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胤禛辭了額娘往百子門以北的乾西五所方向來, 路過北角上的那座小院,果然見正屋亮著燈, 院子里還有仆從走動。門口的小太監(jiān)揉揉眼睛, 忙引了他往中間書房來。 康熙的兒子實在太多了些, 如今十三個阿哥把乾東五所、乾西五所都住得滿滿當當;十四搬過來的時候幾乎沒了地兒,他又死活不肯一個人住到偏遠的南三所去。于是就在十三的屋子后頭加蓋一座兩進小院。因為地方不夠, 兩座院子只用灌木叢與藤蔓墻略做分隔,十三后院的小花園成了十四的前院, 倒像一座統(tǒng)共四進的大院子里住了兩個小阿哥似的。 因此胤禛一進書房,毫不意外地發(fā)現(xiàn)十四側身躺在窗前的搖椅上睡得正香,還踢翻了被子,露出身上穿的紅綾鯉魚戲蓮兜肚來。 胤禛不由嗤笑。 “四哥。”胤祥順著他的目光瞧過去, 也跟著樂了, 沒奈何地笑道,“他非說自己不困,總不肯到床上睡。” 胤禛順手解了身上的披風蓋在弟弟身上。正睡得口水直流的小孩兒下意識抱住柔軟的楊緞蹭蹭嘴, 留下一串亮晶晶的濕痕。 得,這是個屬狗的。胤禛暗自無語,轉頭去瞧鋪了滿滿一桌的字紙。 十三抄的當然是《法華經(jīng)》。十四寫了一半的是兩人的功課,一份明顯是自己的字體, 只是字跡略潦草些;另一份卻是仿的十三的筆跡,解的正是《蘇秦以連橫說秦》中的名句。只是言辭鋒銳、觀點離經(jīng)叛道, 字跡又仿得倒像不像,哪里能瞞過皇阿瑪?shù)姆ㄑ郏?/br> 胤禛摸著十三毛刺刺的腦門:“還差多少?” 十三老實地說:“才抄了三十七遍。” 胤禛不由嘆息。皇阿瑪對后宮婦孺吃穿用度上是寬裕的, 于位份等級上偏偏卡得極嚴。敏嬪一無容貌二無家世,身染疾病又拖著兩個年幼的女兒,她心里不安,就只能拼命抓緊胤祥這個出息的兒子。 她要的哪是這百卷《法華經(jīng)》,而是兒子抄經(jīng)祝壽的孝順和誠心罷了。故而胤祥寫得極為認真,字體工整大小一致,三十七遍倒像一個模子里印出來似的。 胤禛亦是無計可施。同院而居的兩個小阿哥,一個正無憂無慮地酣睡,另一個卻不得不點燈熬油以寬慰母親的心。可旁人偏偏勸不得,老十三固然可以告到康熙面前不抄這書,或是應付了事,但不孝生母,永和宮的兄姐們只怕也不會如此喜歡他。 胤禛只能拍拍弟弟的肩膀:“今兒個上午,四哥錯怪你了。但是你這樣沒個章法,得寫到猴年馬月去?”他說著挽了袖子上前去,在桌上疊放五張白紙:“瞧見沒有?同一句話先寫一式五份,比五句話寫一份再抄四遍快多了。我們部里筆帖式謄抄公文都是這樣來的。” 胤祥驚訝地瞪圓了眼睛,倒不為了這抄寫的法子,而是因為胤禛筆下字跡除了前二三十個字轉折稍微僵硬之外,其余字體跟他寫得形神俱似。若不是親眼看見四哥下筆,他只當這是自己寫的呢! 胤禛抬頭就見他一個勁兒地揉眼睛,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不由笑道:“愣著做什么?還不趕緊動手一起抄?” “是!”