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 因丞相在京中門生故舊以及黨羽們也不少,所以就算鳳明從靈犀口中得知了水丞相所圖,卻也并沒有就立刻動手拿人。 同北冥君一番商議后,兩人決定暫時穩住局面,就先叫靈犀繼續假扮水瀅,將計就計。 另一邊,北冥君派出靈翼,暗中查訪沈遙夜的下落。 他整整忙了一天一夜,次日早上回到國師府的時候,還未進門,突然心頭一涼。 北冥君抬頭看著國師府上空……曾幾何時,那股令他每次回到府中便會心生歡喜的氣,突然消失不見了。 身后的靈崆顯然還沒有察覺不妥,它興高采烈地跳進門口,叫道:“鏡丫頭,鏡丫頭……” 靈崆從霧臺跑到鏡臺,從鏡臺追到花園,整座國師府,都沒有了阿鏡的身影。 ☆、第39章 土地老的請求 北冥君原本以為是沈遙夜趁虛而入, 把阿鏡帶走了。 但其實這件事跟沈遙夜卻沒什么關系,因為, 是阿鏡自己要走的。 其實阿鏡早就存了要離開的心,只是一開始有張春跟在左右, 行動不便,如今張春去了方圭山, 也有了“一日千里”的感情,已經完全不需要阿鏡cao心了。 正北冥君為了鳳明太子的婚事忙的無法脫身, 阿鏡趁著這個機會,終于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國師府。 這還是阿鏡從小到大第一次出門,只是她畢竟聰明,往外跑的時候,用些鍋底灰調水,把臉都涂黑了。 又特換了少年的衣裳, 戴著個半新不舊的堆帽, 軟踏踏地遮住了半邊臉, 楞眼一看, 就像是個身段偏瘦毫不起眼的小男孩兒。 阿鏡知道一旦發現自己不見了, 北冥君一定會遍城找尋,何況他又有那種寶物靈翼,一不留神,前腳才出來后腳就會給他找到。 所以阿鏡一出國師府后, 就直奔城門而去, 想要迅速的溜之大吉。 她因早有準備, 暗中偷了一塊兒國師府的令牌以備不測,不過因為今日太子殿下大婚,所以城門的防備并不森嚴,進城來的人還會查路引戶籍等物,出去的卻一概不理。 因此阿鏡這一路出來,竟是異乎尋常的順利。 阿鏡出了丹鳳皇都,回頭看看那偌大偌高的城門,不由張開雙臂,舒了口氣。 正覺著有些自在痛快,身后就有哼哼嘰嘰的聲響傳來,又有呼喝之聲,不知為何。 阿鏡忙回頭,卻有些吃驚,原來身后城門口出來的,正是先前在水丞相府里見過一面的那戲班子,中間的車上放著一個極大的木籠子。 籠子本來是用雨布遮蓋著的,因方才城門官要檢查才打開,沒來得及蓋掩飾,露出了里頭帝江龐大的身軀。 帝江平日里極為安靜,只是聽到樂聲才會跳舞,但此刻不知為何竟躁動起來。 阿鏡因跟這戲班子里的鵑兒有個一面之緣,雖然現在自己喬裝改扮,那女孩子就算當面見到也未必會認出來,卻仍是謹慎地后退一步。 果然是那鵑兒跑出來,昂頭看著籠子里的帝江問道:“你怎么啦?已經出城了,又鬧什么,敢情是餓了?” 帝江嗚嗚地叫著,翅膀撲棱,向著籠子輕輕地撞。 鵑兒皺皺眉,突然回過頭來,目光轉動,不免看見了路邊的阿鏡。 目光相對,鵑兒怔了怔,然后竟徑直地走了過來。 鵑兒不住地打量著阿鏡,遲疑著問道:“你、你是……” 阿鏡見她臉色對疑惑,但仿佛已經認出了自己,便咳嗽了聲說:“我是趕路的,才出城,姑娘一行也是?” 阿鏡故意把聲音放低,免得露出女孩子的嬌柔來。 鵑兒聽見這聲音,又看她的臉色,仍是疑疑惑惑地說道:“是啊,我們也是剛出城的,你……你是一個人?要去哪里?” 阿鏡道:“我想……去江陵看看。” “江陵?我們正也要去呢!”鵑兒滿面驚喜。 阿鏡卻目瞪口呆。 這會兒帝江向著阿鏡的方向,仍是在哼唧掙扎,引得許多路人忍不住駐足觀看。 