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人走了!他們追還是不追? 任毅下了決心:“追吧!圣女對我們那么好……而且程少俠看著心很軟!如果女瑤要殺我們,我們就求程少俠!” 陸嘉贊同:“對!咱們抱著程少俠大腿哭!我們提醒女瑤有蠱娘子準備對付程少俠,程少俠是女瑤的人啊!女瑤一定會看在程少俠的面上饒我們一命。” 兩人吸口氣:“關鍵是、關鍵是先把這穿琵琶骨的鐵鏈取下來啊……艸老子疼死了都!” 碼頭上,倒著七倒八歪的滄浪派弟子。羅象門弟子趕來,看到他們如此,不覺問:“誰攻的?” 滄浪派弟子悲憤:“不知道!我們就是要個錢!他們嫌貴不給就不給,直接打算怎么回事!” 羅象門弟子:“……看來是私斗?誰讓你們收錢收的那么貴?” 滄浪派弟子:“……我們都這樣了!有人在你們地盤鬧事,你們竟然怪我們!” 羅象門弟子咳嗽一聲:“當然,這種事我們會查清楚,給你們一個交代的。” …… 那交代,已經飄在了平靜無波的江水上。任毅和陸嘉冒著冷汗互相給彼此取下了鐵鏈,緊接著找了搜小船,費勁地劃著船去追那斬教教徒們劫走的大船。 明月當空,千里無風。 船只行在江面上。 晚間,用過晚膳后,女瑤就回了房,將門反鎖住,把自己關了起來。除了程勿擔心地目送女瑤離開,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女瑤教主要做什么。反正教主性格反復,他們不敢過問教主的事。 小玉樓的師徒幾人去船頭喝酒聊天,努力勸說師父以后不要亂收徒弟了。 程勿則臉色煞白地回了房,也關上了門,倒頭就睡。之前他在江水過飄過木板他都不知道,原來他暈船。晚上他在女瑤門外徘徊來去,想敲門進去看女瑤的隱患如何了,然他一陣難受。程少俠跌跌撞撞地爬回自己的房舍,一頭撞到了床上。暈暈然,他呻.吟著把晚上吃了的全吐了。躺在床上的少年臉色雪白,滿面冷汗,再也沒爬起來。 圓月相照。 金使吊兒郎當地哼著小曲、提著一壺美酒在船上瞎晃,他對劫到的這艘大船分外滿意。眼下無事,他只想去女瑤那里晃一晃,在教主面前加深些存在感。只是金使一個人不敢過去,他尋思著找程勿一起。 教主喜歡程勿,又不喜歡他。找程勿沒錯! 轉個彎,金使碰上抱著嬰兒的秦霜河。十二影之一的秦霜河瞥一眼他,從鼻子里哼一聲,繼續走自己的路。金使:“站住!見到上峰你都不理么?這是去小勿房間的路,你過去干什么?孤男寡女,你晚上找程勿。我回頭就跟教主告狀,說你勾.引程勿!” “呸!”秦霜河罵道,“程少俠是我家阿照的義父,教主以后必然是我家阿照的義母!我馬上就要攀上程少俠的關系飛升了。少用你齷.齪的思想琢磨我,我只是去巴結程少俠!” 金使凜然:“我就知道,你果然想跟教主套近乎!” 秦霜河反唇相譏:“說的你不是一樣!你想飛升都想瘋了吧?以前還敢跟圣女提親,媽呀笑死我了,不看看你那張大臉!你怎么有勇氣追我們圣女的呀。白圣女是你追的起的么?哦我想起來了,聽說你厚臉皮跟著教主跟了一路……見到了教主的真面目,你是不是腸子都悔青了,后悔自己沒有先見之明,沒早早跟教主提親去?” “龍閉月你是不是還想追我們教主啊?!” 金使龍閉月:“……你你你!死女人,臭婆娘!” 秦霜河真是說中了他的軟肋。美女金錢環繞,金使什么都不缺,就是想跟教主討好關系,在斬教地位更高些。他雖人到中年,卻自詡風流英俊,求娶白落櫻怎么了?白落櫻不就是前白教主的女兒么?若非被教主護著,白落櫻也沒什么本事啊? 