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第12章 12. 大喊三聲‘我和我媽都是賤人’,臉比天高的木衡選擇遁走。 安全通道涼氣天然,陰暗的樓梯間外,貨梯正在進行流水式運輸。嘩啦嘩啦,隨著暴力拋貨的聲音,她像是被抽掉最后一根肋骨,蹲在墻角喘氣。 將腦袋悶在牛仔布料上,她甕聲甕氣:“木衡走了么。” “嗯”,程未磕出最后一根煙,藍火點燃,繚繞的白霧是尼古丁的味道。 發梢上的煙草香,如同古裝劇的信號彈。哇一聲,宴旸大聲嚎啕,像一只鉆進土堆的傷心鴕鳥。 宴旸爺爺是老知識分子,見不得抽煙麻將,三俗三舊。全家數十口人,只有在外上過大學的宴中北,沾了香煙氣。小時候,宴旸總覺得父親袖口的尼古丁,是最特殊的味道。 想起故作端莊的俞筎,討人嫌的木衡,她為和父親出去玩感到欣喜若狂的自己,鳴一百個不值。 大學是道坎,所有掩蓋的真相,都以高考的結束火速收尾。從此以后,沒人再把她當做孩子,她要學會消化和接受這些殘忍的、卻更改不了的事實。 兩指夾著煙尾,他側靠在墻上,替她擋住微敞的門框,揮汗如雨的貨工,以及商場里五花八門的韓流熱曲。 宴旸掉眼淚的樣子,只許他一個人看見。 “我爸...我爸他真的不要我了。”她背過身子,說話像嬰孩一樣斷斷續續,“他已經和別人結婚了。” 他在宴旸面前蹲下,殷紅的煙頭如零丁的星。怕熏到她,程未將手指挪的遠:“你永遠是你父親唯一的女兒。” 宴旸抬起頭,眼睛是水洗般的清,她扁著嘴巴,無一不透著委屈:“但他幫別人養兒子,和他同吃同住的不是我,是那對狗屎一樣的母子!” 十八九歲的男生,誰受得了喜歡的姑娘哭。程未又慌又心疼,先用衛衣袖子擦干她的淚,再將濕痕翻面,把干凈的袖口遞在她鼻尖下。 “用力呼氣。”他口吻輕的哄膩。 哭得大腦缺氧,宴旸還真照做了,她狠狠吸溜幾聲,鼻涕泡將杏子色的袖口噴成一條條的暗棕。 睫毛在眼底盤了陰影,程未側著直挺的鼻子,從未這樣深刻:“他不養你,自有人愿意養你一輩子。” 在此鄭重聲明,宴旸真的缺氧。她打著哭嗝,傻了吧唧地問:“誰?” 撐著膝蓋立起身,他盯著她,莫名其妙地反問:“你討厭我么?” 程未有雙絕佳的眼睛,當這種絕佳全神貫注地任由交織,宴旸像是一團打死結的耳機,越躲閃越凌亂:“不...不討厭,還成。” 他緊抿著的唇,終于如釋重負地笑了:“不討厭,總比不喜歡來得好。” *** 十月二日,程未踏上回家的末班車。顫動的銀杏葉擠著車窗掠過,他枕著手臂回眠,不足一秒就睡的昏死。昨夜,程未躺在床上掰手指。算來算去,他只用了一天就與宴旸就說了五十六句話。 于是,興奮過度的程未失眠了。 黃昏四合,他被郊外的狗吠吵醒,晃了晃腦袋,手機信息已被引爆。他低聲罵了句草,原來今天是選課的最后一天。 教務處的系統被擠成白屏,連續不斷的‘請刷新’攪得程未要犯起床氣。點開班群,他問了句:選課系統幾點截止?我們要選哪些課? 大家都在水深火熱,沒人理他。 手機突然彈出個方框,【尤喜】——來自班級群聊。她直截了當的發了選好的課表,說:你好,選課系統四點截止,照著這樣選就可以了。 慢吞吞地發著‘謝謝’,程未撓撓頭發,心想,這人誰啊。 叮咚,手機彈出一條好友驗證——經濟2班,尤喜。 哦。壓根沒有加好友的意思,程未單指將界面劃拉開,堅持不懈地刷新教務處。 仿若知曉他的心聲,過一會兒,尤喜通過群鏈接自報家門:我是女寢411的尤喜,既然都是同班同學,許多專業課都會在一起上。不如彼此加個聯系方式,有事也可以有個照應。 411?原來是宴旸的室友。 自動忽略后面的一長串,程未摁下‘同意’,急匆匆地在教務處蹲點。終于,課表出來了,除了選擇班群提供的‘不長點名老師’,他只剩下.體育課沒有選擇。 根據課表,尤喜選擇了羽毛球,既然同住,宴旸和她應該是一致的。為了穩妥,他給宴旸發了條消息:我選不上體育課,你的瀏覽器可以選么。 等到下車,宴旸仍沒有回應。眼瞅著時間逼近四點,一咬牙,程未賭了羽毛球。 打開家門,正在看動物世界的程爸,問他怎么能將回家的火車票搞丟了。程未一邊打哈哈,一邊撲到床上玩手機。 她回了消息:可以啊,我選的瑜伽。 程未連忙看時間,4.20,完蛋了。 *** 拖延的那一個小時,宴旸無私奉獻給,許久許久不曾開口的梁斯樓。 他說:不好意思,沒買到票,今天才到盧川。 沒買到票和不回她信息,也許存在著人類未知的必然聯系。她有些暫時性的傷心,想了想,倒也覺得沒什么。優秀如梁斯樓,所關注的不應該是零碎的社交媒體,而是更廣闊的世界。 她噼噼啪啪的打字:那你好好休息幾天,反正我都有空的。 他回的很快:最后一天去看電影吧,嗯...女生好像都喜歡看《從你的全世界路過》。 ‘都’,很敏感的詞匯。宴旸塞了塊芒果,顫著心臟假意調侃:班長帶過多少妹子去電影院包場啊。 他發個顫抖的jgp:我哪有這福分,不過室友和他女朋友去看,我隨口聽了幾句。怎么樣,想看么? 當然。她嚼著水果,唇齒間都是清甜的香氣:可以啊,我喜歡岳云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