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薛翃道:“放心,就算是為了寶鸞,我也會好好的。” 寶鸞展顏一笑:“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才回了宮,薛翃送寶鸞回寧康宮,還未走到,便有兩個小太監來到,請薛翃前往甘泉宮。 寶鸞立即緊張起來,薛翃向著她微微一笑,寶鸞看到她眼中的暖意,知道她在安撫自己。 女孩子想到這一整天的遭遇,就張手將薛翃抱了抱:“我先回寧康宮了,我會乖乖等著你來看我的。” 薛翃點點頭:“去吧。”假裝并沒有鼻酸的感覺,吩咐小全子親自送她回去。 小全子陪著寶鸞,一步三回頭地去了。 薛翃來至甘泉宮,養心殿門外,鄭谷垂手等著,見她來了,眼睛看著,卻終究不敢多嘴,只輕聲說道:“大皇子殿下也在里頭,您請入內。” 薛翃到了殿內,果然見正嘉坐在龍椅之上,西華卻坐在旁側的一張圈椅里。 兩人都沒有說話,氣氛極為異樣。 雖然這兩人是父子,可卻很少見這樣坐在一起的樣子……然而只要留心細看,就能察覺,西華的五官容貌,的確像極了正嘉,且那股凜然內斂懾人于無形的氣質也更隱隱類似。 薛翃上前行禮,正嘉抬眼看著她:“你回來了,寶鸞呢?” “已經有人帶了公主回寧康宮。”薛翃回答。 正嘉道:“聽說你還去了高府?” “是,聽說高大人病倒了,所以順路前去探望。” “高彥秋的病如何?” “并無大礙,只是偶感風邪,已經開了方子,吃幾幅藥便能痊愈。” 正嘉聽到這里,道:“你過來。” 薛翃走到他身邊,正嘉也并不叫她坐,只是探臂出來,握住了她的手:“在高府可見了別的人?” 薛翃道:“正好虞大人在陪著高大人,略說了幾句話。” 正嘉“哦”了聲:“虞太舒對自己的老師還是很盡心的。這種人朕喜歡。” 薛翃知道他心思不可測,如今特當著西華的面說這些話,又對自己如此親密,便垂了眼皮不做聲了。 正嘉道:“只是,高彥秋的病自是無礙了,太后的眼睛卻還不見好,莊妃也一直都沒有醒,聽說康王也有些病懨懨的。” 正嘉說到這里,撫過薛翃的手背:“方才大皇子來說,可以讓你去給太后看一看,你可愿意嗎?” 薛翃搖了搖頭。 “怎么,你不愿意?” 薛翃道:“皇上,不是已經說過此事了嗎?在其位,謀其政,我非太醫,何必貿然出頭,何況聽說太后也并不喜歡讓我看治。” “不打緊,大皇子已經勸服了太后。”正嘉說著轉頭看向西華,“他也是個很有孝心的孩子。多虧他陪著太后,太后的心情才好些。” 西華聞聽只是微微欠身:“您過譽了。” 正嘉道:“當著你的小師姑面兒,朕不說那些虛言,她也是知道你的。” 西華聽見“小師姑”三字,微微抬起頭來看向薛翃,卻見皇帝握著她的手,西華目光一動,又低下頭去。 正嘉才又將身子往龍椅里一靠,又看著薛翃道:“雖然他的身份不同了,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既然是他的小師姑,那以后這個輩分也不會變,琮兒,你也該對你的師長尊敬些,知道嗎?” 西華默然,手在膝頭上微微握緊了些,然后說道:“是。” 正嘉笑笑,道:“這才對,大丈夫當心胸寬廣,能屈能伸。你若是能拿得起放得下,才不愧是朕的兒子。” 西華不言語了。 直到這時,正嘉才對薛翃道:“對了,喚了你來,除了讓你給太后看診,還有另一件事。” 薛翃看著皇帝。 “太醫院已經查了出來,太后跟莊妃的病因是從何而起了。”皇帝說到這里,似乎不愿意講下去,反而道:“琮兒,你告訴和玉。” 西華仍是垂著頭,道:“在太后娘娘所飲用的九仙薯蕷煎里,發現了一樣東西。” 薛翃不言語,亦不吃驚,只是默默地聽著。 而正嘉則靠在龍椅上,垂著長睫,雙眼似睜似閉。 此時殿內靜得連一陣風吹過都明顯可聞,西華的聲音亦格外的清晰:“是鉛毒。” “九仙薯蕷煎,是道家良方,多少前輩服用無礙,是經驗過的養身方子,”薛翃這才開口,淡淡地說道:“牛乳,杏仁,薯蕷,所用的劑量等等絲毫無差,這鉛毒卻是從何而來。” 西華道:“不知道。”聲音冷冷清清,卻莫名地透著一股子針對之意。 正嘉聽到這里,才又睜開雙眼。 他先看向薛翃,卻見她的面上浮現一絲冷笑。 正嘉手上一緊,把薛翃往自己身邊拉了拉:“這個總是能查出來的,藥方子沒有問題就成了。” 薛翃把手抽了出來,道:“終究是我給的方子,才釀出這種禍事。皇上還是按規矩處置吧。別讓人以為是我謀害了太后,而皇上還在袒護我。” “誰說是你?沒有人敢這樣說!”正嘉皺皺眉,“你別先自己狐疑起來。” 薛翃不理他,只轉頭看向西華道:“既然懷疑我,卻又讓我去給太后診治,是想怎么樣?看看我會不會趁機加害太后嗎?” 西華不由站起身來,說道:“我幾時這么說過。