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繡瑜只得硬著頭皮上去, 就見幾個太監飛快地收拾了一地狼藉,空氣中漂浮著薄荷腦油的味道??滴醵俗诎盖? 臉上仍有怒容:”這會子你怎么過來了?“ 繡瑜公主們下嫁一事而來,此刻少不得先換了說辭,上前福身道:”臣妾是來給皇上報喜的,今兒早上臣妾接到老四家的送來的信, 說胤禛房里的宋氏有了五個月的身孕, 算上來回的腳程,如今都快臨盆了。“ 康熙聞言緊繃的表情一松:”老四也要做阿瑪了,倒真是件喜事, 起來吧?!稗D而又懊惱道:”也不知是怎的,自老大起,幾個孩子子嗣都不算旺,竟只有太子膝下有一子?!?/br> 繡瑜暗自翻了個白眼, 忍不住低聲抱怨:”按理臣妾不該說,可阿哥們不大的年紀, 也忒辛苦了些……“孫子也是孫子他爹媽生的,以您那把兒子當騾馬使的架勢, 還想抱孫子? 康熙卻不以為然:”朕十四歲剛剛親政那兩年,每日要批四五個時辰的折子,還要聽政讀書會見大臣,宮里也沒斷了皇子出生,下次選秀你們還是留心些,挑好生養地指給兒子們,早承子息?!?/br> 得,這個話題上她跟康熙是不可能有任何共同語言的。繡瑜只得摘了指甲套,倒了些荷蘭甜橙油在掌心搓熱了,替他揉著額角:”臣妾一再勸您了,薄荷腦油提神醒腦是好的,但是效果太霸道了些,用多了夜里容易走了困;倒是這洋人的精油,功效溫和中正……“ ”朕哪記得這些,行啦,要做瑪麼了,嘴也碎起來?!翱滴跻贿呄訔壱贿呄硎苤姆?,長嘆一聲:”喇嘛教狼子野心,總盼著政教合一。外有羅剎人虎視眈眈,內有噶爾丹、達賴喇嘛這樣的內鬼,蒙古遲早再生禍端?!?/br> 蒙古同樣不服清廷統治的兩大勢力中,準噶爾的軍事勢力那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衫锝淌亲诮虅萘Γ粗伙@眼,卻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受制于這個時代不發達的通訊,康熙難免會有鞭長莫及之嘆。 繡瑜狀似不經意地說:”臣妾不懂這些,只是想替公主們向您求一份體面?!?/br> ”哦?“ ”蒙古人粗豪,多有喝酒打老婆的惡習。和碩公主雖然位同多羅郡王,可卻沒有自己的親信兵丁,長史護衛這些得用的勢力,身邊只幾個嬤嬤,遇到事情豈不是孤立無援?“ ”這也不算什么大事,朕從盛京撥幾個人賜給公主們就是了……“康熙說著突然猛地直起身,他正愁在蒙古沒有消息渠道,可嫁到各部的女兒們不就是現成的幫手嗎?皇帝心疼女兒,要多派幾個人伺候,侍衛力士、伙丁炭丁,多多地派上幾個,豈不是現成的眼線? 見他陷入沉思,繡瑜才起身告退,邊走邊問小桂子:“玉福兒,是梁九功的徒弟吧。” 小桂子不解其意,低聲應是。 梁九功這老狐貍尾巴一直藏得挺好。這些年對她一直恭恭敬敬又不失親近,繡瑜試探許久都摸不清他的態度。他這小徒弟倒有些意思,挑皇帝生氣的時候,搶著幫忙通傳。 京師,此時正值正午,前門大街上行人往來如云。 胤祚換了一身秋香色蟒緞常服,將腰間的黃帶子替換做紅色,鼻子上架副瞎子鏡,荷包玉佩玉扳指穿戴整齊。一手提著一架小巧的紫檀木鳥籠,里頭一只活蹦亂跳的鷯哥;一手拿把扇子背在身后,挺胸疊肚,裝出個大爺樣,然后問跟著的眾人:“怎么樣,像嗎?” 不像京里的貝勒爺,倒像個裝蒜擺闊的二愣子。 跟著的四個侍衛都低頭忍笑,唯有魏小寶硬著頭皮提醒道:”爺,民間都說‘穿了龍袍也不像太子’,您這天潢貴胄的氣概,穿了常服也不像普通人啊。“眼見胤祚有惱羞成怒的趨勢,又趕緊抱頭蹲下補充道:”四爺讓您在天福樓等他用晚膳,若是讓他見了這一身……“ 胤祚只得把身上那些傷眼的配飾都去了,帶著人出了地安門,過了銀錠橋抄小路折向南邊,往什剎海前海的方向而去。 