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深柜校霸的覺醒(十九)
第十九章 在婚禮的頭一天,趙果和喬小愛分了手,是喬小愛提出來的。他們本來約好去吃個飯,看個電影,然后早早回家準備第二天的婚禮,但是喬小愛放了他鴿子。 喬小愛給他打電話說:“我在機場,馬上就要上飛機了。” “你去哪?” “旅游。” “我們明天要結婚……” “不結了。”喬小愛說,“你以前送我的項鏈戒指,我放在你那件藍黑色的風衣口里了,□□、門鑰匙、房產證我全部放在一個包里,在臥室的床頭上,你自己去取,你給我的零花錢我拿走了,作為我給你當了那么久擋箭牌的薪酬……” 趙果握緊了手:“小愛,你回來。” 喬小愛說:“不,我不會回去。” “為什么?” “我當初跟你說,我愛你不求你的回報,其實是騙你的,沒有人會付出愛不求回報。” “你想要什么回報,我都給你。” 如果我要你愛我呢? 喬小愛站在機場登機的梯子下,看著不斷向梯子上爬的人群,微微笑了一下。依舊漂亮的臉上卻再也沒有當初那樣懵懂無知的勇敢,大家都變了,她也是。 她回憶著這些年來跟趙果相處的日子,想起趙果在睡夢中崩潰的哭泣和喃喃地喊著的名字,對著手機輕聲喚道:“趙果。” 趙果:“嗯,你說。” 飛機翱翔在天際,發出轟隆隆的聲音。乘務員已經開始催促她上飛機了,她抱歉地笑了笑,上了梯子。電話那頭在靜靜地等她,就像她曾經靜靜地等著對面那人來愛她一樣。 在飛機門口,她轉過身,對著這座城市的某個方向。 “小愛?” “嗯。” “你想說什么?” 夕陽快要落下,漫天都是紅霞。清涼的風舒緩地撲在臉頰上,讓她想起了六年前,她回高中母校,偶然在學校的后cao場沙坑那里碰到趙果時的情景。 也是這樣一個黃昏日落的時候,學生們放假在家,cao場上空無一人。唯有趙果一人,穿著單薄的毛衣外套站在沙坑邊,怔怔地看著某處,像在回憶著什么。 她當時欣喜極了,整整一年沒有趙果的消息,這時見到人,心都快飛了起來。涼風吹來,似乎給她加了雙翅膀,心一動,她就邁開了步,如同歡快的鳥兒飛向了心儀的南方。她張開嘴,想要高聲呼喊,把心里的思念都喊出來。 “趙……” 不過十幾米,她停下了腳步,聲音卡在了嗓子眼里。 她看到她心儀的少年突然抬起手臂捂住了眼睛,肩膀聳動了起來——他在哭,似乎很傷心。她從來沒見過一個男生哭成這樣,眼淚像擦不盡,卻又不發出一點聲音來,好像忍耐得很辛苦。 如果是別人,她不會感到驚訝,但是那個人是趙果。 趙果哎,那個一中曾經囂張得無藥可救的趙果,那個張揚叛逆、敢笑敢怒、誰也看不進眼里的趙果,那個在她心里做得到一切、什么也不怕的趙果。 他竟然在哭。 應該說,那個無法無天的家伙竟然會哭。 那天的空氣似乎都染上了咸咸的的悲傷,樹嘩啦啦地搖著,將那隱隱約約的哭聲湮沒在了風中。那時她雖然不知道趙果為什么哭,但也沒有再走過去打擾他,只是站在原地安靜地看著,背靠著樹,看著天,心中莫名惆悵。 后來她才知道,那個哭聲的背后藏著的是什么——那是一個男孩無法訴之于口的禁忌的愛戀,是一個背負著家庭期望的兒子痛苦的呻.吟,以及對表面強悍實則懦弱無能的自己深切的厭惡和自責。 “雖然你不承認,但我知道,你還愛著蘇印。” * 婚禮前半小時—— “你再說一遍?”趙父臉色鐵青。 趙果說:“我不跟喬小愛結婚了。” “啪!” 幾乎是話音落的瞬間,趙父一個巴掌就狠狠甩到了趙果臉上。他兩只眼睛赤紅駭人,表情猙獰。他指著趙果,一字一頓道:“由、不、得、你。” 趙果淡然地回過頭:“喬小愛現在已經在國外了,你不同意也沒有辦法,我們昨天就分手了。” “誰提的?” “我。” 趙果剛說完,趙父一腳踹在他肚子上,把他踹了一兩米遠。那一腳并不輕,趙果倒在地上后,像只煮熟的蝦米一樣蜷縮著,捂著肚子久久不能動彈。 趙父居高臨下地看著趙果,走過去又狠狠給了他一腳,接著,第二腳,第三腳,那動作利落又無情,像在踢一個沙袋。趙果這時已經被踢得沒了響動,而趙父卻再次腿向后拉伸,蓄勢待發,準備再來上一下。 一旁的趙母被嚇壞了,反應了幾秒后尖叫了一聲,連忙跑過來抱住趙父,嘶聲道:“你瘋了!” 趙母攔住他后,連忙蹲下來把趙果上半身半抱起來,看著兒子疼得沒有一絲血色的嘴唇,嚇得心跳都快停止了,一邊去掐趙果的人中一邊喚道:“兒子,兒子?” “他沒死,你放開他。” 趙母含淚怒道:“放開他你又要打他,你是要打死他嗎?不管怎么樣,他是你兒子!” “我兒子?”趙父說,“我沒有這種只會折磨人的兒子,早知道他今天還是這個的樣子,當初就應該讓他死在戒斷中心里,免得活在世界上給我丟人。” 聽到這話,趙母的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你在說什么趙勇,你這是當一個父親說的話嗎?啊?讓他死在戒斷中心?” 