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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她從瑤光來在線閱讀 - 第50節(jié)

第50節(jié)

    “小腰meimei!”

    程勿做了決定——他沉入水中,無論如何,他想他被她打敗了。

    ……

    這時的羅象門主場,一片愁云慘淡。弟子們耷拉著肩忙碌長老、掌門交代的事務(wù),登記著死亡人數(shù)。不時有小門派的人過來領(lǐng)人,將他們罵一通,羅象門的弟子只能賠禮道歉。小門派的弟子們損失慘重,恨不得刨了羅象門的墳;但四大門派只會比他們損失更慘重。

    羅象門損失了好幾位長老,武力高的蔣沂南更是直接死了,年輕一代的弟子也死了不少,活下來的情緒低迷,蔣聲也是心中沉沉;真陽派的更糟糕,他們派來的地位在門中最高的長老謝微,直接身受重傷、差點慘死,剩下的弟子們也是受傷的受傷,沮喪的沮喪,萎靡不已;朝劍門前期弟子死得差不多了,也就后來曹掌門親自來,朝劍門弟子恢復(fù)了些士氣;藥宗弟子實力最低,本該損失最小,但天下人現(xiàn)今都在指責(zé)藥宗,猜測蔣沂南怎么可能拿得到毒,定是藥宗人所助。

    大戰(zhàn)過后,各位長老們、掌門們拖著傷體殘軀,因羅象門大殿已毀,他們不得不挪去后山原本祭祖的殿前開了會議。能來的人都來了,年輕一輩的代表蔣聲雖心情低落,也強(qiáng)打精神參與;謝微被程少主攙扶,也是一臉蒼白憔悴地勉強(qiáng)入席。坐在高位平起平坐的羅象門掌門趙琛,朝劍門掌門曹云章,唏噓無比地看著場中殘留的戰(zhàn)力,二人苦笑一下。

    座位低一些的掌門,是藥宗的年輕女宗主羅起秀。羅起秀本該與趙琛、曹云章同位,但這位女宗主向來把自己架子放得極低,愿以晚輩身份坐在下首。只望其他三家門派看在她如此識趣的份上,莫要將藥宗從四大門派排除。藥宗已凋零至此,若是出了四大門派,會失去太多資源,羅起秀擔(dān)不起這個責(zé)任。

    再下首是謝微這樣代真陽派掌門出席的長老,雁北程家少主程淮與他同級別。

    最后才是蔣聲這類年輕弟子。

    咳嗽一聲,趙琛作為主場主人,環(huán)視一下四周:“都到了吧?那我等討論下名器大會之后的事。”

    眾人不語,謝微低頭發(fā)著呆,程淮望天發(fā)著呆,蔣聲平視前方發(fā)著呆……趙琛無奈極了,只好自己繼續(xù)開口:“蔣師兄發(fā)瘋的事瞞不住,天下高手來名器大會長見識,卻在名器大會上死了一半。這些門派們,無門派的人出去,自會把名器大會上發(fā)生的事大肆宣揚。我們既沒有滅了魔門威風(fēng),還被魔門女瑤混入主場,還被他們劫走了人,還被蔣師兄這般鬧了一場……天下人眼中,日后我羅象門的聲望,可能會大打折扣。”

    謝微、程淮、蔣聲依然發(fā)呆。

    謝微和蔣聲在想什么不清楚,但是雁北程家少主空白的神情很明顯:你們在說什么?關(guān)我什么事?無聊。聽不懂。我為什么要浪費時間參加你們這種大會?要不是我受了點傷,我就去找程勿了,懶得理你們。

    曹云章和趙琛再次相望,苦笑一聲:這次名器大會,真的打擊士氣。長老們顧著身份不開口也罷,往日總是主意很多的年輕孩子們竟然一個都不發(fā)表意見。

    半晌,曹云章主動接過章程:“這次蔣長老的事,是我等疏忽,不等單怪羅象門一個。日后四大門派威名受損,行走江湖會帶來一些不可控的、不受尊重的后果……諸位回去告訴自家長輩,當(dāng)心里有數(shù)。當(dāng)然,我和趙掌門、羅掌門、謝掌門會努力,消滅天下人現(xiàn)在的錯誤印象。蔣長老入心魔,雖出于羅象門……但這只是意外,絕不會是四大門派的常態(tài)。”

