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太后更是樂不可支,盯著嬰兒目不轉睛:“真是個俊俏的孩子,跟皇上小時候一模一樣。” 寧妃笑道:“真是多虧了和玉仙長了。” 太后這才回過神來,便笑道:“是了,和玉。” 薛翃正站在旁邊,聞言上前。太后和顏悅色地問道:“你……你到底是用了什么仙法兒?” 寧妃也問道:“先前仙長說莊妃娘娘命中劫數,又是怎么回事?” 何雅語也忙說道:“先前和玉說那些話的時候,我還沒有當真,難道真有其事嗎?可既然你說‘盡人事聽天命’,你卻又是怎么改了莊妃的命呢?” 眾人都眼睜睜地看著薛翃。 薛翃淡淡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寧妃娘娘容稟,其實,先前含章宮已經有人已經告訴過小道莊妃娘娘難產,其實小道早也看見這含章宮方向有一道紅光,這本寓意著貴不可言的祥瑞之氣……” 太后驚喜交加,看一眼懷中的小嬰兒,脫口問道:“祥瑞?這話當真?” 寧妃在旁笑說道:“皇子降生,自是天潢貴胄,貴不可言,仙長這話極是。” 何雅語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請聽我繼續說下去,”薛翃道:“只可惜小道看出那紅光之中還有一絲黑氣摻雜其中,克制著那紅運沖天之勢。那時候小道便知道,莊妃娘娘命中當有這劫數,所以小道并沒有答應前來含章宮。” “天命?劫數?”太后詫異,將信將疑。 薛翃點頭:“聽說太后娘娘也是向道之人,當然也知道人各有命,也各自有劫。” 太后道:“我自然明白,那你又是如何化解的呢。” “其實小道并沒有化解。” 大家又是大驚,莊妃雖然閉目養神,耳朵卻也聽著他們的對話,聞言失聲道:“這是什么意思?” “娘娘勿驚,”薛翃回頭向著莊妃一點頭,才又繼續向太后解釋說道,“莊妃娘娘是貴人,皇子更是貴不可言,若是強行化解兩位貴人的劫數,便是干涉了天道,干涉天道的話,就會承受天罰。所以小道起先不敢插手。但回到放鹿宮后,小道思來想去,這畢竟事關兩條性命,而且小皇子身上也凝聚著皇家氣運,如果給地煞所沖而夭折的話,對我朝國運亦大為不利。” 太后這會兒已經顧不上小皇子了,只是震驚地盯著薛翃:“地煞?什么地煞沖撞小皇子?” “太后娘娘可以召欽天監詢問,最近是否有客星沖犯紫微,”薛翃道,“小道所指的地煞,便是如今囚禁在鎮撫司的俞蓮臣。” 何雅語聽到這里,眉峰一挑。 太后皺眉道:“是他?我也聽說了他原先要給斬首,是給陶真人阻止了,既然他沒有死,又怎會沖撞皇子?” 薛翃道:“此人雖是逆賊,但也是天上的地煞星所化,既然是星宿,自然跟凡人不同,他給囚禁在牢房之中,煞怒之氣四溢,先前的地震,以及宮內的種種不寧,其實都跟著煞氣亂沖有關。所以之前小道思來想去,便畫了一道‘祈命符’,用來自于天的無根水給莊妃娘娘服下,這才暫時屏退了煞氣,保全了娘娘母子平安。” 室內寂靜無聲。 頃刻,是寧妃嘆道:“這玄門之道,果然玄之又玄,我等凡人受教了。今日若不是和玉仙長,莊妃娘娘母子有礙的話,別說是太醫院跟其他這些伺候的人,連臣妾等都要受到牽連。怪不得先前皇上一再傳旨請陶真人進京,卻因為真人進京,才祈了甘霖,有了天降甘霖,莊妃才儲蓄了無根水,才能恰好兒地跟和玉仙長的符箓配合得當,看樣子,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有所注定的,也證明了小皇子的確命數貴不可言,我朝國運泰明強勢,才得陶真人跟和玉真人兩位護佑伴駕,太后,您說是不是?” 這一句句,敲在太后的心坎上,太后笑道:“是,這話說的對極了。” 突然莊妃道:“可、可和玉仙長方才說,暫時保住我母子性命,那以后呢?” 薛翃道:“小道不敢說。” 莊妃身形一晃,寧妃忙扶住她:“別著急,既然仙長在這兒,總有解決的法子的。” 太后也忙道:“和玉道長,你若有一勞永逸的法子,還請不要吝嗇,只管直言。” 