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節
耶律延理到內室,翻著窗戶就出去了。 趙琮還沒到瞻云館,馬車便被攔下。 他私下出宮向來就是坐輛青帷馬車,也就帶了福祿一人,另有幾個侍衛著常服綴在身后。攔人之人來得十分突然,是突然從房頂上飄下來的,隨后便站在離馬車十尺的地方,剛好夠馬夫緊扯韁繩。 馬車停下后,此人才上前,立在馬前。 福祿一把掀開簾子,皺眉問:“怎么——”福祿看到車前的人,暗自嘀咕“不是正跟公主在都庭驛爭執得厲害么……”。 趙琮本在閉眼小憩,這番早已睜眼,懶洋洋問:“怎么了?” 福祿縮回來,小聲道:“陛下,他在外頭——”話還沒完,馬車就是輕微晃動,還有兵刃相接的聲音。趙琮也微蹙眉頭,下一刻,馬車的簾子被人一掀,緊接著門也被推開。 耶律延理長手一伸,直接將福祿給拽了出去。 “哎!!!”福祿被甩到地上,吃了一嘴泥,回身就要再往上爬。耶律延理早已踹了馬夫,搶過他手中的韁繩,往馬身上一甩,馬車往前奔去。 福祿直跺腳,對著幾位侍衛吼道:“追啊!!”他自己先扯了衣擺,往前追去。侍衛們也趕緊跟上。 馬車跑得太快,也跑得突然,趙琮往后一撞,后腦勺驀地便是一疼。 如他這般修養好的,都想罵人。 趙琮氣不過,一腳踹開車門,朝耶律延理后背正中心就是一腳。 耶律延理反手捉住趙琮的腳踝,趕著車,竟然還回頭看了他一眼。又是看獵物的眼神,還摻雜著幾絲隱隱得意。 趙琮趁勢再狠踹一腳,便想往回收。 耶律延理不放。 “松手!” 他依然不放。 “頭疼!” 耶律延理這才慢慢放開,趙琮一腳又將馬車門給踢關上,靠在榻上氣得直喘氣。 馬車倒是一直急速往前,也不知到底要去向何處。 第232章 嗯…… 趙琮出宮時, 便已是申時末。 突然“失控”的馬車載著他與他, 一路往東,趙琮靠在榻上不動。一門之隔, 兩人都沒說話, 但趙琮知道, 他們應當是已出了城。 秋日天色晚得快,先前馬車外還有許多燈盞不時晃過。出城之后, 燈火便越來越少。 趙琮的怒火慢慢平息, 身陷黑暗中,反倒越來越平靜。 就在他以為馬車不會停, 甚至懷疑耶律延理要帶著他回遼國時, 馬車漸漸停了下來。 趙琮微微睜眼, 車門被推開,他轉身看來。 門打開,有月光灑進,反倒將車中照得亮了許多。 他們二人對視, 都很沉默。這似乎是重逢以來, 最為平靜的一次。 可也沒有平靜太久, 耶律延理似乎在忌憚,又或者在怕什么,始終沒進來。他只是忽然往身前衣襟中掏了掏,掏出個小紙包。探了探溫度,面上有一些失落,卻還是將手遞進來, 輕聲道:“涼了。” “什么?” 似是沒料到趙琮會與他好生說話,他面上又是一驚,隨后竟然笑了起來:“芙蓉餅。” 重逢之前,趙琮曾一遍遍夢到他問趙世碂“是否為了皇位而來”,趙世碂也一遍遍地應“是”。六年前,他們的最后一面,兩人似乎誰也沒笑。 他當真很久沒見他笑過了。 趙世碂已變成耶律延理,人變得尖銳,變得難以捉摸。 卻沒想到,笑起來時,竟然還是這副模樣。 趙琮忽然想問,換了座宮殿住,那些小宮女們是否還喜歡繞著他轉? 不過趙琮自然沒問。 耶律延理又將紙包再往前遞了遞,眼中漫上許多期待。趙琮心中莫名就是一軟,軟后又是一酸,酸得他漸漸回神。他可不能再繼續心軟下去,他未接那紙包,只是道:“來攔朕,還不忘去買這個?