哪個?” “就是去年您帶來求醫的那位女子。”門房答道。 “她何時到的?”南風追問。 “今早剛到的,我認得她,便率先通報,家主已經將她請上山了。”門房說道。 “多謝。”南風摸向腰間錢袋,他焉能看不出門房是在示好討賞。 那門房見狀連連擺手,“您的錢袋上次遺落在……” “那是送你的。”南風打斷了門房的話頭,上次他抱著元安寧過來求醫,由于來得太早,王叔尚未開門接診,他便將錢袋扔進了門房居住的木屋,試圖賄賂門房早些通報,但事發緊急,門房得了錢卻沒能為他辦事,人的格局有大小,關心的事情也有大有小,對門房來說,拿了錢卻沒能為人家出力有些不厚道,這可能也是他前來示好的原因。 見南風這般說,門房了了一樁心事,快步跑走,上去通稟。 仆人也不是每個人都能當好的,這個門房就做得很好,上山時一溜兒小跑兒,自山腰茅廬停留了片刻,回來又是跑著下來的,當日王叔與南風交易時他也在場,知道南風不是尋常人等,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來討好結交,只能費些力氣,快去快回,以此彰顯對南風的尊重。 “家主正在為您的那位朋友診治,有話傳出來,讓您上去坐等。”門房沖南風說道,言罷,轉身看向其他候診求藥的賓客,“貴客求診,我家主人需全心診療,今天怕是不得空閑了,都走吧,明日再來。” 說完,撇下一群面露不滿和失望的賓客,又過來沖南風賠笑,“英雄,走,我帶您上山。” 對于這樣的禮遇,南風著實不太習慣,從小到大沖自己有口好氣,有個笑臉的人都少,而今受到如此殷勤的對待,這差距實在是太大了,來的也著實太快了。 隨著門房來到山腰茅廬,門房將南風引入正屋,隨后又忙著去泡茶,王叔身邊原來有個伺候茶水的老仆人,但那老仆后來被李朝宗和王仲給害死了。 此時王叔并不在房間里,元安寧也不在,在茅廬的北面有個密室,他們二人應該在那里面。 南風坐下沒多久,正北墻體的暗門就被人自里面推開,王叔探頭出來,“還需半個時辰,莫要著急。” 王叔此時臉上戴了一層面巾,雙手戴有輕薄的羊腸手套,兩只羊腸手套上都沾有新鮮血跡。 “有勞。”南風稽首道謝。 王叔也不多說,轉而退了回去,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竟然沒有關上暗門。 南風本不想過去窺探,但還是忍不住走了過去,只見密室里面是一處很大的空間,分為東西兩個區域,東側是各種稀奇古怪的器物,應該是王叔多年的收藏。 西側有不少藥架,上面擺放著各種藥材,在西側中間區域有一張石床,石床一側放著大量奇怪的岐黃用具,元安寧躺在石床上,腳朝外,身上覆蓋著黑色的麻布,王叔站在石床右側,正在緊張忙碌。 王叔也是有修為的人,聽得腳步聲,知道南風自外面探望,頭也不抬,忙碌的同時出言說道,“令友服下了麻沸散,正在昏睡。” “多謝先生。”南風再度道謝,有些人年輕時愚蠢,上了歲數更蠢,但有些人年輕時就聰明,上了年紀更聰明,王叔無疑屬于后者,他應該是故意沒關門的,目的是讓南風自外面看著,元安寧此時處于昏迷之中,他雖然是大夫,卻終究是個男子,這是為了避嫌,讓南風不會多想。 就在此時,門房端了茶水來送,一開門,進風了,南風唯恐灰塵進入密室,便試圖關上石門,但他找不到機關,便只能擋在門口。 門房送來茶水就退了出去,出門之后還不忘帶上房門。 南風回到客座,坐下喝了幾口茶水,但他始終不放心,便端著茶杯回到石門處,此時王叔正在密室里緊張忙碌,忙碌分為兩種,一種是手忙腳亂,一種是有條不紊,王叔就是后者,他的動作非常快速,很是連貫,各種器械使用的極為嫻熟,此時應該正在接續的緊要關頭,王叔一邊下針試探,一邊對接縫和,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正所謂術有專攻,每一行頂尖的人物都值得尊重,大夫也是如此,世間的大夫千千萬,但達到王叔這種高度的怕是只有他自己,要想謀利生活,為他人之能為也就夠了,但若想登峰造極,名利雙收,則必須為他人之不能為。 