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但那樣也太離譜了,畢竟做了幾千年的朋友,居然會不清楚自己的“知己”究竟是什么樣的人? 腳邊上傳來靈崆懶洋洋的聲音:“你覺著那小子的脾氣壞么?” 阿鏡低頭看向貓兒,靈崆道:“整個持著鬼骨扇那種邪物,就算他再稟賦清正的人,也會在不知不覺中被邪力侵染,漸漸地偏離了自己的本性甚至迷失本性,比如方圭山的秦瞭……” 阿鏡震驚:“可有破解的法子?” “他還沒完全入魔,自是可以的,比如今晚上,倘若他真的被鬼骨扇驅使,就不會聽國師的命令召回陰力,而是會任由魔氣把太子跟你吞掉……只需要把那邪物跟他分開就是,但那小子把那把扇子視若珍寶,哪里會放手。” 靈崆說著連打了幾個噴嚏:“這里還來過什么東西?” 此刻鳳明突然問:“我看他明明是想跟國師打一架,怎么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靈崆道:“太子殿下想看熱鬧,誰知差點兒給熱鬧咬了手,也是求仁得仁。” 鳳明白了他一眼:“你多半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靈崆忍不住嚷嚷,“你們兩人里有個是仙人轉世的,身份尊貴,仙骨難求,所以附著那扇子上的陰力會忍不住想要先行吞噬。” 鳳明咋舌:“原來我是仙人轉世啊。” 靈崆叫道:“殿下為什么會這么以為?仙人轉世的難道不可以是阿鏡嗎?” 鳳明得意洋洋道:“你說身份尊貴,本太子的身份自然比一個小丫頭尊貴,而且我經常夢見自己人在九重天上,跟許多美貌的仙子jiejie吃喝玩樂,何等快活啊……豈不正說明我是仙人轉世。” 靈崆跟阿鏡雙雙無言以對。 阿鏡定了定神,盯著被鳳明抱住的北冥君出神。 靈崆會意道:“你是在想,國師跟你那個舊時相識長的一樣,魔物為何不去吞他?” 阿鏡見他的讀心術越發(fā)爐火純青,便一點頭:“是為什么?” 靈崆道:“如果國師也是仙人托生,魔物自不會違抗指令拋下他去吞噬別的……這只能說,他可能,真的只是跟你那舊時相識的人長相相同而已,除此之外,毫無瓜葛。” 阿鏡的心陡然空了一下,她雖然不相信天上人間還有第二個秋水君般長相的人,但既然靈崆都這么說了,也許…… 靈崆貓眼轉動,喃喃道:“另外,還有一個可能……” 阿鏡問道:“什么?” 靈崆看一眼北冥君,突然打了個哈欠:“忙活了半夜,好累啊。” 廟外突然傳來嘈雜的馬蹄聲,細聽還有腳步聲,車輪聲,隱隱有人叫道:“殿下,太子殿下!” 原來鳳明太子這次是偷跑出來,如今宮里的人發(fā)現(xiàn)太子失蹤,顧派人出來找尋。 *** 車駕往皇都返回的路上,靈崆同阿鏡一車,鳳明堅持要跟北冥君同車。 北冥君已經醒了過來,見鳳明在身旁,眼神冷淡,只喚了聲:“殿下安好?” 鳳明陪笑道:“國師干嗎才醒來就一副后娘臉?見到本太子不高興么?我可是因為知道國師將回城,所以特意帶人出來恭迎的。” “不敢當。以后太子不要這樣貿然離開皇宮,難道我臨行沒有特別叮囑太子嗎?”北冥君淡淡地。 “說過說過,但我實在太想念國師了,所以情難自禁。” “殿下若是不怕被半路出來的妖魅魍魎吃了,就盡管情不自禁。” 鳳明笑道:“那當然不會了,吃一塹長一智,不過,國師也該謝我,我替你找到了夫人呀……真是聞名不如見面,鏡兒長的實在是國色天香,世間罕有的美人。” 