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宴旸的動作又大又夸張,完全把臉蛋當面揉。九點鐘的夏天最熾熱,橘子皮色的陽光烤在她齊肩的短發,去掉眼鏡的側臉稚氣又清秀。 梁斯樓忍不住多睨她幾眼。 正巧,頭頂吊扇轉得快,桌上那本嶄新的筆記本被吹得嘩嘩響。在扉頁,梁斯樓找到自己的名字。 ——登斯樓也。 那一瞬,梁斯樓的心是一擊入洞的高爾夫球,無關感情,他只是一個押中點大點小的賭徒。 而高考后的暑假,則是中場休息后重新開場的賭局。 *** 拉緊窗簾的宿舍黑布隆冬,宴旸翻個身,被加急版的電音吵醒。 電話那頭很靜,依稀能聽見標準的英語聽力,和程未低聲的叱罵:“開學第一天就曠課,你想出名么?” “你誰啊,我一二節沒課好不好?!毖鐣D不滿地打著哈欠,大腿一跨,大有昏睡的癥狀。 在英語老師的聚光照射下,程未把頭埋在桌洞里:“老師記你曠課了。若想被輔導員請喝茶,你可以不來?!?/br> 聽著嘟嘟嘟嘟的盲音,一秒鐘后,宴旸一邊提褲子一邊嚎叫怎么沒人叫她去上課。 休閑鞋在大理石上呲溜一聲,宴旸跑進教室,氣喘吁吁喊著遲到。 英語老師是個三十幾歲的年輕男人,他推著方框眼鏡,笑著說:“你是經濟學院的宴旸?” 啊一聲,宴旸忙不迭地點頭。 “我從教七八年,第一次見開學第一天第一節課就曠課的同學?!痹跂|倒西歪的哄笑中,英語老師招呼她進來,“勇氣可嘉啊?!?/br> 跑到講臺,宴旸軟磨硬泡:“老師,我不小心把星期二的課表看成今天了,能麻煩您把曠課記錄刪了么?!?/br> “當然可以”,老師笑的善解人意:“因為宴同學是我本學期認識的第一人,以后的每節課我都會優先‘請’您一同討論課堂問題?!?/br> 這就意味著,她這學期是別想翹課了。 一百人的教室被占的滿滿當當,尤喜身邊坐滿了人。見宴旸貓著身子又慫又喪朝后走,程未扯住她,指著身邊空位低聲說:“你眼瞎呀,后面沒座位了。” 早就看見他用成摞的課本占了座位,但她也看見尤喜盯著程未的后腦勺,望而出神。 被英語老師睨一眼,宴旸身為‘頭號警告分子’只得乖覺坐在程未身旁。 長方形的課桌沒有三八線,宴旸正捧著腮幫記筆記,程未的手臂總時不時地戳她。撂下黑水筆,她朝右斜一眼,兇巴巴地比唇語‘干嘛!’ 將《新視野大學英語二》攤到她面前,程未眨著眼睛,口吻無辜:“b班直接上大英二,你拿錯書了?!?/br> 把大英一塞進書包,宴旸故作淡然:“哦,是么,我喜歡溫故而知新。” 他了然的點點頭:“怪不得你的王者段位一直停滯不前?!睉械美磉@人,她一把將書推開,圈著手臂睡大覺。 瞥著沖宴旸皺眉的老師,程未放下手機,拽著課本琢磨ppt播放的英語聽力。 果不其然,等到饒舌對話播放完畢,英語老師十分和藹可親地叫醒她:“the colorful girl,please ahe long dialogue ohird side.(這個穿著鮮艷的女孩,請你回答第三面的長對話填空。)” 見宴旸睡得氣息平穩,他又加重了聲調:“colorful girl” 望著愈來愈近的老師,程未可勁戳她漸變色的連衣裙。總算醒了,宴旸吧嗒著嘴唇,不分青紅皂白地撓他:“你有完沒完!” 躲開她明目張膽的偷襲,程未悄聲說:“再不讀a4紙上的答案,老師就要把你提到輔導員那了。” 掃一圈看戲的眾人,宴旸手忙腳亂地站起來讀答案:“lily said she...” 意料之外,宴旸回答的很完美。即使知道其中有詐,老師也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揮手讓她坐下。 灌口涼白開,劫后余生的她漸漸平穩七上八下的心跳。 在不到十厘米的地方,程未穿著灰色衛衣,高領的黑白毛衣修襯頸線,垂下的眼瞼隨著無厘頭的搞笑動漫,完成由核桃到杏仁的轉變。 他有各式各樣的衛衣,大多是連帽的舒適款。也許程未天生好線條,即使衣服沒有任何花紋和圖案,穿在身上也是熨帖的。 知道她在偷偷摸摸的視jian,程未摸出一顆費列羅,招貓斗狗似的說:“嘖嘖,表演個節目,小哥哥就賞給你吃。” 無疑,程未創造了開口跪的新用法。甭管長得多夢幻,一出嗓,就只能記得他嘚吧嘚的丑陋嘴臉。 翻個大白眼,宴旸說:“吃你大爺!” 他鄭重思考:“我大爺年過六十,三高鼻炎糖尿病,花眼還有抬頭紋。宴旸,你口味果然重?!?/br> 滿懷吐槽的心被下課鈴打斷,眼見尤喜背著仿造m包走出教室,宴旸將筆袋掃進背包,催促程未快點從座位起開。 人群像川流不息的魚,從各個教室溯游輪回,她跌跌撞撞地擠到尤喜身邊,勾肩搭背:“都九點半了,不如去八食堂擼串烤玉米?” “別壓著我包了?!币幻琢挠认惨苍S是吃啞鈴長大的,她把宴旸從身上扒下來,盯著從后門走出的男孩,“我先去趟超市,你不要再等我了?!?/br> 將未出口的‘沒關系’字咽回去,宴旸站在宣傳欄旁,怔愣著望她的背影。而被尤喜推搡掉的課本,被紛雜的腳印踢個爛七八糟。 如果說尤喜自尊又虛榮,那么她剛才的眼神是交通隧道里兩輛即將相撞的車。幽幽暗暗的,是不耐與敵視。 自從初三黑板報比賽,宴旸不愿在人際關系中多付出一分喜愛。彼此天性良善尚且不能做到合拍,何苦將自己一腔熱情,錯付他人虎視眈眈。 三四節還有外教課,程未繞著小花園的槐樹林,將一塊石子反復踢著解悶。 忽然,有人在身后又輕又緩的叫他,程未回頭,是一個穿著白毛衣的女孩。 尤喜紅著臉,大大方方:“剛看了空間消息,原來你jiejie前天結婚了。恭喜恭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