胤祥喜滋滋地應了。 那年西征,他替康熙代寫了那封勸降信,成功瞞天過海唬住了堂堂的準噶爾可汗。胤禛心里頗為自得,回來以后就把仿寫這個技能繼續(xù)點亮了。沒想到頭一次用上,居然是幫幼弟抄經(jīng)書。 兄弟二人齊心協(xié)力之下,終于把抄書的進度往前推了一大截。等到夜風漸氣的時候,胤祚背著手溜達到了十三門前,見狀高聲笑道:“喲,今兒唱得是哪一出啊?懸梁刺股,還是囊螢照讀啊?” “噓——”胤禛連忙給他使眼色。胤祚這才瞧見旁邊還睡著個小十四,忙過去拍拍他的背。十四嘟囔一聲,翻個身又睡了。 十三擱了筆,輕聲給六哥問安。 胤禛挑眉看他,打趣道:“依我看,唱的該是《鳳求凰》或者《天仙配》才是,六爺天潢貴胄儀表堂堂,竟然也有被媳婦拿捏使喚這一天,還溜了衙門里的差事去老丈人家里討零嘴兒?老十三,還不快問你六哥討蜜餞青梅吃。” 胤祚頓時滿頭大汗,四哥這張嘴啊,得,都怪他編瞎話的時候沒過腦子。 胤祥眼中綻出八卦的光,目光轉向胤祚拎著的牛皮紙包袱。 胤祚從善如流地把那紙包放在桌上,打開一看,卻是幾只煮好的澄陽湖蟹,肥大鮮美個個都有成人巴掌那么大。胤祚得意地挑眉:“四哥,這回可是你錯怪弟弟了。我是那等重色輕兄弟的人嗎?瞧見了吧,天福樓的螃蟹,皇阿瑪不愛這玩意兒,宮里每年進那一點子還不夠塞牙縫的。” 胤禛也來了興致:“這份兒孝心爺收下了。”說著轉頭吩咐蘇培盛:“燙酒去,回去問福晉要了金華火腿來,再鬧個鍋子,我們吃膏蟹賞月。” 下人們上來給三個阿哥換了厚實的靴子、披風,不過須臾功夫,一眾下人已經(jīng)在廊下掛了幔圍、支起桌子、擺上酒菜,三人在桌前坐定,先端了盞暖胃的鴿子湯慢慢飲著。 胤禛其實并不太吃這些玩意兒,反而更享受這個用蟹八件兒輕松寫意地去殼存rou、投喂弟弟的過程。他一面手指翻飛,一面跟胤祚聊著朝中的事:“……老八這法子聽著似乎有去繁存簡之妙,可這畢竟事關幾百萬兩庫銀,皇伯父如此心急地上了折子,你是不是再勸勸他?” 如今六部都已經(jīng)有了一個阿哥在,親征回來康熙就讓八阿哥領了內務府廣善庫的差事,在裕親王手下辦差。廣善庫就是當初讓馬齊沖胤禛擺了兩三個月臉色、以至被胤祚一句不是東西告到御前的那個“八旗子弟小額貸款中心”。 以前裕親王最煩惱的事情,莫過于這個借貸資格審核,以往用的都是物品質押的方法。可是淪落到借公庫的銀子過日子的人家里能有什么值錢的東西?抵押的那仨瓜倆棗不夠借款的十分之一,很多人索性就不要東西不還錢了。 于是這回八阿哥提出個“擔保人”的方式,只要三個清清白白身無欠款的成年旗人為你擔保,國家就借。若是逾期不還找擔保之人描賠就是了。 這方法既省事又保險。裕親王聽了當即眼前一亮,就給康熙上了折子。聽說康熙把八阿哥好生夸獎一番,看來已有許可之意。 胤祚唯有苦笑:“內務府向來是太子的奶父凌普管著。二哥宮里用度奢靡,又沒有什么來銀子的渠道。如今倒好,多了個廣善庫在內務府名下,平空生出二三百萬兩銀子,這不是老鼠掉進了米缸里?” “你當皇伯父為何這么著急地要把銀子全貸出去?