    因?qū)嵲谔尚ΑM湛偸悄чT入心魔的多,這次蔣沂南的發(fā)瘋……天下人對四大門派都開始質(zhì)疑了。開始有人覺他們虛偽,空洞……

    趙琛又接過話:“我等會給天下人一個交代的。我詢問過蔣師兄身邊照顧的人了,因為近年來我當(dāng)掌門后,對蔣師兄的看守已然松了些。蔣師兄確實與藥宗的一個弟子聯(lián)系過……”

    趙琛說出了一個名字,場中人俱驚,皆看向藥宗的女宗主。他們目光穿過羅起秀,看向羅起秀身后站著的一個面色惶然的弟子。眾人看那弟子害怕的樣子,心中明白了:果真是藥宗有弟子與蔣沂南暗中勾結(jié)啊。

    趙琛說出這個名字后,這位弟子惶惶看一眼他們的女宗主羅起秀,羅起秀沒表情。這個弟子腿一軟,當(dāng)即跪下求道:“宗主救我!我不是……”四大門派要把她拉出去交代了,給天下人交代,這是一個什么后果,由不得她不怕。

    羅起秀開口:“你在我藥宗二十年,與我尚是同輩。若非當(dāng)日師父選我繼承掌門,你當(dāng)是也有競爭機(jī)會。想不到你竟會和蔣沂南勾結(jié),作出這種事。”

    這位女弟子跪著發(fā)抖:“不不不,我不敢、不敢……”

    羅起秀抬手,按在她發(fā)頂。趙琛、曹云章眉心一跳,沒動;謝微猛抬頭,大叫一聲“不可”,嚇得旁邊的程淮回神……程淮回神,看羅起秀的袖子云一樣揚起,跪在她腳邊求她的女弟子已經(jīng)軟軟倒下。女弟子發(fā)頂插著一根針,無聲無息地倒在地上,一滴血沒留。

    羅起秀:“我門中弟子犯此大錯,已被我當(dāng)場除掉。諸位當(dāng)心安,我藥宗絕不會放任這般弟子行兇。”

    謝微白著臉,怔然看她月中仙子般高貴皎潔的形容,他唇顫了顫,方要開口,被羅起秀客氣而警告地回頭看一眼——謝公子忘了我藥宗的前宗主死在誰手里?你要說什么?

    被女瑤利用之罪。

    謝微臉上的血色更是淡了,他顫著唇,到底沒開口。見羅起秀起身向眼神同樣復(fù)雜的趙琛、曹云章欠了下身:“此次名器大會上受傷的弟子們,我藥宗都會幫忙醫(yī)治。但有些無藥可治的、缺胳膊斷腿的、或者已經(jīng)死了的弟子,希望兩位掌門做主,將他們交給我藥宗。藥宗平時研究醫(yī)藥,需要這些幫忙。”

    羅起秀說的很委婉,又給出了幫忙醫(yī)治的條件,趙琛和曹云章便閉了嘴,把方才羅起秀當(dāng)場殺人的舉動忘掉——羅宗主不愿她門中弟子被推出去當(dāng)罪人,受江湖人指責(zé)吧。

    謝微慢慢道:“我真陽派受傷的弟子跟我走,哪怕死了也會回云頂山去。我真陽派的弟子,自不勞藥宗費心。”

    羅起秀回頭看他一眼,云淡風(fēng)輕:“隨你。”

    程淮眸子戾氣起,他左右看看,見他們又開始平靜討論起怎么撫慰人……程淮胸口發(fā)悶,這般壓抑情緒讓他難受無比。哪怕他第一次入江湖,第一次參與這種事務(wù)討論,他也看出了這些上位者的可怕。

    他們竟這么輕描淡寫……

    程淮瞇眸,忍不住要開口諷刺他們一句,被謝微緊緊按住手。謝微向他搖下頭,程淮一愣;蔣聲也側(cè)過頭,看了他一眼。程淮忍耐,繼續(xù)抬頭,望著高處橫梁發(fā)呆——好,我當(dāng)什么也沒看見、什么也沒聽見好了,反正你們江湖上的事和我無關(guān)。

    但他們討論到程淮身上,還是觸了這位少主的逆鱗。

    因曹云章說:“那位程少俠,在程家是如何地位?程少主可否詳細(xì)說一下?”

    程淮暴怒:“你們管得著么?!”

    眾人一愣:他們好像也沒說什么吧?