似這種復雜的接續,便是王叔做起來也非常吃力,不但要精準對接快速縫合,還要不時下針試探,銀針扎的都是元安寧的右臂,根據王叔的下針部位來看,他扎的并不是xue道,應該是筋脈,銀針扎下,刺激筋骨,黑布覆蓋下的義手就可能有所反應,若是沒有反應,就需重新對接。 王叔的年紀已經不小了,這等繁重緊張的工作很快令他大汗淋漓,王叔穿的衣服是特制的,雙肘各縫有一面毛巾,可能擔心汗水滴下會感染傷口,王叔在忙碌的同時還需要頻繁擦汗。 接續的時間比王叔預計的時間要長,何時開始的不知道,南風來到之后又過了一個時辰王叔方才忙完,下針再試,義手彎曲隨意,伸展自如,抓握掐捏,靈活非常。 放下刀剪之后,王叔自一瓷瓶里倒出藥粉少許,覆于接續處,再取藥丸一枚,以水喂元安寧送服。 做完這些,方才拉下面巾,摘下羊腸手套,一邊喝水一邊密切觀察元安寧右腕。 “先生辛苦了。”南風誠心道謝,他目睹了大部分的過程,王叔真的是用盡全力了。 “還好,幸不辱命。”王叔也是如釋重負。 南風剛想說話,王叔又道,“老夫生平做過不少接續手術,以這一例最為滿意。” 見王叔這般說,南風徹底放心了,王叔雖然行事乖張,卻非常沉穩,他既然說好,那就是真好。 王叔沖南風招手,“你且來看。” 南風聞言側身進入密室,走向石床。 王叔將遮蓋著元安寧右手的黑布揭掉,“尋常義肢便是做的再好,也終是外物,總不能如血rou一般敏銳,但你們尋了九天玄鐵,又以墨門造物之術熔煉捶打,令友的這只手掌雖然看似纖細,實則剛強非常,便是百煉精鋼打造的鋒芒利器也不得毀壞,再輔以老夫的延筋之術,便有了觸知感覺,而今已如真的手掌無有二致了。” “先生神醫妙手,造化通天,大恩不言謝,容當后報。”南風急忙稽首道謝,元安寧雖然不比尋常女子,卻也還是女子之心,一只義手做的好生精巧,只是顏色與膚色不同,除此之外幾乎看不出是一只義手。 “言重了,言重了。”王叔擺手謙遜,“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還是你們的這只義手做得好,若無堅韌皮骨,便是有再多華麗毛羽,也無處附著。” 看得出來王叔對自己的杰作非常滿意,頻頻打量,細觀欣賞。 “她何時能夠蘇醒?”南風問道。 “等麻沸散的藥力消散自然蘇醒。”王叔言罷轉身向外走去“出去說話。” 到得外面客廳,二人分賓主坐定,王叔端杯請茶,轉而笑問,“怎地?吵架了?” 南風聞言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他和元安寧不是同時來的,在王叔看來二人應該是吵架了,元安寧先到,他不放心,又尋了個由頭跟了過來。 “先生誤會了,我剛自東北過來,是碰巧撞上的。”南風解釋。 “哈哈,確實夠巧。”王叔的表情和語氣說明他并不相信南風的話。 南風也懶得繼續解釋,喝了幾口涼茶,將不久之前憑借還陽丹晉身洞淵紫氣,以及在東北戰場發生的事情還有他說過的與王叔有關的話,簡略的說與王叔知道。 “先前與你的那五枚還陽丹是最后的家底了,想要別的還有,還陽丹是沒了的。”王叔笑道,南風當著眾人的面兒承認與他有過交易,對他來說是好事,晉身洞淵更是好事,奇貨可居,他賭中了。 南風放下茶杯,說道,“先生誤會了,我此番過來是另有所求。” “嗯?”王叔側目。 見他這般,南風知道那門房先前沒有將他的原話傳給王叔,便將先前自山下說的那番話又說了一遍。 王叔聽罷再度發笑,“有人要毒害你?” 南風聞言,知道王叔又誤會了,王叔先前曾經去過黑水沼澤,在西北風口下毒試圖報復李朝宗,那時應該是看到他與諸葛嬋娟在一起的,而今他又與元安寧同行,也不怪王叔會將他視為花心的負心漢。 “不是先生想的那樣,我是擔心別人會下毒害我。”南風說道。 王叔自然不會窺探他的**,說道,“毒物也分五行,五行毒物不下上千種,沒人能夠真正做到百毒不侵,不是我吝嗇給予,而是真的沒有這樣的法子。” 不等南風接話,王叔又說道,“百毒不侵是真的不成,不過倒有個防毒的法子,你稍等,我送你個小玩意兒。” 王叔說著站立起身,回到了北側密室,不多時,拿了個扁平的小盒子出來,小盒子是木雕鏤空,只有掌心大小,“這里面是只麝香鼠,本身是無毒的,但它以毒物為食,若是身邊一丈范圍內有毒物,它就能聞到氣息,此物是個啞的,發不出叫聲,你貼身帶著,它若有異動,你就要當心了。” “多謝先生,無以為報,只有……” 王叔微笑擺手,“你這不是答謝我,是在給我惹麻煩,你既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說了,我便是不想要,也只能要了,他日萬一有人殺將上來,我也將其交出去保全性命。” 