倒來得及。” 話音中帶有諷刺意味,耶律延理卻沒在意,而是又道:“我嘗過了,和從前味道是一樣的。” 趙琮道:“朕早已不吃這東西了,膩得很。” 耶律延理的臉一僵。 趙琮從他手中拿過紙包,他的臉色又是一暖,趙琮卻打開車窗,將紙包扔了出去。隨后回身,平靜道:“涼了,吃了壞肚子,也沒了好滋味,不如扔了算了。” “……”耶律延理微微低頭。 趙琮的后腦勺還是有些疼,他慢條斯理地揉著后腦勺,平靜道:“你既然將朕帶到這兒來,也不愿回去,怕是有話要說?說罷。” 耶律延理沒說。 “好,你不說,朕來說。”趙琮放下手,移開視線,也不再看他,而是從打開的車窗看外頭的清白月光,“趙叔安好歹叫過你一聲‘十一弟弟’,她是個好姑娘,你要膈應朕,拿誰來,也別拿她。這事兒就算過去,明日便叫人將堆在他們府門口的禮品都抬回去——” “你去瞻云館找張廷初,所為何事?” 耶律延理突然開口,打斷他的話,還是這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而且他沒有稱自己為“陛下”,語氣更是沉寂如死水,帶著讓趙琮極其陌生的上位者感。 趙琮一時有些震驚。是的,過去那么多年,他早已習慣了教導那個比他小了五歲的孩子。而無論他說什么,有任何要求,那個孩子也總是笑著應“是”,再兢兢業業地去做。 正因為如此,當年知道一切真相后,他才難以接受。 再見面,對方雖已同自己是一樣的身份,他竟然還沒能徹底明白過來。 他怔愣地看著耶律延理,耶律延理也盯著他,又問一遍:“陛下找張廷初為的什么事?” 趙琮很緩慢、很緩慢地回過神。車中月光一半,黑暗一半,似已融合,卻又涇渭分明。他眨了眨眼睛,還是沒能聽清楚他的問題,腦袋中依然有些鈍。 耶律延理已經冷冷道:“陛下已親政十余年,當不該這般天真才是。你當張廷初真如他嘴中那般淳厚、老實?當年在西南,龍光澄是他殺的,石成峰是他陷害的,方知恒也是他早就打點好。他早知我要與他聯手,才能做下這諸多安排。他是為了西南他自己的勢力,他怕是從未與你說過?將他與我之間的關系撇得干干凈凈吧,黃疏怕也是只字未提,這些年只縮在宜州。陛下,您已經二十七歲,別再天真了。” 趙琮的身子被他這些話說得涼涼。 是啊,他已經真的長大,不僅變了模樣,還學會了說這些專門刺人的話。 又或者,這些才是他心中真正所想。 趙琮靠在車壁上,盯著耶律延理看。 心中也是涼涼,他若不是天真,又何至于被騙。可他的天真,也只給過一個人。 耶律延理也看他,見他無動于衷,心中煩躁,不由又道:“張廷初不過是長了張還算看得過去的臉,不過就是能說會道,憑什么他能被特準留在東京城?憑什么我連見你一面都難,憑什么你還主動去見他?!又是憑什么你千方百計地趕我走!” “你哪來的臉說這些話?” “張廷初算什么東西,你為何將他看得那么重要?還有當年的田娘子,她的孩子生下來沒?是不是沒生下來?”耶律延理冷笑,“沒生下來也好,否則我要把他做成人干,我說過的——” 趙琮被這番陌生的話激得一時沒了方寸,伸手便想甩他耳光。 只是剛要碰到他的臉時,趙琮猛地清醒,他怎么能去打小十一?! 耶律延理卻真當趙琮要打他,他抓住趙琮冰涼的手,難受道:“我說錯話了?你要為了他們打我?是不是任何一個人,都比我重要。