    被謝微緊緊壓住手,程淮僵著臉怒視眾人:他怎么可能告訴外人,程勿的出身?他哪怕再天真,也不可能到處跟人說——程勿是一個**而生的怪物。

    ☆、第56章 1

    從議堂出來, 各家門派各去忙碌自家事務(wù)。名器大會草草結(jié)束, 女瑤也跟丟了,自家弟子傷亡嚴(yán)重, 各家皆是心中不痛快。繼鬧事和不滿的小門派后,除了藥宗自愿留在此地照顧傷患, 真陽派、朝劍門都紛紛告別。眾人情緒低落中,只雁北程家少主面形于色。程淮筆直如峰松, 沉著臉從議堂一陣風(fēng)般出來后, 一掌拍得堂外院中古松簌簌落葉。

    謝微和蔣聲走在最后面, 因謝公子此時行路都艱難,蔣聲便扶了他一把。蔣聲沉浸于自己持續(xù)萎靡的情緒時,察覺到謝微傷重到搭在他手臂上的手都輕微顫抖。蔣聲側(cè)頭看了這位清俊的公子, 忍不住開口諷刺道:“被你維護(hù)的妖女打成這個樣子, 感覺怎么樣?你倒是向著她,沒想到她對你這么下狠手吧?”

    蔣聲忽然想到攻打落雁山時謝微的屢屢異常, 總是拖自己的后腿……這一下, 他心頭如亮冰雪,全明白過來了。蔣聲冷笑:“原來你從一開始就是醉翁之意啊。我當(dāng)你真陽派和斬教也無甚仇怨,你那么積極是當(dāng)真替天行道呢。那高風(fēng)亮節(jié),真是讓我仰之瞻之。”

    謝微低頭苦笑,搖了搖頭。

    蔣聲看他這樣子, 心里又軟下。蔣聲向四方看看, 沒人注意他們。蔣聲壓低聲音:“謝微, 你搞什么?我父親的前車之鑒你還沒看明白么?你還敢和妖女走得那么近, 你不怕四大門派像利用我父親一樣利用你?”

    謝微怔了下:“不……我兄長不會那樣對我。”

    蔣聲唇角滲出一抹嘲弄的笑。他的目光與謝微對上——事到如今,你覺得四大門派又是有多干凈呢?只要能滅了斬教,滅了魔門,四大門派什么不會做?

    謝微繼續(xù)搖了搖頭。他兄長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他的兄長,又怎么會和其他人一樣利用他……況且,他一直覺得自己兄長所謀甚大,并不在意魔門崛起。

    謝微與蔣聲一路走著,兩人出了堂,站在門口,天正中金燦的日頭耀得他們睜不開眼,兩個青年瞇眼抬頭看日頭。謝微忽然輕聲:“蔣聲,這個江湖,是不是太骯臟了?”

    ——這個江湖,爾虞我詐,恃強(qiáng)凌弱。勢力之爭,你死我活。一樁樁往事背負(fù)著一件件秘密,一件件秘密背后都是逼死人的利器。話語權(quán)被掌握在幾個人手中,永遠(yuǎn)聽不到別的聲音,永遠(yuǎn)對不同者充滿恐懼。這個江湖,是不是太骯臟了?

    蔣聲與他搭著的手輕微地縮了一下,這位面孔又瘦又冷的青年人,從他臉上很難看出他父親的輪廓。在他成長過程中,他受到父親的影響實在太小。他從來瞧不起父親,從來將家族使命背于身。可是在他知道他父親是怎么死了的后……蔣聲那挺拔的、凌厲的、孤傲的氣勢弱了下去。他想,他父親是被整個江湖給逼死的。

    父親殺了他母親,然他母親也是逼死父親的劊子手。整個江湖,都是。

    謝微望著遠(yuǎn)方,悵然道:“我和蔣長老終究是不一樣的……蔣長老和白教主兩情相悅,我卻……”

    他腦海中浮現(xiàn)了程勿的身影。那個少俠,每見一次面,就帶給他一番新的感覺。那少俠成長得太快,城隍廟時尚且快被程淮殺了,名器大會時就能與曹掌門當(dāng)面。那少俠秀美溫潤,明明相貌柔弱卻抿著唇總不服輸,清明眉眼中自帶森嚴(yán)凌然之氣……而女瑤笑盈盈地、目光溫暖地看著程勿。

    謝微笑容苦澀,發(fā)怔:怪什么呢?怪他遇到女瑤的時候太早么?什么時候認(rèn)識一個人太早,已經(jīng)是原罪了呢?