薛翃才道:“其實解決的法子不在小道,而在太后跟皇上。” 太后詫異:“這是何意?” 薛翃道:“星宿囚于牢獄,煞氣便會一直沖犯紫微,這讓地煞平息的法子,小道不言自明。” 太后倒也聰明,微微色變:“你是說,放了俞蓮臣?” 薛翃道:“不是小道危言聳聽,莊妃娘娘母子是小道強行借命救下來的,等地煞之氣反應過來后,便會變本加厲地反撲……皇家的刀要害他,他自然要害皇家的人,太后娘娘富澤深厚,皇上又是修道之人,他無法侵害,便選最弱小的皇子動手,一旦反撲,便是誰也攔不住的。所以太后,請早做決斷。” 太后緊閉雙唇。 “究竟如何,只看太后跟圣上的意思罷了,”薛翃說著,舉手告退:“小道也無非是‘盡人事,聽天命’,不敢強求。” 薛翃說完之后,便行告辭,而她去后,莊妃忍不住先哽咽出聲:“若仙長所說是真,我們母子還未脫險……”她掙扎著起身要下地,太后跟寧妃忙命人攔住,莊妃哭道:“太后,求您大發慈悲,疼惜我們娘倆。” 何雅語道:“莊妃,你先保養身子要緊。這俞蓮臣之事,是朝政大事,就算是太后也不能干涉的,你又何必為難太后呢。何況,和玉所說,未必會成真。” 莊妃哭道:“娘娘,倘若是我一個人死,臣妾絕無二話,但是,小皇子才出生,又怎能容忍有個萬一?” 寧妃從旁低低說道:“太后,俞蓮臣雖是謀逆之罪,但也給關押了這半年,又受了許多大刑,先前更是得了瘧疾幾乎一命嗚呼,這樣算來,豈不等同他已經死過一次了?且皇子出生,對皇家是大喜事,自然可以借機赦免囚犯……” 太后垂頭看著懷中嬰兒稚嫩的小臉,終于道:“罷了,為了皇子的健康著想,等我跟皇帝試著說說吧,可到底要不要赦免俞蓮臣,還得看皇帝的意思。” 正嘉皇帝雖然性情乖戾,陰晴不定難以捉摸,但有一點卻是雷打不動的,那就是一個“孝”字。 本朝以“孝”治天下,對于太后,正嘉皇帝從來都是有求必應,所以在場的宮妃聽太后如此說,便知道事有八成妥當了。 說也稀奇,太后這話才說完,襁褓中的那嬰兒突然無端地露出了笑容。 寧妃第一個發現,喜道:“太后您看!這孩子好像聽到太后開恩,也正高興呢!” 太后忙低頭細看,果然見那小孩子笑的甚是開心,太后不禁也喜笑顏開:“這小娃兒才出生就這么善解人意,可見聰慧伶俐!長大了一定更了不得。” 太后在含章宮坐了一個下午,將近黃昏才起駕出宮。 正嘉八年的冬天,含章宮的莊妃娘娘在掙扎了幾乎一整天后,順利生下了個小皇子。 此后不多久,坊間百姓們人盡皆知:逆賊俞蓮臣身患惡疾,死在了鎮撫司的牢獄之中。 事實上,就在臘月最冷的時候,鎮撫司江指揮使得到了正嘉皇帝的密詔,秘密赦免了被關押了將近一年的俞蓮臣。 只不過,要將他好生妥帖地押解前去江西,永世不得回京。 第34章 美的人一定要支持正版訂閱哦~么么噠! 眾太醫不禁也都臉色忐忑。 地上那跪著的伺候嬤嬤, 聽見一聲“麗嬪娘娘到”,仿佛得了依仗,臉上驚慌失措的表情褪去不少,她看一眼薛翃, 眼里流露出有恃無恐之色。 這會兒麗嬪已經在五六個宮女嬤嬤的簇擁下走了進來,她生得人如其名, 艷麗嬌美, 且又盛裝華服, 看來氣勢非凡, 比先前當美人的時候出息多了。 麗嬪看了一眼在場眾人, 太醫們跟伺候公主的宮人們紛紛行禮。 只有薛翃伶仃立在原地,鶴立雞群。 麗嬪皺眉:“你是何人?”她其實早就聽說了太醫們領著和玉道長來給寶鸞公主看病, 此刻卻故作不知。 薛翃僅僅單掌當胸微抬, 道:“貧道和玉,稽首了。” 麗嬪見她竟不行禮,不過又想她身份特殊, 畢竟不便發作,便耐著性子問道:“你就是跟隨陶天師進宮的和玉道長, 果然生的不俗,你不在放鹿宮,如何到這里來了?” 旁邊陳太醫因自忖是自己攛掇的,怕給薛翃落了不是, 便道:“回娘娘, 和玉仙長的醫術高明, 微臣便請她來為公主殿下請脈,或可有助于公主的病情。” 不料麗嬪正要尋他們的錯處呢,聽了這話,即刻冷笑起來:“你是宮內的太醫,能治就治,不能治就直說換人,可不許自作主張的叫什么別的古古怪怪的人來給公主看病,如果有什么三長兩短,你擔待得起嗎?” 陳太醫忙跪地。 