我是不是比任何一個人都要不堪,在你眼中?” 趙琮想抽回手,對方的手勁兒大到夸張,他壓根抽不回來。趙琮的頭更疼了,他一字一句道:“你到底做過什么,說過什么,全忘了?是否需要,我再給你重復一遍?” “不必。” 趙琮冷笑出聲:“你也不敢聽?!以為換了個名字,換了個身份,過去的一切就能一筆勾銷?在你質問我之前,請你務必先反省你做過的每一件事!放手!”他抬腳踹往耶律延理的腹部,耶律延理生生接了,卻還緊緊抓著他的手。 趙琮使出了渾身的勁,還是難以掙脫。 他怒道:“疼!” 耶律延理恍然回神,下意識地便松手。可是趙琮收回手,便去推他,似乎想下馬車。耶律延理下意識地上前便傾壓住趙琮,將趙琮困在車壁與自己的懷抱之間。 “讓開!” “陛下。”耶律延理低頭看他,喃喃叫他。趙琮的下半張臉正好被月光罩住,嘴唇似乎微微泛著光。 趙琮皺眉,并仰頭看他,再道:“讓開——唔。” 耶律延理借著他因說話而嘴唇微張,直接探入捉住他的舌頭。幾乎是瞬間,趙琮便伸出雙手去推他,卻推不開。耶律延理再向內逼近一步,攬著趙琮的腰,將他逼到榻上。趙琮一躺下,便要立刻再起身。 耶律延理纏綿著他的舌頭,單腿跪到榻上,松開攬著他腰的那只手。兩手共用,捉住趙琮的雙手,往上扳去,并到一只手中,再沉沉壓在趙琮的頭頂。 他的另一只手則是捏住趙琮的下巴,強迫著趙琮不能縮回舌頭。 他則是一遍又一遍地瘋狂舔舐,毫無章法,跟舔血的冬日病重孤狼似的。 似乎有了這副身子,有了這血rou,便能繼續活下去。 趙琮的雙手被禁錮,他本就身子弱,根本無法反抗,他無力地看著耶律延理的雙眼。從前親吻時,他很少睜眼,不知當年的小十一在親吻他時,又是什么樣子的眼神。 趙琮被他親得,被他看得也有些迷茫,甚至不自覺地,舌頭下意識間便有了回應。 這是本能。 耶律延理卻更為瘋狂,他松開捏著趙琮下巴的手,再度攬住趙琮的腰,一把便將趙琮抱了起來。將趙琮抱起,他反身坐到榻上,將趙琮摟在懷中。他也松開禁錮住的趙琮的雙手,將趙琮抱得格外緊。 他再啃咬趙琮的嘴唇,雜亂地去親趙琮的下巴。 趙琮微微喘氣,腦中一時清醒,一時又更為凝滯。 耶律延理微微側頭,已經沿著他的下巴往下親去,親到他的脖頸處時,甚至伸出舌頭輕輕一舔。趙琮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隨后身子便是一軟,腦中徹底空白,軟在耶律延理的懷中。 耶律延理伸出一只手去解趙琮領口的盤扣,趙琮半瞇著眼,也不知去阻攔。 耶律延理的手都在微抖,他也終于舍得暫時離開趙琮的肌膚,輕聲道:“陛下,這六年來,你是念我的吧?你是想我的?” 他剛解開盤扣,趙琮的脖頸露出更多,真正就是一塊最美的白玉。 美到,他恨不得一口咬上去,咬出血,他再一口一口喝盡。 他再度埋頭,去親吻趙琮的脖頸,反復舔咬。趙琮歪在他的懷中,腦袋窩在他的肩窩里,細細地喘氣,全部傳至他的耳中。趙琮頭頂的發簪,更是不時輕戳他的肩膀。 他深吸一口氣,拔了趙琮發髻間的簪。 趙琮滿頭發絲垂落,盡數撫過耶律延理的手面與掌心,進而輕撫他的心臟。 耶律延理再去解第二顆盤扣,車外忽然傳來車馬聲,他一頓。趙琮卻還沒回神,依然半瞇著眼軟在他的懷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