南風剛想接話,卻聽得密室里有起身的聲響。 “她醒了,進去扶她出來吧……”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不期而遇 南風聞言急忙放下木盒,起身走向密室,到得密室門口,只見元安寧已經自石床上坐了起來,可能不曾回過神來,沒有端詳接續的右掌,而是抬手摁向兩側太陽xue。 “哎哎哎,別亂動。”南風急忙側身而入,元安寧抬起的是右手,由玄鐵打造的義手異常堅硬,萬一摁壓力道太重,可別把自己給捏死了。 聽到聲響,元安寧轉過頭來,見來的是南風,臉上立刻露出歡喜神情,“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南風愣了一愣,“我碰巧路過,王先生剛為你繼了義手,你不要亂動。” 得南風提醒,元安寧方才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抬手低頭,緊張打量。 南風沒有急于說話,王叔所用的麻沸散想必是一種能夠減輕痛苦的藥湯,這種藥湯除了能夠減輕痛苦,貌似還會對人的神志產生一定影響,元安寧此時就處于大夢初醒的茫然狀態。 看得出來元安寧很緊張,起初只是轉動手臂,正反打量,隨后才慢慢開始嘗試活動彎曲,發現接續的義手很是靈活之后好生喜悅,雖然不曾欣喜若狂,身體卻在微微發抖。 看得出來,元安寧對義手很是滿意,也可以說達到了她預期的效果,但令她沒想到的是接續的效果遠遠不止她想象的那樣,快速彎曲掐捏之后,垂手撫摸石床邊緣,此番抖的更厲害,不問可知,她已經發現義手不但如臂使指一般的靈活隨心,甚至還能讓她感受到久違的觸覺。 南風沒有出言催促,直到元安寧停止嘗試驚詫抬頭,方才問道,“感覺如何?” 元安寧面帶喜色,點頭連連。 “走吧,王先生還在外面等咱們。”南風說道。 元安寧再度點頭,撐臂下地,麻沸散的藥效可能不曾徹底散去,她腿腳發軟,下地之后站立不穩,一個踉蹌。 南風見狀急忙伸手扶住了她,攙著她往密室外行走。 走過幾步,元安寧貌似想起一事,停了下來,左右張望,轉而手指西側木桌,“我的包袱。” 南風松開元安寧,過去拿起了那個包袱,在包袱旁邊還有一件麻布包裹的器物,隨手拿起,發現很是沉重。 “這是什么?”南風隨口問道,實則他一入手就根據重量猜到此物是九天玄鐵,但此物的形狀與降龍锏差別很大。 “我為你做的刀劍。”元安寧歪頭一旁,不與南風對視,“玄鐵余下不少,留了也無甚用處。” 旁人送人禮物,都是唯恐他人不能感受到自己的一片真誠,但元安寧卻恰恰相反,好像唯恐南風念了她的好兒,是什么促使元安寧這么做南風自然清楚。 有些事情知道了也沒必要說破,南風笑了笑,上下打量,尋找捆扎麻布細繩的繩頭兒,“劍還是刀?” 失了攙扶,元安寧站立不穩,伸手扶向石床床尾,“既是刀,又是劍。” 見元安寧站立不穩,南風就沒有打開那個布包,將其夾在腋下,拎著包袱,過來攙著元安寧出了密室。 見到王叔,元安寧免不得再度道謝,來時她是萬分忐忑的,而此時除了喜悅還是喜悅,當真是滿心歡喜。 道謝和謙遜過后,三人落座,元安寧也是客,坐南風下首。 南風自包袱里拿了畫符文房出來,將第九片龜甲的內容默寫出來,遞給了王叔,“這是其中一卷天書,先生收好。” 王叔伸手接過,放于一旁,轉而指著那木盒說道,“這麝香鼠不比蟲蟻,最長半月就要進食一次,也不用尋毒物喂它,只需打開木盒放它出去,它自己會去尋覓食物,進食過后會自行回返。” 見南風面露疑惑,王叔解釋道,“這木盒乃千年檀香的木心雕琢而成,麝香鼠一直以此為巢,別處住不慣。” “君子不奪人所……” 王叔擺手打斷了南風的話頭,“此物稀罕倒是真的,卻不是我的心頭之物,也是換的旁人的,送給你了。” 南風再度道謝,轉而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