薛翃聽到這里,看向麗嬪,正麗嬪也瞥向自己,這擺明是在殺雞給猴看,指桑罵槐。 薛翃便道:“娘娘所說古古怪怪的人,可是指的我嗎?” 麗嬪笑道:“這當然不是,道長是跟隨陶真人法駕的,宮里誰不給三分顏面。” 薛翃不動聲色道:“既然不是說我,那陳太醫就不必跪了,我也仍舊能給公主治病,娘娘可是這個意思?” 麗嬪一頓,勉強笑道:“雖然不是說道長,但也要給他們一個教訓,免得他們以后再自作主張,胡作非為。畢竟他們是宮內的太醫,自己不思量著精研醫術,為皇上分憂,卻總想著依仗別人,這如何了得,難道他們的俸祿也要給別人嗎?” 薛翃說道:“太醫這樣做,也是為了公主的病,不管找誰,只要能治好公主,就是為皇上分憂了。倒是麗嬪娘娘,聽說公主是皇上交付娘娘照料的,按理說,娘娘當擔起做母親的職責好生照料公主,可是自打娘娘接手以來,公主的病連著兩年多不見好,反而越發重了,娘娘可盡到自己的職責了?” “你、你在質問本宮?”麗嬪無法相信。 “質問不敢當,只是因為娘娘方才的話,貧道不由就想多了,”薛翃道:“照娘娘的意思,陳太醫治不了公主,就該直言換人,那么娘娘把公主看的病情危殆,衣食不周,娘娘為什么不主動跟皇上開口,讓能善待公主的妃嬪照看公主呢?” 麗嬪語塞,變了臉色道:“你是在說本宮虐待了公主?她的病,本宮不知多上心,需要你這才進宮的方外之人來挑本宮的不是?” 太醫們聽著兩人針鋒相對,臉色發白。 薛翃眼神冷冽,聲音卻如玉石琳瑯:“如今天色已冷,可看公主的衣著臥寢之具都十分的單薄,對一個病人來說如何能夠御寒!而且公主雖然病中,但從脈息上看來,也有飲食不調之癥,這不叫虐待,難道還是善待了?——醫者父母心,貧道看不過去,自然要說。” 麗嬪胸口起伏,再也無法維持先前高貴的儀態,放聲呵斥道:“你、你好大的膽子,仗著陶真人給你撐腰,敢對本宮如此不敬!” 薛翃冷笑:“我敬天敬地敬三清,不知麗嬪娘娘是哪一位。” 麗嬪從沒受過這種羞辱,本以為三言兩語就能打發了這才進宮的小道姑,卻沒想到差點把自己打發。 她惱怒至極,看向旁邊的嬤嬤:“你們都是死人?看本宮給人欺辱?” 只可惜眾人也都是些拜高踩低的主兒,見薛翃言辭犀利,鋒芒畢露,哪里敢靠前,只有一個心腹嬤嬤眼珠一轉,道:“道姑這話是不是有些太過了,什么敬天敬地敬三清,難道、您見了皇上,也不知恭敬嗎?” 薛翃冷哼道:“你們是什么東西,也配在此攀扯皇帝,你們能跟皇帝相提并論?” 一句話,干凈利落地把滿屋子里的人的嘴都堵住了,鴉雀無聲。 薛翃眉眼冷冷地,跟幾位太醫道:“這里的事了了,我也該回放鹿宮。寶鸞公主的病我既然接手,便會直到她好起來。”說這句的時候,便掃向麗嬪眾人。 “你說什么?”麗嬪聽到這里忙道:“你擔保公主的病會治好?如果有差池,你可怎么說?” 薛翃道:“不知娘娘指的是什么差池?” 麗嬪咬了咬唇,終究沒有說出口。 薛翃冷笑道:“你若是指的公主會不幸殞命,那我就賠一條命給她。” 陳太醫嚇得要勸阻:“道長……” 薛翃一抬手,示意他停口。 麗嬪又氣又恨,卻毫無辦法,只得咽一口唾沫問道:“你此話當真?” 薛翃道:“各位太醫都在跟前,天地三清作證,貧道從不打誑語。” 麗嬪咬牙,正要再放兩句狠話,薛翃走近一步,仔仔細細打量麗嬪。 麗嬪給她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的心中發寒:“你盯著本宮干什么?” 薛翃道:“貧道有兩句話奉送娘娘,從你的面向上看,一來缺乏祖蔭,二來又少福德,能夠位列嬪位,已經是難能可貴,可惜德不配位,必招災禍,若還不知修心修性,積善積德,只怕你的禍患就在眼前了。” 薛翃說罷,玄袍大袖一揮,邁步出門。 身后,眾太醫也忙唯唯諾諾告退,麗嬪給薛翃方才幾句話震懾,整個人呆若木雞,竟沒在意別的。 地上那伺候嬤嬤見人都走了,忙上前乞求麗嬪道:“娘娘要救救奴婢,那道長說要把這里的事跟皇上稟明,到時候奴婢就沒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