因為留在庫里,還不知便宜了誰呢。” 胤禛頓時無話可說,重重一錘子落下把螃蟹殼砸開一個大縫。 胤祚又問他們倆抄書的事,聽了十三的回答,手一抖,差點一杯酒灑桌上:“你愁眉苦臉好幾天,就為這個?四哥,你竟也毫無辦法?” “哼,說得倒輕巧。”胤禛端杯酒在手上,突然想到胤祚在與長輩打交道這方面的確頗有心得,便催促十三,“還不快給你六哥布菜倒酒?聽聽他有何妙計。” “哈哈,不敢當不敢當。”胤祚喝了弟弟奉到嘴邊的酒,拿胳膊圈了十三的肩膀,調笑道,”你跟自個兒額娘端著做什么?母子倆有什么話不能敞開了說的,還要靠寫字來表明心跡?我問你,你這經(jīng)書抄幾遍了?” “五十六遍。” “成,夠多了。你明兒就親自捧了去永壽宮。進去就往敏額娘身邊湊,只管放軟了聲音喊額娘,然后叫苦,但別說是為抄書累著了,編點什么新課讀為人兇狠刻薄最喜歡打小孩之類的理由,怎么慘怎么來。然后再放軟了聲音喊上七八聲額娘,保管敏額娘自個兒開口叫你別寫了。” 胤禛瞬間秒懂,嗤笑一聲,補充道:“想想你六哥平日里在永和宮怎么做的,照著學就是了。” 胤祥目瞪口呆:“這不是撒謊嗎?”而且是最低級的謊,敏嬪就是病糊涂了也知道課讀肯定不敢動手打皇子啊! “這不叫撒謊,這叫撒嬌。你養(yǎng)的小狗是不是一到飯點兒準來親熱你啊?可你明知它是嘴饞,還不是好魚好rou地喂著。”胤祚一臉“這也叫事兒”的欠抽表情,故作高深地搖頭嘆氣,順手端了四哥剝好的一碟子凈rou。 胤祥仿佛打開新世紀的大門。他與生母相處的時間短,養(yǎng)母為人公平親和但到底有自己的親兒子在。他跟兩位額娘相處都是按著嬤嬤教的禮數(shù)來的,何曾想過還有這種方式? 不待他細想,十四揉著眼睛追了出來:“四哥六哥,你們怎么來了?誒,有螃蟹?” “這狗鼻子靈的!”三個哥哥俱是哭笑不得。胤禛抬抬下巴,招呼他:“回去穿了衣裳再來。” 十四只隨便套了件松綠外裳,散著褲腿汲著緞面鞋,露著細細的腳脖子,此刻見了螃蟹,就挪不動步了。他笑嘻嘻地猴上去,伸手去取那蟹:“讓我先嘗一個。” 十四的乳母李氏跟在后頭苦著臉喊:“爺,使不得呀。這會子吹了風,又吃了這東西積在心里……” 十四哼了一聲,仍舊我行我素。胤祚把他按在旁邊的圓凳上坐了,笑道:“我們瞧著他呢,不讓他吃多了。”十三也幫著說話:“我們也吃鍋子呢,并不是只有螃蟹。“ 胤祚胤祥都是和氣的主兒,李嬤嬤壯著膽子上來拉十四:“哎呀,二位爺可別縱著他。明兒是九格格的生辰,娘娘吩咐了中午在永和宮吃螃蟹,這會子……呀!” 她說著突然掩口不言。因為胤禛突然抱了幼弟在膝上,攏起披風裹住他,將蟹rou與姜醋都擺到他面前:“快吃吧,吃了回去穿衣裳。” 十四毫不客氣地下了筷子。 作者有話要說: 另外提一下“庶妃”一詞的概念,與敏嬪為什么最近這么作。 因為她還是庶妃來著。 何為庶妃?沒有嬪位金冊為庶妃,貴人、常在、答應和沒有品級的妃子都可以被統(tǒng)稱為庶妃。 但是康熙朝的特殊之處在于,有些妃子地位很高,但是因為康熙想攢著一起冊封的原因,她們暫時沒有拿到編制——嬪位金冊,但是享受妃位/嬪位待遇,相當于合同工。