今日好容易他們兄弟倆都得閑,胤祚便約哥哥一起出宮瞧瞧他正在修建的王府,順便在皇伯父家開的天福樓里用膳。 誰料皇阿瑪突然一道圣旨傳回來,要比照貝勒等級為出嫁的姑姑jiejie們設立長史護衛,胤禛就被太子叫走商量這事。 胤祚失了伴,頓覺京城那些繁華煙云也沒什么可看的,就提前往天福樓里去,坐定點了壺茶,卻聽得隔壁有人咿咿呀呀用昆腔唱著什么,卻是一段他沒聽過的唱本。 “梨花似雪草如煙,春在秦淮兩岸邊,一帶妝樓臨水蓋……” 雖然是柔媚的女子聲音,唱的也是名妓才子的風流艷事,卻頗有幾分人生際遇、家國興衰的味道在里頭。 胤祚漸漸聽住了,聽到“當年粉黛,何處笙簫”、“黃塵變,紅日滾,一篇詩話易沉淪”等句,竟情不自禁拿扇子敲著窗戶,輕聲哼唱。 卻突然聽隔壁似乎有人推門而入,雙方起了段爭執,隱隱有女子啜泣尖叫的聲音傳來。胤祚就隨口吩咐:“舒爾德去瞧瞧,見機行事小心分寸?!备以谠SH王的地盤上鬧事的人,十有八九都認得他,胤祚也不想生事。 那侍衛領命而去,等推門出去見了爭執的雙方,才知這底氣從何而來,因為帶頭闖入那人不是旁人,恰好是裕親王的獨子保泰,他身后跟著一群穿金戴銀的公子哥,都喝得微醺,也難以分辨誰是誰。 保泰跟胤祚極熟,見了舒爾德驚道:“六哥也……” 他說到一半就已經住了口,卻還是引起了對方的警覺,胤祚聽到一個陰冷的聲音笑道:“二阿哥幾時還多了個排行第六的哥哥?” 這聲音很陌生,但敢對著保泰直呼二阿哥的人可不多,胤祚開始逐一回想。 舒爾德反應極快,當即笑道:“家主人是康親王府的六阿哥,不知閣下是?” 那人回答道:“無名小卒而已,區區賤名入不得貴人的耳朵。” 他再次出聲,跟著胤祚的侍衛突然低聲道:“六爺,這是太子奶父凌普的外侄兒都九,今年才進京的?!?/br> 胤祚皺眉道:“你如何得知?“ 那侍衛撓頭訕笑道:”這孫子在京城里不顯眼,在他老家陜西的青樓花坊里那可是有名的人物,奴才前些年跟阿瑪放過陜西糧道的外任,故而識得他,去歲又在京師碰面,可不記住了嗎?“ 胤祚頓時摸著下巴沉思。都九不過是下九流的人物,請客請到天福樓來了?只怕是奉命行事,凌普會不會也在里頭?四哥還在毓慶宮沒回來呢,他頓時有些后悔放舒爾德出去。 那邊舒爾德佯怒道:”閣下不愿以實情相告,也就罷了。這位是裕親王的獨子保泰阿哥,在下奉勸閣下掂量掂量,且收斂些吧?!?/br> 好在保泰別的不行,脾氣還不錯,即便是對方身份遠低于他,也講道理地道歉:“我只是聽這位姑娘唱得好曲子,知音難覓,一時起了結交之心罷了。閣下既然不愿,就當我沒來過。” 都九亦拱手道:“在下也多有不是,得罪兩位爺了,這歌女本是我府上豢養,二阿哥若喜歡,改日我便送到府上。” 歌姬多數也是人家的妾侍,保泰尚且知道禮義廉恥,趕緊推辭,三方就此辭別各自回房。誰料保泰身后那群醉醺醺的人中,突然有人笑著跟身邊的人咬耳朵:“哈哈哈,康親王家的六阿哥,堂堂皇子竟然,嗝……” 偏偏他喝醉了酒,沒控制好音量。保泰身子一僵,都九頓時駐足。 胤祚登時氣笑了,示意侍衛踹門出去。 眾人有認得他的,也有不認得他的,但見有帶刀侍衛在旁,便知遇上真佛了,忙參差不齊跪了一地。 胤祚把架子擺得足足的,隨意一瞥都九和他身后那兩人,都是尋常綢緞衣裳,矮個子,瞧不出身份來。他裝作不認得都九的樣子,只對著保泰罵道:“你又胡鬧,自己家的產業倒先鬧起來了,皇伯父知道了準又有一場氣生?!?/br> 保泰委屈地低頭:“我已經跟這位仁兄握手言和了?!?/br> “狡辯,還不滾回王府去?”胤祚喝道,又轉向一時意氣扒了他馬甲、此刻正后悔得垂頭聳腦的烏拉那拉家次子,冷笑道,“你是四嫂的弟弟富昌是吧?論起來都是親戚,不知爺怎么得罪你了,待會四哥也要過來,不如一起在他面前分辨分辨?” 第110章 胤祚在天福樓坐了才小半個時辰時間, 富昌的大哥烏拉那拉星禪就火急火燎地趕來,鞠躬作揖地賠不是, 好話說盡。 