北冥君聽到這里,不由問:“有這么好看么?還是殿下又在哄人?” “當然是我真心實意,”鳳明拍拍肩頭,又道:“先前我還以為區(qū)區(qū)一個方圭山,怎么勞動國師親自前往,沒想到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見到尊夫人才覺著,這一趟果然是不虛此行,走的很值啊。” 北冥君面上不由露出一抹笑意。鳳明看在眼里,突然悄聲問道:“國師真的就這么喜歡那丫頭嗎?” “嗯。” 鳳明問道:“為什么?” 北冥君沉默,過了會兒才緩緩說道:“我原先覺著世間一切已經平庸無聊,但見到她,突然覺著世間萬物都有了光,我想看見她,只要看見她,就覺著喜歡,覺著心安。” 鳳明深深呼吸。 北冥君有些許困惑,突然道:“我現(xiàn)在就很想見到她……” 鳳明道:“你這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北冥君怔怔聽著:“原來是這種感覺。” “何止,”鳳明陶醉地念道:“你可聽過——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飛絮,氣若游絲……” 北冥君皺眉忖度:“的確有點相似。” 鳳明道:“恭喜國師,你病了。” 北冥君抬眸:“病?什么病?我怎么不知道?” 鳳明悠悠然笑道:“你當然不知道,這叫相思病。” ☆、第31章 相思相見知何日 就在北冥君同鳳明說“相思病”的時候,另一輛車上, 阿鏡正在詢問靈崆關于先前沒說完的那個話題。 “另一個可能”。 張春因為天不亮就給叫起來上車趕路, 所以一進車廂就倒頭睡了。 在張春的如雷鼾聲中, 阿鏡悄悄問靈崆道:“如果國師跟秋水君長相一樣并不只是巧合,那鬼骨扇上的陰力并不吞噬他的另一個可能是什么?” 靈崆貓眼轉動:“呃……也許是他功力太高,陰力不敢觸他逆鱗咯。” “這樣?”阿鏡睜大雙眸, 想了想卻道:“不對, 你先前說過,假如他真是秋水君轉世,那扇子上的陰力絕不會放過他的,還會先吃了他呢。” “喲……”靈崆低頭,嘀咕道:“你的記性倒不錯。” 阿鏡著急:“你到底還知道什么?” 靈崆說道:“吾雖知道一些,但……說不對還好,若說對了, 又怕泄露天機。會遭到報應。” “你只是一只貓, 會遭到什么報應?” 靈崆愛惜地舔了口自己油光水滑的皮毛:“你懂什么……若是那上頭趁著我不注意, 來一道天雷打過來,也是要皮破毛焦的。” 如果這話是張春聽見, 那胖手只怕立刻撲過來一番蹂/躪。 只是阿鏡到底不同,聽了這話, 反而忙伸手抓抓靈崆的下頜, 一邊替它撓癢癢, 一邊柔聲道:“我知道靈崆是不怕這些子虛烏有的, 何況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你告訴我,就解了我的疑難如同救命一般。” 靈崆聽到好話,又被撓的十分舒服,便發(fā)出極受用的咕嚕嚕叫聲:“丫頭,你可知道仙人最忌諱的是什么?” 阿鏡想了想,試探道:“凡心大動,心血來潮?觸犯天條,行為不端?” 靈崆笑說:“對你來說或許如此,那如果是對秋水君那樣的人來說呢?” 阿鏡一呆,以上這些果然好像對秋水君不適用。 她搖了搖頭:“我可想不出他有什么可忌諱的。”那位本就是九重天諸神仙的楷模,不然怎么又能擔當鐵面無私冷情狠辣的司刑呢。 