但是同事給面子,就喊xx娘娘。比如敏嬪,比如佟妃。 這幾章一直在寫敏嬪沒有底氣,越來越作就是因為她沒有這個名正言順的金冊,雖然住了大房子,但是上頭一句話就可以擼了她的職位打回原形。 第133章 深秋九月的早上, 天剛蒙蒙亮,昨兒深夜天上下了些雨, 一場秋雨一場涼。早上小太監(jiān)們按著以往的時辰提到墻根兒底下的熱水就有些放久了, 觸手溫溫的。 宮女夏香估摸著時辰, 暗叫一聲糟糕,忙輕手輕腳地打簾子出來。原想著往小茶房里討壺滾水救急, 沒想到在轉角處險些撞上人,差點摔了銅壺。 夏香定睛一看, 趕忙屈膝道:“李嬤嬤,怎么是您老人家?十四阿哥這么早就過來了?” 伺候皇子的乳母原比一般的宮人體面,但夏香也是德妃身邊的老人了,李嬤嬤樂得討她的好:“奴婢是來給娘娘道喜的, 今兒個姑娘若當差, 多往娘娘身邊說話兒,保你得個大紅封兒。” 夏香附耳上去,片刻便驚訝道:“哎呀, 這真是三喜臨門,多少年沒有這樣的好事兒了。娘娘就起了,你快隨我進去,討個好彩頭。” 說著正殿那邊已經(jīng)有小宮女來催:“夏jiejie, 竹月姑姑催您呢!”又有司寢的宮人打了簾子:“娘娘起了。”不待兩人挪步,西南方向又傳來震耳欲聾的禮炮聲, 隱隱伴有祥和的奏樂,廊下頓時喧囂起來, 一眾太監(jiān)宮女嘰嘰喳喳。 “那是太和殿的禮炮聲!皇子封爵的典禮開始了。” 里間繡瑜也聽到了這聲音,披了衣裳站在殿門口含笑眺望了好一會兒,打趣身邊眾人:“你們今天這差事干得值,各宮都在打銀裸子賞人,唯獨咱們宮里的人要得雙份兒。” 眾人俱是喜氣洋腮:“奴才們這都是沾了娘娘和兩位阿哥的光。” 夏香趁機俏皮地笑說:“何止兩份,該是四份才是!公主千秋,奴才們少不得要厚著臉皮討份賞。李嬤嬤這里還有件大好事兒,娘娘聽了,只怕也得賞奴婢們才是!” 恰好九兒身穿石青吉服,內著朱紅蟒袍,頭戴紅寶熏貂冠,笑著進來給額娘行了大禮,便問:“十四弟那兒出了什么喜事兒,女兒也聽聽。” 李嬤嬤笑容滿面地稟告了昨夜兄弟幾個吃螃蟹一事。繡瑜聽了足足愣了一盞茶的功夫,臉上才由毫不掩飾地綻出笑容來。 她合了眼睛,景泰藍的指甲套深深嵌入掌心,由衷地嘆道:“果然是絕無僅有的大好事!你們和老四老十四身邊的人,全都有賞。” 她來這里十幾年,這是僅次于胤祚平安長大的好消息了。 伺候的宮人不由面面相覷,四爺喂小弟吃了一回螃蟹,雖然稀奇,但也不至于讓娘娘如此感慨吧? 九兒也不解其意,只好故意撒嬌哄她開心:“額娘,可女兒那份怎么辦呢?今兒個我還要去皇瑪麼和六姐那兒。好額娘,撿二三百銀裸子,不拘什么樣式的,留給女兒賞人吧。” 皇女未冊封前俸銀本就不多,她一向又是個手里散漫的,根本沒有余錢。 繡瑜不由好笑:“瞧瞧這個天上下來的仙女兒,平日里甩手掌柜做慣了,事到臨頭才想起要裸子來?難不成還現(xiàn)拿銀子打去?” 說著叫宮女捧上沉甸甸一盤子荷包來,打開一瞧全是二兩一錠的銀裸子;重量倒還罷了,主要是這裸子不是宮里尋常的“筆錠如意”、“歲歲平安”樣式,而是鑄成朵朵海棠花的模樣,底部還有一行小字寫道“恭賀芳辰”,倒合了九兒的審美。 