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他盡力堅強了起來。 只是這樣的日子,過得真是好累啊。 所以今日看到那只特別好看,美好得不像是屬于皇宮的蝴蝶飛走時,他突然就好難過。 蝴蝶可以飛走,但他不能。 他還是得去早朝,然后坐在龍椅上,只是坐著,形同擺設。 鼻子一酸,感覺到眼淚一下子涌上視線,他努力瞪大眼睛,不讓眼淚掉下。 皇帝是不能哭的。 可那個剛才頭頂著蝴蝶的jiejie卻蹲下身,居然還摸了摸他的頭,他想起來,母妃也這樣摸過五皇兄的頭,只是…只是從來沒摸過他的。想到這里,鼻子更酸了,視線完全被眼淚模糊。 但是不能哭,皇帝是不能哭的。 “忍著干嘛,想哭就哭吧,忍著也沒人會夸獎你,哭出來還有人安慰你,多劃算啊是不是。” 明明…明明他都這么努力的忍著了。 蕭絡終是忍不住,抱著岑言的脖子,將頭埋到岑言肩處,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他哭不出聲音,只能小聲的嗚咽。 岑言沒想到這小皇帝會這么難過,不一會兒,她肩處的衣衫布料已經濕噠噠的一片了。 小…小哭包雪糕糯米糍?!! 真真真真…真是完全戳中人心啊。 岑言輕輕拍著小皇帝的背,生怕他哭得嗆著,又給他順了順氣。舉手投足間根本就是一個細心的老母親。 如果能打光,那么此處應該打上母性的圣光。 過了好一會兒,懷里的小皇帝情緒才慢慢緩和下來,他抽抽嗒嗒地直起身,然后伸手用那尊貴無比的皇袍往臉上胡亂一抹。 岑言:“……” 怎么有種糟蹋文物的感覺。 “找到了!!皇上在這兒呢!”旁邊不遠處突然傳來太監尖銳的嗓音,語氣中帶著劫后逢生的喜悅。 然后岑言看到一大群太監宮女立馬朝他們這個方向跑了過來,這個陣勢,頗有打群架的風范。 岑言正想著即使沒權沒勢也架不住奴才成群,還可以隨意糟蹋文物,果然歷來皇帝都還是很享福的。不經意間瞄了一眼存在感一直很低的阿立,卻見他目光瞬間轉冷,面露兇色。 岑言立刻預感不好,心中升起一陣心慌。 人在心慌的情況下往往反應會比平常快,所以在看到阿立袖口一抖,一把刺刀就被他握在手中時,岑言一下就意識到,刀尖所指的方向,是那雪糕糯米糍。 而雪糕糯米糍和周嬤嬤的注意力完全被大群跑來的奴才所吸引,而且就算自己出聲提醒,她們一個女子一位老人又怎會有幫助一個小孩又躲開刺殺的能力。 該怎么辦才好。 還未想出辦法,余光中寒光一閃,帶著狠絕與毒辣,毫不猶豫地就往面前的那抹明黃刺去。 一聲悶響,是刀刺進rou中的聲音。 然后有鮮血從刀尖蔓延出來。 岑言疼得全身發顫,脊背的位置幾近麻木,只剩下痛與難受。 她覺得不甘心,用盡最后一點力氣回過頭怒視阿立,嗓子干啞如同火燒,一股腥味從喉間冒出,她忍了下去,強行憋出一口氣,罵道:“吔屎啦!” 很快雙腳脫了力,腳一軟,身子就向前倒去,可好像又有誰將自己接住,只是眼前很黑,什么也看不清。 『居然又下意識地撲了過去救人』 『還好…這下死不了啊』 意識模糊前,她這樣想道。 作者有話要說: 又來蹭玄學了! 因為聽說榜單什么的要控字數,所以…還是感謝各位小天使能看這篇文啦! 第10章 喜歡 夜寒一直很清楚,左相表面與他交好,實則埋了不知道多少張陷阱,等著他往里跳。 而左相挖得最久的一張陷阱,來自阿立。 夜寒認識阿立比認識宋爭更早,甚至在他無權無勢初入軍營時,左相便把阿立安插到了他的身邊,在后來夜寒查出這件事后,他一面覺得左相可真是深謀遠慮,一面又覺得左相活得真是擔驚受怕,太過窩囊。 所以他偶爾會故意露出一些不影響大局的馬腳給阿立踩踩,看著嘗了甜頭的左相暗地里偷偷開心,覺得自己深謀遠慮的決定真是機智無比那副模樣,要多好玩有多好玩。 便宜得的多了,自然會想得到更大的便宜。 左相和太后聯手了。 太后想為已死的五皇子報仇,左相想取代他的位置。整個計劃甚至不需要太大的代價,只需要小皇帝的一條命而已。 讓身為他“心腹”的阿立當眾殺死小皇帝,然后再以此事為導火線,引出后面更多的事,比如他暗中挑起兩國戰爭,比如他陷害先皇,又比如他給許多皇子和朝臣安上子虛烏有的罪名。 只是他們啊,終歸是點不燃這根導火線的。 比起他們那點或真或假甚至幾乎全都是他悄悄送出的證據,他手里拿得證據可多得多了,有左相這么多年來的貪贓,有太后還是妃子時在后宮中害死的多條性命,有左相暗中在各府安插眼線的名單,有太后欲圖弒君的信件。 他還準備了份大禮,直指左相與太后私通。雖說這份大禮所設虛構,但沒關系,人一旦落入谷底,再可怕的罪名,也是擔得起的。 他們所謀的這個計劃,原本是想除去他,實則卻將皇帝,太后,左相三個位置上的人一塊兒打包除去了。 所以等太后和左相被壓入牢獄時,他倒挺想親自去給他倆說聲謝謝。 