他倒也是想追教主來著——這不是教主身邊有年少貌美、身嬌體軟的程勿少俠嘛。程少俠把他襯托得又老又丑,金使也只好退讓了。 如今這軟肋,卻被秦霜河點破! 金使胸悶無比:都是想抱上教主的大腿,她又比他高貴到哪里去了?還讓她那個破小孩認程勿當義父……哈哈哈她臉皮厚的,程勿才多大,她也啃的下去。純屬欺負程勿不通人事! 義父、義父……咦,她那個小孩兒…… 金使突脫口而出:“這不是我的孩子吧?” 秦霜河毫不猶豫:“做你的夢……” 兩人吵聲忽然被打斷,聽到一個短促聲音:“不好,小勿被人帶走了,快追!” 是小玉樓那師徒幾人的聲音。 吵架吵得忘了去看程勿少俠的金使和秦霜河一凜然,對視一眼后,雙雙奔出! ☆、第66章 1 程勿是被胸口悶血嗆醒的。 他醒來時眼前模糊,一切都看不真切。同時間, 他胃中一陣反胃, 惡心又難受;頭也陣陣暈眩。暈船的后遺癥, 到現在都沒結束。程勿伸手摸到床沿,他靠在床頭,一邊咳著血,將血混著胃中苦水一同吐出;一邊抬起眼瞼,用模糊視線打量四周環境。 他倒下去前脖頸被一只小蟲咬了,當時程勿奄奄一息地趴在床板上、反手拍后頸時沒將那小蟲拍死,那蟲卻鉆入了他身體中。劇痛后, 程少俠全身動彈不得,終究昏迷。想來現在眼前看不清, 和那只鉆進他體內的毒蟲有關。 被抓了。 程勿額心青筋突突跳, 如是想。 倒霉的程少俠好像經常面對這種突發事件,他第一次時滿心驚駭恐懼, 第二次時何等不解兼委屈……但現在, 程勿已經分外淡定了。當倒霉運勢對他如影隨形時,他除了認命,除了把應對突發事件的能力練得更強些,他也沒有別的辦法。 就是小腰姊姊……程勿憂慮無比,他走之前,女瑤體內的隱患又爆發了, 她匆匆離席把自己關到了屋子里自我折騰。 如今不知過了幾多時辰, 程勿既擔心女瑤扛著體內爆發的嚴重問題追出來, 又怕她不追,對他不管不問……她若是不理他,若是把他當隨便一個小弟弟,那他該多傷心。 “喲,小弟弟倒是冷靜。發現環境變了,竟然一聲不吭,還黯然神傷啊。”一個女人的聲音在耳邊笑嘻嘻響起。 耳邊一陣酥,女人體香撲來,體內血液突然暴躁上涌。程勿一凜,反掌向后推去,以催玉之勢。他早先便覺自己體內氣海被封,然他毫不遲疑,他往年不會用真氣的時候,亂用之下都能在女瑤手下過五招。哪怕女瑤那時是逗他玩,這個陌生女人,也不可能比女瑤更厲害。 果然,少俠出掌反推之迅疾,讓女人根本反應不過來。一掌正中紅心,推到她胸腹處。同時少俠伸指一點。看似無內力,然力道卻穩。兩相交加,蠱娘子一聲悶哼,被推向后,呈一道半弧線撞到了窗欞上。 這時,蠱娘子才看到手扶著床畔、跪在床沿前的少俠皺著眉,冷聲:“別碰我!” 蠱娘子:“……” 她擦掉唇邊血,忍下胸腹處傳來的痛,重新打量這個少俠。他上了船后經過洗漱,不再如昨日下午在碼頭打架時那般穿白衣,而是換了一身黑色武袍,腰間系金色革帶。他不再翩然如玉似名門佳公子,反而英氣俊朗,讓身上的秀氣少了幾分,英武氣概多了幾分。 蠱娘子舔了舔唇,更加覺得饑渴了。 這般美少年,周身氣息清朗干凈,惹人沉醉。他皺著眉,一副大氣凜然、不容侵犯相,像是云端上的菩薩般不肯沾染紅塵。蠱娘子久經紅塵,她瞥一眼,就知道程勿還是個雛兒。 程少俠靠著床不允許她靠近,蠱娘子偏要靠近——她就喜歡這種不讓她碰的小孩子。越是抗拒,她越喜歡。越是干凈明澈,待嘗過欲后,越是欲.仙。欲.死。 那種掙扎的、屈辱的,最后卻不得不屈服的……少年之欲,何等美味,正是世間最好的補品。只是想象程少俠汗流浹背、滿心恥辱地伏于她身上,蠱娘子興奮得腿都軟了。 