鵑兒回頭道:“這家伙平日里倒是安靜,今兒不知是怎么了,難道是貪戀這皇都的繁華,所以不肯走開么?” 阿鏡想到那夜帝江在自己簫曲中陶醉起舞,心里也覺著好笑,便走前幾步仔細打量。 戲班班頭、也就是鵑兒的父親在百般地安撫帝江無效,但在阿鏡走過來的時候,帝江卻突然奇異地平靜下來,四只小翅膀向著阿鏡翩翩舞動。 鵑兒跟班頭都十分意外,他們馴養帝江很久了,帝江這種動作,就像是狗兒搖動尾巴一樣,是向著人示好的意思,但帝江這種妖獸,雖然看著憨喜,實際上是頗為高傲的,只會在舞樂之中才會欣喜失態,就算班頭跟鵑兒等養了它這么久,帝江也極少做出這種近乎討好諂媚的動作。 班頭回頭看了阿鏡一眼,他們這些戲班子里的人平日里走南闖北,什么沒見過?阿鏡的打扮雖然可以瞞得過世人,但卻瞞不過他們這些眼睛毒辣的老江湖,當即看出阿鏡是喬裝改扮過。 只是那夜班頭并沒有跟阿鏡照面過,所以不似鵑兒一樣,鵑兒隱約能認出她是誰,只是不敢確信。 鵑兒見帝江揮動翅膀,便笑道:“稀奇的很,帝江竟然喜歡你。” 阿鏡望著那胖紅的帝江,也是啼笑皆非。 這會兒他們在人來人往的城門口,人多眼雜,阿鏡正欲告辭,鵑兒突然說道:“你是一個人去江陵,何不跟我們一塊兒同行,大家還可以有個照應。” 阿鏡道:“多謝好意,只是……我有個同伴是早就約好了的,我要先趕去跟他匯合。” 鵑兒眨了眨眼,問道:“是哪個同伴?難道……” 此刻她已經確信眼前的人就是那夜見過的“國師大人未來的妻子”,但阿鏡是這幅鬼祟神秘的打扮,所以鵑兒猜她要去見的那人是沈遙夜。 幸而話到嘴邊又及時地剎住了。 這會兒戲班的車子又緩緩往前,班頭看一眼鵑兒,并沒有出聲打擾。 阿鏡卻也明白鵑兒認出了自己,也猜到她在想什么,索性笑道:“不是。我也不知他現在去了哪里。” 鵑兒本正繃著心弦,聽她竟隱約承認,心里又驚又喜,見左右無人便道:“那晚上后我們便出了相府,夜哥哥也在那時候跟我們分開了。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她心里雖然疑惑為什么阿鏡不好好地呆在皇都,但又知道這些事不是自己能打聽的,于是半個字也不問。 阿鏡點點頭:“多謝告訴,只是……勞煩不要把見過我的事跟別人提起,可好?” 鵑兒道:“放心,我誰也不說。不過去江陵至少要六七天,你既然不是跟夜哥哥一起走,又有什么可靠的同伴呢?” 阿鏡倒也想跟他們同行,但自己身份特殊,貿然同行,不知會不會連累這些人,便道:“放心,我還有個極可靠的同伴。以后有機會,大家就在江陵再見吧。” 鵑兒見她意思已決,便不好再勸,當下道:“那好吧,以后有緣再見了。” 她轉身要走,又停下來,回頭看著阿鏡道:“你要是見著了小夜哥哥,最好就不要讓他一個人走開。” 阿鏡一怔,才要問她何意,那女孩子已經蹦蹦跳跳飛跑而去。 不遠處的隊伍中,籠子里的帝江仍在哼哼嘰嘰,似乎很不舍得跟“知音”分開。 *** 其實阿鏡想去的地方并不是江陵,恰恰相反,阿鏡要去漠北。 “有同伴等候”這種話,也是阿鏡編出來搪塞鵑兒的。 但阿鏡想不到,自己真的遇到了一名“同伴”。 這天傍晚,阿鏡因趕路錯過了宿頭,遠遠地看見前方燈光閃爍,咬牙又走了半個時辰,正累乏的支撐不住,才發現面前的竟是個小小村落。 阿鏡走了會兒,見幾個小孩子在街頭追逐玩耍,又有人家開門呼喚小兒回家吃飯,那幫小家伙便快活地一哄而散。 此刻炊煙消散,村落寂靜,正是家家戶戶吃晚飯的時候,顯得靜謐安詳。 阿鏡不敢貿然去敲人家的門,徘徊走了會兒,卻見有一棵古樹,上頭系著許多紅絲帶,樹后卻是個小小地土地廟。 