他一直在等著這個計劃的實施,可他們也太謹慎了好長時間都沒有動靜,不就是沒有合適的時機嗎,沒有事,這個時機他給創造,正好他也有些好奇家里的小蠱器是哪邊的人,遇到這種事又會采取怎樣的行動。 于是他囑咐阿立帶著岑言去御花園玩,他知道,太后肯定也知道,小皇帝會走御花園中哪條路前往金鑾殿。 算好雙方差不多該相遇的時間,夜寒抿了杯中最后一口清茶,準備去看好戲。 等他到了,隱在樹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阿立抽出刺刀,不愧是他府中養出的暗衛頭頭,手一揮,刀光殘影,絲毫不見猶豫。 刺下去吧。 這也是你此生,能揮出的最后一刀了。 夜寒笑了,笑中帶著嘲弄,今天的一切也依然在他的掌控之中,接下來,只需要看著小蠱器的反應然后試圖找找破綻就行了。 當然,找不出來,也對大局沒什么影響。 他只是好奇而已。 結果他卻親眼看見,岑言身子向前一撲,將小皇帝推開,自己撞上了刀尖,那把本應該殺死小皇帝的刺刀,瞬間末入了她的背中。 甚至來不及思考她為何會這樣做,夜寒的心猛地一緊。 身后的宋爭像是喊了一聲主子,聲音帶著訝異和疑惑。 他知道宋爭為何會訝異,同時也和宋爭一樣疑惑,因為等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到了岑言的面前,將她欲要倒下的身子接住。 夜寒清楚地知道,這不是他該出現的時機,即使過程和他所想有些出入,但這個時候,是應該等阿立再揮一刀將小皇帝給殺死才是最合適的。 只是看到岑言在他懷中痛得發不出聲音,一張小臉是沒有血色的蒼白,他的心也像是被刺了一刀般疼得不行,惱意和悔意瞬間侵入全身,手也跟著微微顫抖起來。 『會死嗎』 夜寒頓時有些慌了。 將她輕輕抱起,心底亂成一團,卻佯裝鎮定,對跟著過來的宋爭吩咐道:“傳太醫來。” 然后抱著她打算去離此處最近的寢殿,在路過已被侍衛扣下的阿立時,目光微沉,單手攬住岑言,另一只手抽出侍衛腰間的配劍,手臂稍稍使力,往阿立脖子上輕巧一抹,一顆人頭便落了地。 周圍跪倒在地的奴才們瞬間嚇得倒吸一口涼氣,但卻沒人敢驚呼出聲,因為他們知道,如果在這種時候發出聲音,那么下一顆落地的人頭,便很可能是自己腦袋上頂著的這顆了。 周嬤嬤緊緊地捂住蕭絡的眼睛,這一系列發生的變故讓她到現在都沒能理清狀況,她不知道為什么這位在之前素未謀面的姑娘會給皇上擋了一刀,也不知道為何侯爺抱著這個姑娘會抱得如此小心翼翼。 就好像…那是世上最珍貴的東西似得。 岑言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場,夢到自己掉進水里。 被水淹沒,不知所措。 她本也是個會游泳的,但在夢里無論怎么狗刨怎么蛙跳都浮不起來,冰涼的水不斷灌入耳鼻口,可偏偏胸口還吊著一口氣,怎樣都只是處于一種瀕臨窒息的狀態。 就在她被水灌得再也不想喝水的時候,身體突然像是被什么托起,露出水面,眼前是豁然開朗的光亮和空氣。 岑言醒了過來。 醒過來她就后悔了,如果可以,她想要選擇繼續回夢里的水中呆著,好好當一個水做的睡美人。 因為實在是太痛了,特別是脊背中央的位置,猶如無數針扎著一般鉆心的疼。她翻了個身,牽扯到受傷部位的神經,更是痛得額冒冷汗眼淚直流。 好想打一管麻藥啊… “這種時候知道痛了?”是夜寒的聲音,她這才發現床榻邊還坐著一個人,只是這個人與之前感覺不太一樣啊,見慣了他隨時都嘴角含笑偽裝自己內心腹黑的樣子,還是第一次見他沉著臉抿著唇,一副被人綠了的模樣。 夜寒見岑言只是呆呆地看著自己,一如她之前無數次盯著自己發呆一樣,心里不禁軟下幾分,又想到她遇上這種事肯定也很害怕吧,一腔怒氣也差不多煙消云散了。 “很痛嗎?”他問。 岑言眼淚汪汪地看著夜寒:“超級痛,痛死了!” 見她痛得眼淚直流的委屈樣,夜寒頓時又氣不打一處來:“撲過去擋刀的時候不是挺勇敢的嗎?現在在這兒哭啥?” “我痛得哭啊!又不是情緒悲傷的那種哭!” 夜寒冷笑:“當時就沒想過現在會痛?” 岑言趴在床上,頭埋在枕中,聲音悶悶的:“有什么辦法…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還好意思用見死不救?夜寒氣極反笑:“見死不救是有能力在保全自身的情況下救人,不是靠你腦袋一熱跟著去送命。這不是救人這是傻是死不足惜。” 岑言小聲地嘟嚷了句:“可我沒死啊…” 夜寒直接氣得說不出話來,伸出拇指和食指揉了揉眉心。 一陣沉默。 岑言抬起頭看了眼夜寒,見他閉著眼睛輕輕揉著眉心,薄唇緊緊抿著,一點笑意也沒,于是她將手從蠶絲被中慢慢拿出來,戳了戳夜寒:“你是不是很生氣啊…” 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