她歡喜地接了,起身隨嬤嬤去給太后與各宮妃母磕頭。 繡瑜剛在妝臺邊坐定,瑚圖玲阿和十三十四也來了。姐弟三人興致勃勃地商量著要溜去太和殿旁觀封爵的典禮。 繡瑜見了十四打趣道:“昨兒的螃蟹可還好吃?” 十四沒想到額娘這么快就知道了,緊張兮兮地回答:“兒子昨兒就吃了一只半,一點沒多!真的,不信你問十三哥!” “傻吃心眼兒,誰問你這個了?”繡瑜猶豫片刻還是點明了問,“四哥對你好不好呀?” 十四對她的心事一無所知,背起手思考半晌,煞有介事地點頭:“還行,比六哥差一點點吧。” 繡瑜頓覺滿心激動都被這個小木頭疙瘩給澆滅了。不過十四本來就是最小的孩子,又生得秀氣可愛,早已習慣了備受兄姐寵愛,能得他一句“還行”至少說明上回胤禛揍他的事情算是揭過去了。 那邊竹月笑盈盈地來報:“娘娘,兩位太太的轎子進宮了。” 十四眼前一亮:“我去承乾門迎一迎舅母!”說著一溜煙兒地跑了。繡瑜頭疼地讓人跟上去:“讓他小心些,別大聲嚷嚷出來。” 康熙自個兒非常親近佟家,早年間也喜歡把諸皇子的母族親戚安插到阿哥們身邊,覺得他們別旁人更加忠心不二,定能伺候好自己的兒子。可隨著太子跟索額圖,大阿哥跟明珠這兩對“皇子x外戚”組合鬧得風風雨雨之后,他心里已然隱隱警惕。 以往烏雅家位卑無權還好,如今晉安升為正黃旗前鋒營都統(tǒng),官至正二品,做的又是天子近身護衛(wèi)安全的工作。胤禛胤祚在她的提醒下,早已改口以“烏雅大人”相稱。十四年紀小,雖說暫時不用避嫌,但還是小心些為好。 好在還有十三在,胤祥也懂得了這些彎彎繞,忙起身道:“兒子去看著十四弟。” 好在事實證明她還是多慮了,今天宮人的眼睛都放在皇子大封上,永和宮請了德妃的母族親戚進宮給九格格過生日的事情并不顯眼。不過盞茶的功夫,十三十四就領了烏雅家的兩位夫人進來,眾人相互見過。 繡瑜見宛芝下拜時一手扶著肚子,微微一愣,放下茶盞親自伸手攙了她:“這是?” 旁邊侍女屈膝笑道:“恭喜娘娘要做姑姑了,昨兒才把出來的,福晉已有一個半月的身孕了。” “哎喲,阿彌陀佛。”繡瑜居然罕見地在心里念了句佛,一個勁兒地叫宮女去找安胎的藥材。 晉安和董鄂氏成婚五年,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感情升溫的速度一點都不比他升官的速度慢。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孩子,以至于烏雅太太抱怨連連,每每見了十四就眼睛放光,恨不得偷回家去養(yǎng)。 可沒孩子這事兒,康熙至少要背一半的鍋。因為短短五年時間,晉安跟著皇帝在外頭打了兩回仗,去了兩次歸化、三回外蒙、七回西山,好容易在京城還有大半時間費在了宮里。 如今可算是有了,連繡瑜也跟著喜氣洋腮。唯有十四黑著臉砸螃蟹的模樣十分可怕,身上的煞氣叫人退避三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