    謝微勉強(qiáng)讓自己忘掉女瑤,說起自己真正想說的:“此間事了,我打算回云頂山了。名器大會上的事讓我觸動太多,四大門派的手段實在……我想回山去見我兄長,我想嘗試走出這種互相仇視的關(guān)系。我想在江湖上嘗試一條新路……我要征得兄長同意。”

    想到謝微的兄長謝望,那位謝掌門年紀(jì)輕輕就謀得了真陽派的掌門之位,蔣聲對謝微心中幾多羨慕。謝微有關(guān)愛他的兄長,他受了重傷只消回去云頂山,他兄長自會照料他。就是心里的傷,有謝掌門在……蔣聲語氣平平:“有親人在身邊就是好。”

    他想:我等著你試驗出的新路的好消息。

    說罷,蔣聲不等謝微接話,就想終結(jié)了這個讓自己尷尬的話題。蔣聲抬一下下巴,看向院中古松旁打拳打得一地落葉的程家少主,他難得看好戲:“那程少主你打算怎么辦?把他丟到江湖里自生自滅去?程少主可是一個會移動的大型殺伐武器啊。”

    蔣聲揶揄無比。

    這位雁北程家少主來到江湖后,讓四大門派緊張無比,以為程家對他們江湖上的事有什么意見,以為程家要入江湖了。程家人關(guān)著門專心練武,他們有功法可以合一輩人的武功于一體,他們可以造就“天下第一武功”的神話。但是因為不入江湖,這種手段程家平時關(guān)著門是不會用的。四大門派唯恐程家要投放一個“武功天下第一”,來江湖上挑釁大家。

    幸而沒有。

    幾大掌門與程家少主一對話,就放下心了——程少主這種單純的智商,讓他不足以成為四大門派的威脅。

    而既然沒有威脅,羅象門自然痛快放人,歡迎程少主到處玩。他們還親切詢問程少主抓人的事需不需要幫忙,被程少主“關(guān)你屁事”的態(tài)度給罵了回去。掌門們不把程少主放在心上,其實蔣聲也沒放在心上,但是謝微不一樣。蔣聲在一邊看好戲——這個多年好友,他有一顆被壓制多年的閃閃發(fā)光的圣父心。明知道程少主是個一言不合就會開殺的人,蔣聲會熟視無睹,但謝微會把這種人扔到江湖里自己玩么?

    謝微苦笑:“程少主……也受了點傷,我想邀請程少主跟我回云頂山。找程勿的事,真陽派一派之力,總比程少主帶著幾個狐假虎威的下屬在江湖上亂晃好一些。”

    蔣聲聳肩:隨你。

    與蔣聲分開后,謝微自去找程淮,問程少主愿不愿意跟自己回云頂山。程淮身上戾氣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視一切為理所當(dāng)然。謝微心中略微忐忑,怕程淮對程勿的恨意太深,不愿跟自己走,非要在江湖上亂跑。到底幾個月的相處,謝微也看得出程少主很喜歡到處玩——可憐的小孩子,大約從來沒游山玩水過吧。

    謝微一湊近,便聽到程淮一拳拳打在古松上,口上罵咧:“該死的程勿!混蛋!敢和我作對!我遲早殺了你……”

    謝微:“……”

    他原本對程少主的一腔憤恨心不發(fā)表意見,畢竟是程家的事,謝微怕自己說得多了,惹人猜忌。但是程淮這番樣子……謝微實在對那位程勿少俠好奇得不得了:“程勿到底做了什么事,讓少主這樣厭他?”

    程淮一早聽到謝微那虛弱的腳步聲。他情緒激動,當(dāng)即脫口而出:“他出身就有問題,他一個……”程淮驀地住口,回頭警惕看謝微。他眼神閃動:你是不是要套我的話?故意在我激動的時候靠近我?你們這些人,陰謀太多,我得防著你。

    謝微失笑,程少主的一切心思,都寫在了他的眼神里,他防得住誰啊?謝微對程少主行走江湖更加擔(dān)憂了。

    同時間,謝微眉頭一跳,捕捉到程淮話里的重點:出身問題?

    謝微:“僅僅是出身問題?”

    程淮:“還有各種問題!他就不該活著!他就應(yīng)該聽我的話,他不該違背我的意愿!”

    謝微靜靜地看程淮半晌,慢慢說道:“程少主,一個人出身有問題,他是死罪么?”