阿鏡一陣喜歡,進內瞧了瞧,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供桌上擺著些粗餅果品之類,還有香煙裊裊,只是沒有人。 阿鏡自己帶了干糧,當下在土地老面前的蒲團上盤膝坐了,自己打開包袱,拿了個饃饃出來啃著吃。 才吃了一會兒,突然旁邊的土地老的雕像搖晃了一下。 阿鏡起初還以為是風動,側頭看了眼,不以為意。 阿鏡正要再吃,那雕像又連晃動了兩下,正在阿鏡發呆之時,那雕像突地自供臺上躍起,一跳落在地上。 阿鏡定睛再看,見那土地老竟然已經顯出了真身,頭頂戴著加吉帽子,手中拄著個棗木拐杖,顫巍巍地向著阿鏡行禮:“參見上仙。” 阿鏡一手捏著饃饃,嘴里還含著半塊,正詫異地瞪著土地神,聽他如此稱呼,忙擺手道:“您老不必客氣,我已經不當神仙很多年了。” 土地神笑道:“雖說上仙已經轉世為人,但小神仍是能感覺到上仙身上的氣息,怎么可以讓我高高在上地坐著,卻讓您在此受冷落呢。” 阿鏡見他如此客套,卻也難得,她不過是一個落魄無職的仙人,這土地老不理自己也是應當的,沒想到竟這般禮遇。 阿鏡見這老頭胡子花白,便道:“請坐了說話。” 土地老道:“既然如此,就恕我放肆了。”果然在阿鏡旁邊的蒲團上坐了,他見阿鏡只吃饃饃,便道:“小神官職卑微,這村子也不大,歷來香火不旺,也沒什么好招待上仙的,實在慚愧。” 說話間,便從袖子里摸出了兩個杏子,道:“這是去年有人進獻的,是離此地百里外的溪谷特產,最是脆甜,一直沒舍得吃,今日借花獻佛送給上仙。” 阿鏡推讓不受:“怎么敢奪人之美?” 土地老同她推讓了半晌,阿鏡見他欲言又止的,似乎有事,又看他如此殷勤,不免有些疑心。 阿鏡便問道:“怎么看您像是有心事?做這一方土地,也會有格外為難的事嗎?” 土地老忙笑道:“并不是為難,只是……只是小神擔心,這一方村民將要遭受劫難了,所以心里不安。” 阿鏡吃驚:“此地離丹鳳皇都并不遠,又會有什么劫難?” 土地老道:“不瞞上仙說,自從丹鳳皇都鳳明太子殿下成親前夕,這村子周圍就有些不安穩了,昨日,更有死人復生的怪事出現,據小神暗中觀察,是有妖獸出沒作怪,昨日小神拼命才將那活死人給打退,但是周圍的亂墳地里,仍時不時地鬼影重重,妖力強大,小神自詡是無法匹敵的,這幾日一直憂心不已。” 阿鏡道:“竟然有這樣的怪事?既然非同一般,地方上可往上報了?只要丹鳳國師知道,以他的能為一定可以擺平。” 土地老道:“也有人發現異常,告訴了地保,地保也去縣衙說過,但地方縣官怕在太子大婚之際鬧出事端會影響仕途,所以竟壓下不報,只說村民們捕風捉影,怪力亂神罷了。” 阿鏡皺眉:“竟然有這樣糊涂的官員?” 土地老嘆道:“最可怕的是,今日我察覺地底下的妖力越發盛大了,我十分擔心妖物們突然作亂,這地方百多口的村民們會淪為他們的口中食啊。小神雖然法力低微,但這么多年來到底受他們的供奉,委實無法坐視不理。” 阿鏡聽到這里,若有所覺:“那……可有我幫得上的地方?” 土地老忙站起來深深作揖:“本來不敢勞煩上仙,只是……小神知道上仙跟國師大人交情匪淺,倘若上仙把此地的情形轉告國師大人,那就萬事妥當了。” 阿鏡心中為難,她好不容易才跑了出來,怎能轉頭就又跑回去。 于是問:“可知道作亂的是什么妖物?” 土地老說道:“那妖物潛伏地下,小神又不敢十分靠近,只知道他們有復活死人的本事,那些死人被他們碰過后,便會變成行尸走rou,見人殺人,見狗殺狗,行為極其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