靈崆道:“哎呀,你怎么想不通,假如他也有了凡心大動心血來潮的時候呢?” “這不可能。”阿鏡果斷的否認。 靈崆咕咕地笑了兩聲:“不錯,正是因為不可能,所以如果一旦出現(xiàn)這個可能,才是最要命的呀。” 阿鏡原本覺著這話荒謬好笑,可細細一想,后背有些微涼。 “靈崆,你……你到底想說什么?” 靈崆望著她,貓眼里光芒氤氳,像是暗藏另一個宇宙:“本來吾也不會往這方面去想,但國師所作所為,皆跟那人的舉止大相徑庭,甚至恰恰相反,就如兩個極端,所以……” “你莫非是想說,分/身?”阿鏡總算有些領悟。 靈崆低頭做瞌睡狀,喃喃道:“佛家有三火,道家有三毒,都是妨礙成佛了道、甚至會造成惡業(yè)的垢毒之物,所以要去三火,斬三毒,才能修行自在,到達無上境界。” 阿鏡深鎖眉頭,背上那股寒意幾乎滲透到了心底:“那你的意思是……” 靈崆道:“吾沒說什么,只是給你隨便講講修行之法罷了,剩下的你自己參悟就是了。” 阿鏡抱起膝蓋,往后靠在車壁上。 昔日秋水君冷清的模樣在心底宛然浮現(xiàn),先前北冥君的影子卻又閃了出來,一明一暗的兩個人,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或者,哪個都是真正的他。 突然腿被抱住,阿鏡吃驚地低頭,卻見是張春抱著自己的腿,張嘴欲咬。 幸而靈崆眼疾爪快,伸出貓爪塞了過來,誰知張春并不嫌棄,在爪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瞬間疼的靈崆貓眼瞪得巨大,毛兒都豎起來,萬萬想不到張春睡夢中也有這樣大的力氣,整個爪子幾乎給咬下來。 張春啃了口,呸呸吐了吐,喃喃道:“霜哥哥,今天的豬蹄好多毛啊。”又咂咂嘴,嘿嘿笑道:“味道還不錯,你多吃點。” 靈崆大怒,嗚喵一聲,奮力揮起沾滿口水的爪子,刷地又在張春的臉上來了一下。 *** 且說沈遙夜賭氣乘了蠱雕離開,夜風寒冷,越到高處越是風疾徹骨。 蠱雕原先在古廟跟北冥君角力,也耗費了不少體力,幸而雙翼并沒有折損,貍讙就吃虧多了,身上摔傷了數(shù)處,一只前爪也有些傷了。 它跟著主人飛奔了半晌,速度不免放慢,無奈之下,便昂頭望著高空,發(fā)出哀婉的叫聲。 但沈遙夜此刻心情激蕩,竟不肯理會。 眼見蠱雕離自己越來越遠,貍讙抖了抖脖子,阿大跟阿小從它的絨毛中滾落在地,化作人形,一個抬著前爪,一個抬著后爪,撒腿往前狂奔。 如此跑了有半個多時辰,便見前方蠱雕停在一塊巖石上,沈遙夜坐在旁邊,動也不動。 阿大阿小大喜,抬著貍讙雙雙沖了過去,貍讙落地,一瘸一拐地跑到沈遙夜身旁,口中發(fā)出“嗷”地叫喚,把臉頰蹭在沈遙夜的身上。 沈遙夜仍是不理,貍讙便順勢跌趴在他的身旁,口中發(fā)出微弱呻/吟。 蠱雕從巖石上跳下來,歪頭打量貍讙。 沈遙夜原本黯然垂著頭,聽見貍讙叫聲不對,才抬起頭來,一眼瞧見貍讙額頭的那只獨眼正呆呆看著自己。 沈遙夜目光轉動,看見妖獸身上有些許血跡斑斑,那前爪受傷最重,血已經把毛爪都染濕了。 先前因為被北冥君真氣所震,撞破廟墻,又被跌落的石頭磚塊等砸落,才導致貍讙身上多處受傷。 沈遙夜瞅了會兒,默默嘆了口氣,這才傾身往前,跪坐在地上,仔細查看貍讙身上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