富昌酒醒了大半, 任打任罵, 叫磕頭就磕頭,也不分辨, 只是眼神里猶帶著一絲不服,梗著脖子道:”今兒是奴才糊涂, 沖撞了您,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是此事與四福晉無關,是爺們就別告狀?!?/br> 星禪一腳踹在他身上:”有你這么跟主子們說話的嗎?“ 胤祚也氣笑了:“呵,沒頭沒腦的還挺硬氣。我倒不想告狀, 可四哥又不聾!你動靜再鬧大點, 指不定皇阿瑪都知道了?!?/br> 富昌頓時聳拉著腦袋,欲哭無淚。 聽他提四福晉,胤祚便知這場閑氣是怎么來的了。前有側福晉的傳聞, 后有侍妾有孕之實,四哥呀四哥,枉你一世英明,竟然也會后院起火。瞧, 大舅子打上門來了吧? 胤祚自以為體貼地懷著給哥哥善后的好意,隨口教訓富昌兩句就放了他回家。 費揚古潑了兒子一盆冷水, 叫跪在院子里頭。覺羅氏急急忙忙遞牌子進宮,拉著女兒的手掉眼淚:“你哥哥也是為你著急。那宋氏也就罷了, 漢軍旗的女人就是生了長子也壓不過你??筛徊旒艺粽羧丈?,不比你阿瑪年老,又是側福晉的位份,這可如何是好?” 敏珠扶著額頭哭笑不得:“那富察氏是額娘看好要指給六弟的人,只是因為沒過選秀,所以不敢聲張罷了。”說著放低了聲音,扭捏道:“這次宋氏的事情是個意外,四爺說孩子生下來就叫我養著,未來十年我們院子里都不進側福晉?!?/br> 看了女兒這副完全向著夫婿說話的模樣,覺羅氏縱有滿肚子擔憂,也不知該如何說起,只得回去備禮,準備德妃娘娘的鳳駕一進紫禁城就進宮請罪,免得連累了女兒。 敏珠又滿懷歉意地下廚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請胤祚過來用膳。偏偏胤禛被太子扣在了毓慶宮,叔嫂二人都沒什么胃口,直到月上中天才見他背著手慢慢回來。 這些年皇阿瑪一旦離京,就必定是太子監國。太子一監國,就必要搞事情,就好像春天到了一定開花,冬天到了必然下雪一樣稀松平常。 胤禛從一開始戰戰兢兢到習以為常到苦中作樂,再到現在樂在其中,甚至還有心情叫福晉燙酒熱菜,要跟弟弟對飲賞月聊毓慶宮見聞??芍^是一部成長大戲了。 胤祚迫不及待地問:“太子找你做什么?設個王府長史的事情還能聊這么久。” “當然不止,他向我打聽內宮各項用度,旁敲側擊地試探內務府某些官員是不是我的人?!?/br> 胤祚饒有興致地問:“那你怎么回答呢?“ ”咳咳,“胤禛擱了筷子,輕咳兩聲,擺出一幅義正嚴辭忠心不二的樣子,遙遙拱手道,”二哥想替皇阿瑪分憂的忠心天地可鑒,臣弟拜服。正所謂‘主憂臣辱,主辱臣死’,臣弟愿竭盡所能為殿下分憂,鞠躬盡瘁死而后已,肝腦涂地莫敢悔改。然如今德妃娘娘隨駕在外,逾期未歸,臣弟無故不敢踏足后宮半步,已有兩月有余。殿下所托,臣弟絞盡腦汁思索良久,實在無能為力,慚愧難當,奈何奈何?!?/br> 他故意拖長了調子徒呼奈何,一臉惋惜憂傷,仿佛真的一心一意地在替皇太子考慮似的。 說了這么一大通,其實總結起來就八個字:額娘不在,爺不知道。 胤祚一口酒嗆在嗓子里,一邊咳嗽一邊錘桌大笑,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四哥,論這編瞎話的功力,我皇阿瑪都不服,就服你?!?/br> 胤禛也笑得肩膀抖動,心中憋悶一掃而光。 胤祚遂把下午天福樓撞見都九的事告訴哥哥:“也不知道他整日謀劃些什么,這里插釘子,那里放眼線,把咱們當賊防著呢。” 胤禛想了想:“應該沒什么大事吧?太子跟皇伯父關系一般,若真是要密謀什么大事,絕不會選在天福樓?!?/br> 太子這些年小打小鬧惡心人的事情做多了,卻不敢真的踩康熙的底線。況且此刻他們都還是未滿弱冠的少年,兄弟之間雖然有親疏之別,他們嫌棄大哥魯莽少智、二哥多疑敏感、三哥酸腐嘴賤,可別人也嫌棄他們一個冷硬死板一個跳脫無禮。