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而朝廷那邊……白落櫻算下時辰,想先聯系著,等救回被抓的斬教教徒,她再去洛陽,會一會那個一直跟他們聯系的朝廷某個大人物! 白落櫻去了林子深處,很久沒回來。夜神張茂坐在溪前大石上,忽然一拍掌,掌心未曾及溪水,內力卻砰然爆炸,卷起千堆水如雪!“砰砰”聲不絕,一汪平靜溪水被炸得四面升起兩人高的水花。白茫茫的水花中,溪中魚蟲也被甩上半空,驚恐掙扎。 “哎喲!”“哎喲!” 內力隔水作用在躺在溪水里解渴的魔教小嘍啰任毅和陸嘉兩人。他們被水抽的身體火辣辣的發麻,被沖上半丈高。他們嚇得慘叫不已,手腳亂舞,重新跌在溪水泥石中,這次直接摔出了鼻血。 兩人苦不堪言! 就算被擄,也沒這么一言不合就拿俘虜出氣的吧! 陸嘉可憐兮兮地開口:“夜神,大爺……您老人家怎么不高興了?” 夜神張茂冷著臉,根本不想理這兩個嘍啰。 但兩嘍啰勇于自救,任毅被嗆得咳嗽了幾大口后,揚起被砸得肥腫的臉賠笑:“您這么憋著氣也不好,我兄弟兩個雖然本事不高,但說說話,出出主意,還是可以的!” 陸嘉:“對對對!我兄弟兩個很機靈的!就因為機靈,我們教主才把我們派出來接應四大門派的!誰知道那四大門派派來的弟子不識抬舉,根本不理我們就走了!” 任毅:“我們算是看清四大門派的本質了!為虎作倀,呸!我們識人不清,現在迷途知返!” 張茂瞇著眼,看他二人如唱戲般一唱一和,說得熱鬧。兩個小嘍啰察言觀色,看張茂還是那張臉,頓時聲音越來越小,不敢打擾夜神大人了。然沉默了很久,張茂淡淡地開了口:“整天忙著斬教大事,不是救人就是被追殺,不是追查四大門派的行蹤就是關心斬教教徒的安危……這一天天的,未免太忙了吧?” 任毅和陸嘉受寵若驚:“……!” 待張茂覷眼看他兩個,他二人才激動地回過神:夜神在和他們說話!夜神在征求他們的意見! 兩人直咽唾沫,小心翼翼地分析夜神在惱什么:“這個,白姑娘是圣女大人啊。女瑤教主不管事的時候,教中事務就是圣女大人接手的啊。您多理解理解嘛。” 夜神:“我這是在談情說愛么?!我這是有了一個情人么?我怎么覺得我就是斬教的免費勞力呢?!” 任毅和陸嘉:“……” 兩人面面相覷,互相看一眼:哦,懂了。夜神這是被冷落太久,很空虛很寂寞。 這個,怎么說呢……他兩人是人精,完全看得出白圣女和夜神并不親近啊。就沖白圣女那走路都要離夜神三步遠的架勢,說兩人是情人,騙鬼呢? 但是……夜神他居然信圣女那番鬼話啊。 任毅和陸嘉望天:同是男人,這得是多缺女人,多缺愛,才會有這種錯覺啊。 但兩人不敢明說,只好嘿笑:“您給圣女大人一點時間啦。您要主動點啦,牽牽小手什么的……” 夜神大怒:“身為情人,晚上從來不履行應盡的義務!我一靠近她就往后躲,我稍微有點脾氣她不是騙就是哄……這種女人,上房揭瓦,我倒了八輩子大霉!” 任毅和陸嘉:“……” 從林中出來,快走到夜神后面的白姑娘突然振奮:“……” 她想:莫不是終于要跟她分開了? 張茂后背僵了一下,他淡定地轉過半個肩膀,看到美麗的姑娘錯愕無比地立在他身后,瞪大眼看著他。張茂滯了一下,他非常鎮定地站起來,教訓兩個小嘍啰:“你們兩個余孽,休要挑撥我和小白的感情!再說老子抽你兩個大嘴巴!” 任毅和陸嘉:“……” 兩人心如黃連,弱弱道歉:“對,是我們不好……不該詆毀圣女大人……” 張茂目光冷淡地看向白落櫻:“那我們上路吧。” 