蠱娘子手捋鬢角,慢悠悠道:“程家弟弟不肯給姊姊親一下么?或許姊姊親你一下,姊姊就放你走了?”她見程勿垂著眼不作理會,睫毛濃黑如陰影弧光落在眼上,何等清雋,蠱娘子喉嚨發干,奇道,“你竟是連作秀都不肯?竟是這般堅決拒絕我?我還以為像你這等少俠,起碼會誘姊姊一誘,趁姊姊動情時咬姊姊一口?” 蠱娘子往前湊,胸脯鼓.囊,腰肢如柳。她聲音急促道:“沒關系,姊姊不跟你秋后算賬。你就誘姊姊一誘吧……親姊姊一下吧……你半點兒損失都不會有……啊!你!” 那目力不佳的少俠閉著眼不肯看她,她的氣息剛接近他,他便拂袖打來,這次連手都藏于袖中不肯碰她了。程勿臉上滿是厭惡之色,他扭過臉,長發貼在面頰上,顯得清瘦羸弱。然他一掌,就讓蠱娘子再次中了招。 程勿眉間冰若雪,再次道:“別碰我。” 他咳嗽一陣,修長蒼白的手指扣著床木:“我不會與你虛與委蛇的!左右我打不過你,是你階下之臣……我何以要和你玩那一套?你快些放了我,不然待我功力恢復,我……” 他自是不提女瑤,哪怕女瑤是斬教教主,是魔門領袖,是讓整個江湖都懼怕的大魔頭……但那又不是他的本事。程勿不會依賴女瑤的保護而活。他只是拼命運功,好快些解開自己體內被封的氣海……他內力磅礴巨大,若說旁人的是溪流,是江河,他的便是海。一汪看不到底的海……他當解開氣海,比常人更快些。 蠱娘子微笑:“當姊姊不知道你這個小孩子內功厲害,身體和旁人不一樣?姊姊才不怕你。我蠱娘子行走江湖多年,還沒在誰手里吃過虧。小弟弟,勸你也別急著脫身,姊姊我呀,已經給你下了蠱。” “多情蠱聽說過么?只要姊姊我想,小弟弟你就是我的人。我要你動情,你就得動情。” “你一直不許姊姊我靠近,是你發現體內有異吧?只要姊姊我一靠近,你就會忍不住全身氣血被調動,想親姊姊我,抱姊姊我,還想撲倒姊姊我……” 程勿眉間染上戾氣,他怒道:“閉嘴!” 他之屈辱可恥,比昔日面對女瑤時更甚。因女瑤不曾對他下藥,不曾這么對過他。她一直踩在他理智的邊緣挑.逗他,試探他,卻又不太過分,不把他氣死玩壞……程勿身體輕輕顫抖,他一邊控制著體內掀翻涌動的guntang血液,一邊竟有些懷念當初的女瑤。 他如今怪女瑤沒有情,可當初正是因為她沒有情,她才對他網開一面啊。 蠱娘子靠在窗上樂不可支:“哎呀小弟弟臉紅成這樣了,這是想起哪個小情兒了?是昨天你們在碼頭鬧事時,你保護的那個小姑娘么?姊姊看呀,那小姑娘弱不禁風,全靠你保護,臉蛋是漂亮,但也沒好看到天下第一去呀?再說你那小情兒才多大,她懂得什么?沒胸沒腰的,身材一點都不好,能讓你快活么?你看看姊姊我……程家弟弟,女人成熟了,才快樂啊。姊姊不介意你把姊姊當她哦。” 程勿登時訝然無比地抬頭,他模糊的視線努力對焦,看向那個喋喋不休的女人:這個女人……不認識女瑤么?她不是知道他叫“程勿”么?經過名器大會后,經過雁北程少主的宣傳,還有人不知道程勿就跟在女瑤身邊?那這個女人……到底是哪里冒出來的? 程勿蹙著眉,開始思索名器大會排除掉的門派。這女子作風絕不是正道,必是魔門。魔門中不認識他是女瑤身邊的,屈指可數……莫非此女,就是金使說過的那個叛了斬教的青蓮教的人? 蠱娘子自是不知程勿幾番思量,已經猜出了她的跟腳。她口上還在誘惑程勿,卻忽然耳一動,聽到了一陣窸窣聲音。蠱娘子道一聲“不好”,手掌一翻,十來個小蟲就從她袖中鉆出,爬出門與窗,爬向外頭。 蠱娘子再沒時間逗程勿,貼身而來一把把這個因她靠近而面孔更紅的少俠提起來,嘖嘖兩聲:“沒想到你這么值錢。追你的人來了,咱們快些走!” 蠱娘子帶著程勿,就從后窗跳了出去。