大家見了面都恨不得以鼻孔示人,誰也瞧不上誰,可遠沒到你死我活的時候。 連對太子,胤禛也說了句公道話:“皇阿瑪精明強干,換了咱們任何一個人在二哥那位置上,只怕都要戰戰兢兢吧,將來就好了?!?/br> 胤祚搖頭嘆道:“大哥折磨二哥,二哥就折磨我們?;拾斠荒耆倭斩疾坏瞄e,不知他們爭那位份圖個什么?” 胤禛沉吟道:“無逸齋里十年寒暑學到的本事,圖一個用武之地吧。大哥那個位置,如果不爭就只有做米蟲的份,換做是我,也不甘心?!?/br> 兄弟倆對飲,都喝到了七八分醉,第二天醒來就把這事丟開不提。 誰曾想,太子還真的搞了個大事情。 原來都九去天福樓還真的是請人吃飯去的,只不過請的是太醫院專治哮癥的姜老太醫的遠房侄兒。席間都九送上萬兩銀票和來自上面神秘大人物的關懷:“姜太醫為大清效力一生,如今早已年過古稀,也該告老還鄉,頤養天年了?!?/br> 姜太醫聞弦知雅,哮癥本來就不好根治,而且治好了得罪太子治不好得罪皇帝。他不趁著貴妃的病隱而未發的時候趕緊退休,還等什么呢?于是隔日就上了折子。 康熙不在,這些事情當然是太子批復,一個五品醫官要退休這等小事,難不成還有誰跟太子爭嗎?當然是效率極高地蓋章同意了。 貴妃犯病之初怕拖累十阿哥,隱忍不發,如今可吃了大虧了;便是告到康熙面前,太子也可以推做不知。 雖然途中被胤祚撞破,叫都九一陣慌亂,也叫皇太子起了趁機考量之心。胤禛雖然在他面前有所保留,但是永和宮一系的人全程沒有插手此事,倒叫太子放心許多。 十月底,繡瑜和康熙回京路上,就聽聞貴妃病了。當然皇帝聽的版本里側重點在貴妃是如何慈母情懷,不叫十阿哥知道自己的病情。 繡瑜聽到的版本里,側重點卻在太子非常重視貴妃的病情,叫五位太醫聯合會診,用的每一張方子必須由五位太醫同時合劑過才行。然而中醫的方子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簡單,五個人開的只能是一些溫而又溫的方子,根本治不了病。 太子又以貴妃生病,無力教養十阿哥為由,時不時把胤俄帶到身邊指點功課、噓寒問暖。雖然將心比心,繡瑜覺得他每次接觸十阿哥必定都叫貴妃心驚膽戰,然而康熙看到的卻是兄弟情深的一面。 然而這次她也犯了經驗主義錯誤,覺得太子這只是小打小鬧的玩意兒而已。哮喘除非一次性大量接觸過敏源,否則是不會致命的。溫僖也是經歷風風雨雨才熬到今天這位份,如果只是被太子恐嚇一番就拖垮了身子,那她早死一百遍了。 惠宜德榮幾乎都是這樣想的,所以都丟開手不理?;蒎χ曳阶咏o大福晉生兒子,宜妃忙著照料即將臨盆的王貴人,榮妃四處找補品給修書的兒子補身體。 繡瑜更是忙得昏天黑地,大兒子要拴婚,小兒子要上學。永和宮的孩子們還圍繞“是小侄兒好還是侄女兒好”的問題吵了好幾架。 十阿哥體貼母親的身體,原本的小炮仗也化作繞指柔整日環繞在額娘身邊,可卻沒什么悲傷擔憂的情緒,甚至還為康熙免了他的功課暗自慶幸。 就連太子也沒打算置貴妃于死地,只要她不能跟自己作對就行了。 然而溫僖好像并沒有擔起這些朋友與敵人們的高看一眼,進了臘月,她的病逝陡然沉重,很快臥床不起。 第111章 臘月初九, 四妃一同前去探望了溫僖,不約而同地目露驚駭。以往凡是四人相聚, 無論是慶典還是宴席, 總少不了拌兩句嘴, 今天卻一直沉默地上了轎攆。連出永壽宮的時候,惠榮二人的轎子撞了一下, 她們對視一眼,也只是責罵了各自的轎夫, 便匆匆走人了。 繡瑜回到永和宮便一直輾轉反側,直到聽到外間的自鳴鐘敲過三下,已經是子時了。燒了地龍的寢殿里溫暖如春,卻叫人汗流浹背難以入睡。 繡瑜抱膝在床上坐了起來, 慢慢審視著寢殿里器物模糊的輪廓, 思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