    程淮愣住:“……”

    他眼眸向后緊縮,表情微微空白。

    聽謝微再說:“他不聽你的話,他違背你的意愿,他該死么?他并不是仆從,他和你都是程家人。你是少主,他死罪么?”

    程淮:“……”

    不,不是這樣的……謝微他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但是、但是,如果別的人僅僅是不聽我的話,我要他死當(dāng)然是不對的……但是我是少主啊,我管不到你們江湖里,我自家的人就是應(yīng)該聽我的啊。從小就是那樣啊……他為什么反抗……可是,可是“死罪”好像很嚴(yán)重……但是我家人都那樣啊……

    不不不,我不知道。

    程淮安靜下來,他茫然地垂下了眼睛:我不知道……我家長輩都那么對程勿啊,我為什么不可以?他不該死么?

    謝微手按在少年的肩上拍了拍,覺得自己似乎任重而道遠(yuǎn)。謝微溫和道:“少主先不要想那些了,程勿少俠如今和女瑤在一起,我真陽派也在找人。少主可先與我回云頂山療傷,少主可以好好想一想程勿少俠是否死罪的問題。少主已經(jīng)看到了蔣長老的死……當(dāng)知道自己是強(qiáng)者時,更該慎重,想清楚武器該對著誰。”

    “我們先回真陽派吧。”

    程淮低頭想片刻,點了點頭——唔,江湖人雖然大都討厭,但大都討厭的人里,謝公子好像還真沒有做過讓他討厭的事。那反正現(xiàn)在不知道程勿在哪里,就聽謝公子的話吧。

    而程勿……

    程少主低下的眼眸閃動:出身備受質(zhì)疑的程勿,難道不是死罪么?

    ……

    “小腰……姊姊,我自來出身有問題。我爹是程家現(xiàn)在當(dāng)家人,我娘是他的堂妹。生我的時候,我娘難產(chǎn)而死。我沒見過我娘,但是我爹,我其實也沒見過幾次的。他不喜歡我。”

    夕陽晚照,江水撒金。徐徐清風(fēng)吹皺一江紗,江面被落日籠入紅焰色的光華中,爛爛多情。紅色光浮在水上,浮在蘆葦上,浮在天穹。一整片紅光,從小小洞口看去,那已經(jīng)是一整個世界了。

    靜謐,暗香,羌笛聲悠悠。

    女瑤從昏迷中醒來,她渾身鈍痛,手撐住額頭。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衫已經(jīng)干了,手腕處、脖頸處的傷也被完好包扎。睫毛一撩,眸子黑暗,她看到天地間被罩上火紅色的江面風(fēng)光,也看到離她遠(yuǎn)一些、坐在洞口望著江面發(fā)怔的程少俠。程勿看著江面發(fā)呆,但女瑤醒來時,他不用回頭就知道了。他平靜開口,與身后醒來的姑娘說話。

    女瑤一邊觀察自己的身體狀況和周圍環(huán)境,一邊聽程勿說話——

    “我家里人都不喜歡我,我出生就是罪。我小時候不知道為什么都是小孩子,我天天挨打、吃不到飯,程淮卻能穿金戴銀、還把我當(dāng)狗一樣使喚。后來春姨看不下去,她悄悄給我水喝,幫我處理傷口。慢慢和春姨好了,我才知道我父母是亂.倫。反正我娘早就死了,她和我爹到底如何也沒人在乎,我爹也只是在我一出生就想掐死我。”

    女瑤輕喃:“掐死你……小勿?”

    程勿背對著她,平淡道:“沒掐死我,因為他發(fā)現(xiàn)我出生就打通了任督二脈,體內(nèi)先天自行運轉(zhuǎn)真氣。放到哪里,這都是說一個天才要誕生了。掐死一個天才,他舍不得,我家里長輩更是攔著他不許他碰我。”

    “我爹很厭我的存在吧。我代表他不光彩的一段錯誤,我要是消失了,他的錯誤才會被忘記。我越長越大,他的錯誤就會被越來越多人看到。長輩們攔著他不許殺我后,他就給我取了名‘勿’。小腰……姊姊你說得對,我在程家就是人嫌狗憎。我爹給我取名‘勿’,他告誡我安安靜靜的,什么也不要做。不要做夢,也不要反抗。我長到十七歲,我就挨了十七年的打。”

    女瑤:“程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