白落櫻:“……” 你們當我眼瞎耳聾,這么好騙么?! 不滿意我你就走啊,總和我綁在一起算什么! 呸,臭男人! 白落櫻撅起了小嘴,她心里對張茂不滿意到了極點,她實在不懂如果張茂也不滿意她的話,為什么非要和她湊合!白落櫻挺怕他的,斬教事務沒有張茂,她也不是沒辦法。 白姑娘立在原地半天,看張茂牽著兩個嘍啰向前走。她眼珠一轉,追上去:“喂,張茂,你要是覺得……” 張茂打斷:“晚上宿哪里?” 白姑娘鍥而不舍:“不喜歡我呢……” 張茂:“找個客棧吧,總宿野外不好。” 白姑娘:“咱們就分……” 夜神忽然回頭看她。 他陰鷙眉目,駭了白落櫻一跳。夜神言簡意賅:“夜宿,我烹食,天亮再出發。你還有意見么?” 白落櫻被他陰陰的眼神看著,她又開始害怕怯懦了。她踟躕半刻,對方眼神若幽邃般,專注凝視她。她被看得心頭不安,白圣女能屈能伸,低下了頭,小聲:“沒、沒意見。” 她低著頭,青年高大的影子一直罩著她,沒動。白落櫻詫異抬眸,看半天他僵硬的臉,她視線再下落,看到他伸過來的手。 張茂寒氣森森道:“過來,牽手。” 白落櫻:“……” 有人把牽手說的跟殺人一樣么?! 白落櫻鼓了半天勇氣,也沒敢拒絕。她心中默念能屈能伸,她盯著青年通紅卻英俊的臉,想男人好看,我不吃虧的。白姑娘款款一笑,伸出了指骨纖細雪白的手,搭在了張茂手上。一細一粗相碰,張茂手顫了下,很快握住了她。 他牽著她的手:“走。” 白落櫻嘟著嘴,被迫牽著走。走一會兒,覺得不對勁,她垂下眼,看到兩人一高一低的影子,踩在夕陽黃昏下。清水高山,鳥鳴清脆,高大的影子同手同腳,走得可真奇怪。 白落櫻:……這是什么樣的神人,才會牽個手就同手同腳啊! 白姑娘噗嗤笑出聲。 張茂立刻低頭,冷著眼看她。 不妨白落櫻突然踮腳,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柔聲:“你也很可愛的。” 張茂漲紅了臉:“……!!!” 他心想:媽的,魔教妖女!這么大膽!說親就親,完全不給人準備時間! 他心口發脹,唇翕動,然望著女孩俏麗的臉,又不知道說什么。他半生說過的話,最多的都是“滾”“少煩老子”。但是白落櫻這般美麗,明媚,清新……像大家閨秀,不像魔教妖女。 夜神低下了頭,繼續同手同腳地默默走路。 夕陽在他們背后拉下很長影子,兩個被牽在后頭的嘍啰生無可戀地看他二人的背影:艸,被俘就算了,還要被迫看他們恩恩愛愛,煩! …… 日頭拉下,夜幕漸深,山中老鳥歸林,撲簌簌,山中重影幽幽,一片葉子悄然下落。 山中某處燒著篝火,火焰高照,程家下屬和真陽派的弟子們多多少少都有些傷,在此處夜宿。謝微問了弟子們的傷,又給自己的掌門師兄去了書信說明遇到的新情況,同時收到了江湖上新的大消息——名器大會。 謝微沉吟:看來自從跟自己分開,蔣聲仍然沒死心。 火光照著少年清秀的臉,深暗的臉。謝微走過去,颯颯然坐下,將信紙遞過去,那發呆的程家少主才回了神。 程淮冷冷看他:“有事?” 謝微:“江湖上的名器大會。少主既然無大事,又受了傷,不如去羅象門走一趟歇歇腳。四大門派,都挺好奇程家的。讓少主見笑了,雁北程家在江湖上威望極高,少主突然入世,江湖高手們都想認識一下少主。少主這般厲害,好不容易出來一次,何不到處走走,看看呢?” 程淮拿過信紙掃兩眼,心中微微一頓,再頓。 