她的蠱蟲放出去阻擋追來的人,后面來人武功不弱,她心里警惕,全身心都放在那里。由是蠱娘子沒發覺,匆匆間,她帶著程勿離開之時,程勿靠著的床板底下地面上,他用指甲畫了一朵蓮花。 程少俠氣海被封,小小一朵花就讓他指甲里滲了血。他竟是也不開口,手指藏在袖中,待離開時,他手指輕輕一彈,指甲間的血珠彈出,落在了窗木上。 這血珠,斷斷續續的,延續了一條路才消失。 程勿被蠱娘子抓著,臉色蒼白無血色,頭暈眼花,心中微憾。怪他習武時日太短,只能做到這個程度。若他像程淮那樣從小習武,他就不會…… …… 難得被程勿想起一次的雁北程少主程淮,此時正滿腔怒火。 時值九月,大鷹高飛,滿山艷艷楓紅。 云頂山上掌門所住的院落,后院值了許多楓樹。謝夫人偶從樹下路過,看到少年立在樹下,一拳拳捶樹。可憐的古樹,哪里承得住程淮的力道。簌簌楓葉狂飛,鋪了一地,整棵樹都在震動,根脈被一點點摧毀,即將砰然倒地。 謝夫人一駭,當即捂胸:“使不得使不得!我患有心疾,程少主莫這般砸我家的樹折磨我。” 程淮肩一顫,回頭,看到是面容溫婉含情的謝夫人。少年看謝夫人擰眉捂著心臉色發白,眸中赤紅,不禁更怒了。他手指謝夫人罵道:“你胡說八道!我問過真陽派的弟子了,你根本就沒有心疾!你是騙我的。” 謝夫人微微一笑,放下了捂著心口的手:“哎呀,被你發現了。弟子們怎么就那般傻,不知道替我隱瞞一下?” 她再溫柔地看著程淮,聲音柔和:“那程少主有沒有想過,我為什么騙你呢?” 程淮一滯,望天:她是不想他弄壞她家里的東西,例如茶盞啊,木幾啊,楓樹啊……程淮一轉念,卻又怒道:“但是你……” 謝夫人揉了下耳朵,輕聲顫顫:“程少主不要這么大聲,我患有耳疾,時常耳鳴。我不曾習武,你這樣會傷了我。” 程淮呆住了:“你你你……”怎么這么多借口?你是真的有病,還是騙我的? 程淮覺得謝夫人是騙他的,但是謝夫人目中溫軟、柔柔看他,她確實是那么清瘦那么漂亮。面對溫情似玉的謝夫人,程淮的一股子火堵在喉嚨眼,發不下去了。他沉著臉,閉上嘴,郁悶無比。 謝夫人彎了下眉,不逗這個小孩子玩了。她親切地將程淮從她的楓樹林中拉出來,在后院讓程淮坐下,幫他拂去他發上、肩上沾著的樹葉碎屑。她詢問過他意見后,還打散了他的長發,幫他重新梳了發。謝夫人溫柔而輕聲細語,身上暖香讓人沉醉,程淮怔怔然,到最后,目中的戾氣徹底消失了。 他安靜地坐著,低頭看自己的手指,睫毛輕輕顫抖。不發脾氣的程淮眉目清潤,氣質如幽靜遠山,當是難得的美少年。謝夫人滿意地收拾了程淮,才問:“少主怎么這么生氣?誰敢惹少主?我讓咱們掌門替少主出氣去。” 程淮道:“是謝微!” 謝夫人揚眉。 程淮氣鼓鼓道:“我剛剛得知,謝微下了山,沒跟我說。他一個人走了,把我丟你們這里自生自滅。我去找他時,你們弟子說他早走了。他就給我留了一封信!” 程淮微微臉紅。說起這個,他也有點心虛。因為他到真陽派后的大爺作風,謝掌門安排了弟子陪程淮去玩。在真陽派的管轄范圍內,程淮開心地玩了個遍,徹底把謝微忘了。等他想起來找謝微時,發現謝微已經離了山。而且離了一段時間,追是不可能追上的了。 謝夫人慢慢點頭:“哦,阿微竟然沒有把混世魔王帶走為禍人間,居然放我山上燒山放火損我財物,該打。” 程淮愣了一下才聽出“混世魔王”說的是他:“……你你你!” 謝夫人這張嘴,怎么這么厲害?討厭! 謝夫人抱歉道:“是我真陽派待客不周?為何程少主要追著阿微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