她的聲音顫抖,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當初接到戒斷中心的電話,說趙果在里面用鉛筆戳動脈自殺時,她差點嚇得魂飛魄散,等見到趙果鼻子里插著輸氧管的樣子后,當場就痛哭了起來。她后悔無比。 這個從農村里出來的婦女從來沒想到,那個她十月懷胎生下來,被她從小溺愛到大的孩子有一天會以這樣的狀態躺在病床上,她當時就崩潰了,罵了專家。 “你們不是說不會有危險嗎?這是怎么回事!我兒子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專家說:“這確實是我們一時疏忽造成的,但實際上并沒有什么大礙,鉛筆能造成的傷口很小,他只是在這里裝病而已,我們有辦法讓他不敢再次做出這種危險行為。” “什么辦法?”趙父問。 “還是采用電擊的手段,只要懲戒足夠,知道了痛,他就不會再做出這種行為了。” 兒子才剛剛醒來,身體格外虛弱,她以為趙父怎么也不會同意這種喪心病狂的辦法,卻不想這個跟她生活了多年的男人卻展現出了意想不到的一面,他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趙果,跟一邊站著的電療專家說:“那就這樣做。” 她被保安強行地拉了出去,鎖在了門外。她趴在鐵窗上看,看到自己尤在病床上的兒子被架到了電療室,四肢綁在床上,為了防止咬壞牙被戴上了牙套,接著就是電擊。 “還自殺嗎?”電療主任一邊溫和地問,一邊把通電的貼片貼在他的太陽xue處。 接著就是一陣慘叫,趙果喊著:“要!” “重新回答。”貼片再一次貼上額角。 “啊啊啊,要要要要!我要死!有種就殺了我!” “哦,這么勇敢,那就再來一次。” “啊啊啊啊!” “還要自殺嗎?” “啊啊啊啊啊啊啊!”這次慘叫中夾雜了哭聲。 “還要自殺嗎?” 趙果一邊哭一邊叫,掙扎了起來,趙父上去按住他。 問話還在繼續:“還要自殺嗎?” 趙母在外面看著,心痛如刀絞,她當初把趙果送進來后就走了,只有趙父陪著,所以她并沒有親眼看過電療的實際cao作過程。而如今親眼看到,光是看著,她就能感受到兒子所遭受到的疼痛。 她搖著頭無力地哭泣:“不要再電了,不要再電他了,兒子,我的兒子啊。” 這個過程大約持續了兩個小時。這兩個小時里,她的兒子像被狠摔在地上的鯉魚,剛開始還會掙扎著挺身、慘叫,慢慢地就不會了。他被摔死了,安靜地躺著,一動不動,但電擊還在繼續。 “還要自殺嗎?” “不。” “答案不夠完整。”再一次通電。 “不自殺了。”疼痛過后,趙果流著淚說。 “是實話嗎?有沒有說謊?” “是實話,沒有說謊。”趙果睜著眼無聲地流淚,乖巧地搖頭。 從那以后,他當真沒有再自殺過了。 因為電療主任說趙果的情況比較嚴重,別人只需要三個月就能解決的問題,放在他這里就需要半年。趙父同意了,說半年就半年,治好為止。 后來,半年延長到了一年。 這一年里,趙果的變化很大。大到每一次去探望,都覺得自己的兒子變了個人:孝順了,體貼了,禮貌了,乖巧了,再也不頂撞他們了,會自己做衛生洗衣服了,每天按時睡覺按點起床,吃飯也不再剩飯了。 最重要的是,當他們提起那個“蘇印”,他不再有反應了。 “你還當同性戀嗎?”趙父問。 “不當了。”趙果回答。 兒子說了標準答案,可趙母聽到的卻是:不敢當了。 這些年來,她每每看著乖巧懂事的趙果,都在想,眼前這個再也不跟她爭吵、對她言聽計從的孩子還是她的兒子嗎? 作為治療過的最頑固的分子以及治療效果最好的范例,趙果被請回了電療戒斷所講述他的心路歷程以及感想。臺下坐著密密麻麻的來咨詢的家長,而趙果站在臺上,面帶感恩地演講。 “如果沒有主任,我不會有今天,如今我已經不再是同性戀,不再是精神病,我已經成為了一個正常人,一個走在大街上不會被人指著罵變態的普通人,我很感激……” 那時,趙母也在臺下。不知道為什么,看著臺上神采奕奕、口說著感恩的兒子,她突然哭了起來。 哭得止不住,心中悲痛至極。 周圍的人都以為她是苦盡甘來、喜極而泣,紛紛鼓起了掌,連道“恭喜”,卻沒人知道她真正在哭什么。 趙果跟喬小愛定下婚期的那一天,他破天荒地來找她來聊天。 他問她:“mama,你對我還滿意嗎?” “滿意。”她不知道為什么兒子會突然這樣問,但還是說了標準答案,話音落下時她看到兒子的眼眶紅了一瞬,以為自己說錯了什么,連忙又補充道:“很滿意,兒子,你很好,真的很好。” 在她說完后,趙果一邊微笑一邊流淚:“是嗎,那就太好了,mama你滿意就好。” 看著兒子微笑著流淚的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那天在臺下她在哭什么。她在哭——她永遠地失去了她的兒子。 * “兒子,對不起。” 她拖住趙父,放走了趙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