行走江湖么……這是程家很少有人做過的。 程家避世,不許他們入江湖。這一次如果不是程淮練武出了岔子,程勿又逃走了,程淮也出不了家門……而所謂的江湖聲望,雁北程家既不屑,又稀奇。 到底是少年脾性,謝微三言兩語就拿捏住了他的軟肋。程淮臉色不再那么難看了,在謝微又說了兩句后,程家少主程淮紆尊降貴地點了下頭:“那我且去你們的名器大會看看吧。” 左右程勿那小子又失去了蹤跡,慢慢找吧。 謝微笑著點了下頭。 不經意的,謝微打探問:“少主一直要捉到那少俠,可是程家的仇人?若是仇人,我們也可幫少主這個幫。” “多謝謝公子,”程淮對謝微溫言細語的說話方式不那么反感,眼中自帶的戾氣都消了些,“倒不是仇人吧……他叫程勿。” “程勿他,是我家中這一輩一個不重要的孩子。” 程淮神色晦暗。 他跟自己在心里輕喃:他……他其實是個天才。 程淮目光放空,陷入了一段回憶中,想到了小時候的一些事。 程家功法和外面不一樣,每一代弟子,只有一個“天下第一”。而程勿他從小展示出來的天賦,就讓人心悸。家中長輩贊揚,父親心喜。他們還想培養程勿……而程淮,才是真正的正統的繼承人! 程淮眉心沉下,一個有人生沒人教的小崽子,卻是一個武學天才。 真是程家最大的笑話了! 謝微眸心一閃,看程淮嗤笑:“可惜,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也就是一個工具而已……謝公子若是幫我捉到了他,我程家定有重謝!” …… 但是程少主知其一,不知其二。程勿他就算是武學天才,他還有一個致命弱點——程少俠的運勢,一直很差,非常差。 例如此刻。 ☆、第31章 第 31 章 夏日風燥,程勿渾身濕漉漉地從水里鉆出來,臉色發白、駝著背,一腳深一腳淺地涉水上岸。水聲嘩嘩在后,少年身上舊傷淋淋,再加上水性全靠臨時發揮,程勿此時的狀態實在不好。身體受損,精神疲憊。離開了水,程勿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他抹著臉上、眼睫上沾的水漬,又白著臉,哆嗦著手去擰濕了水后變得沉重的衣袍上的水。 程少俠心跳快得厲害,一閉眼就想到水聲甚大,小腰meimei站在比他高一層的山道口喊他:“憑什么這么對我?!” 他太震驚了。 又太害怕了。 還很難過。 想到小腰meimei最后向他撲來的樣子,程勿喘不上氣,還紅了眼圈。他擦著睫毛上一直擦不盡的水,心里告訴自己:不能后悔,不能回去。小腰meimei對他那么好,他不能連累小腰meimei。 程淮不達目的不罷休。 他實在是太怕、太怕有一天,親眼看到小腰meimei死在自己面前。 想到此處,再次想到了春姨。天水一色,水中心有一個綠色洼地,陽光照在水面上,金燦而明亮。水如光波般,圈圈漣漪,一潮潮浮在少俠的秀色面孔上。程勿眸子黑靜,擰著衣袍上水的手用力—— 春姨是個溫柔而不多話的女人。她是父親的小妾,卻知書達理,不跟程家人一樣習武,整日如大家閨秀般,讀書,寫字,做女紅。父親也不常去看她,春姨也不在意。春姨總蹙著眉,幽幽望著遠方發呆。她愁緒滿懷,大家說她也許在想家。但她家早就沒了。 程勿識字讀書,都是跟著春姨久了,春姨見他可憐,教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