這件事我并沒有告訴太后!你若是現在將太后治好,這件事……可以再慢慢地查。” 薛翃瞥他一眼道:“原來是一片苦心,謝了。” 西華濃眉一蹙,輕哼了聲,轉開頭去。 正嘉在旁看著兩人起爭執,臉上卻淡靜的很。 正欲讓西華坐了說話,外間鄭谷入內,跪地道:“皇上,太后那邊派了人來,說是……” 鄭谷沒說完,只是抬頭看了薛翃一眼。 正嘉立即會意:“是不是太后知道了什么?” 鄭谷低頭道:“那來人說,太后發了很大的脾氣。” 西華也明白過來,皺眉道:“難道是有人把鉛毒的事情告訴了太后?是什么人這么多嘴?” 正嘉吁了口氣:“你先回去吧,好生安撫太后,別叫她生氣,如今癥狀未除,再若氣出個三長兩短來,卻叫人如何是好。你去吧,她見了你,還能想開些。” 西華只得答應,退后兩步,往外去了。 西華去后,正嘉也跟著站起身來,他從后勾住薛翃的腰,把她往懷中抱去:“有何可氣的?難道你竟不知道朕?若真的疑心你,還容你站在這里嗎?” 薛翃道:“皇上雖然不信,但奈何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正嘉道:“大皇子方才有一句話說的很對,你不必賭氣,若是把病治好了,那流言自然消散無蹤。太后如今正惱怒,怕是不會給你看診,那么就去含章宮,朕陪你一塊兒去。朕相信你,也相信你的醫術。” 薛翃聽見“朕相信你”四個字,不由抬頭看向皇帝。 正嘉唇角微微挑起:“怎么,難道你不相信朕?” 他的手指在薛翃臉頰上撫過,指尖的肌膚微涼:“是不是覺著冷?”皇帝喃喃的,“別怕,朕陪著你呢。” *** 正嘉陪著薛翃來至含章宮的時候,三皇子正哭個不停。 幾個奶娘不知所措,用盡各種法子都無濟于事。因為最近聽說了那些流言蜚語,見薛翃來到,也不像是往日那樣親熱信賴,一個個面露忐忑之色。 正嘉喝道:“把孩子抱來。” 奶娘們這才抱了三皇子過來,薛翃試了試他的體溫,又把了脈,說道:“之前給小皇子吃什么了?” 一個嬤嬤說道:“是太醫說的有些痰熱,吃了小兒回春丹。” 薛翃道:“雖然好,只是不足以對癥,去太醫院找劉太醫,讓他用丑寶丸給小皇子服用。” 正嘉哼道:“都聽明白了嗎,還不快去!” 伺候的人忙連滾帶爬地跑去太醫院里請人求藥。 正嘉道:“朕在這里,你去給莊妃看吧。” 在含章宮的兩名太醫隨著薛翃入內,又悄悄地跟薛翃說起莊妃的癥狀。 其中一人道:“之前給太后娘娘所用之藥雖對癥,但卻又激發了娘娘體內鉛毒,導致失明,是以我等實在沒有十足把握。” 這會兒薛翃已經給莊妃診脈過了,又看了眼睛,舌苔,她沉吟了會兒,道:“那想沒想過,用針灸配合散毒?” 兩人對視一眼,薛翃道:“之前給太后服藥后,那寒毒無處可泄才導致上侵,若是及時在頭上的百會,太陽xue,以及翳風xue,風池xue迅速刺xue放血,熱毒會隨著血排出。” 兩名太醫雖覺著這個法子似乎可行,但是在人的頭頂要xue動手,著實棘手,何況對方又是太后跟莊妃娘娘兩位貴人,如何能夠隨意下手。 何況如今宮內流言,說是太后的病癥乃是和玉暗下毒手,如果這診治的過程中又出現什么意外的狀況,那豈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于是不約而同地躊躇起來。 薛翃也知道他們憂心所在,便說道:“我只是提了一個法子,用不用,還看你們。何況針灸不是我所擅長的,真要動手,還是太醫院的人。” 兩人越發悚然。薛翃又道:“但是你們要趕快些,既然是鉛毒,拖延時間越長,對人的身子影響越大,再過些日子,只怕就算救回性命,殘毒也無法驅除,勢必會綿積體內,引發更多的癥狀。” “這可如何是好?”兩名太醫哭喪著臉,六神無主。 就在這時候,三人身后傳來一個聲音:“照她說的做。” 薛翃不用回身,也知道開口的人是誰。 太醫們躬身:“皇上……” 其中一個壯著膽子說道:“皇上,此舉非同小可,是不是……還是同太醫院的眾位仔細商議商議再做打算?” “這幾天你們還沒商議夠嗎?”正嘉輕描淡寫的,聲音卻像是萬鈞雷霆來臨之前的一陣冷風。 兩人忙跪在地上:“是臣等無能,皇上恕罪。” 正嘉道:“你們的確無能,如今有能耐的人指點了你們,若還做不好,再說別的不遲。” 兩人瑟瑟發抖。 正嘉道:“調最擅長針灸的人過來,立刻!” 不多會兒,太醫院緊急調了兩名擅長針灸的太醫前來,薛翃又把如何施針,以及最佳下針的時機告知兩人。 于是先按照之前的方子熬了一劑藥給莊妃服下,戴一刻鐘后,莊妃似醒非醒之時,迅速在百會,風池等要xue小心落針, 鮮血如珠冒了出來,幾個太醫垂手盯著,大氣兒都不敢出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