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太后三度冷笑：“他的腦子能有甚個(gè)計(jì)謀？”

    王姑姑立即道：“婢子本不敢與娘娘說，只世子前后與婢子分說一回，只說事成之后，你們便能在一起，婢子就，就……”

    “王姑姑，你干了甚些蠢事，你自己心中沒數(shù)嗎？往后，再也不許見趙從德！他嘴上沒幾句真話，你一句也不許再聽！”

    王姑姑急急磕頭：“婢子不敢，只是婢子聽見娘娘在里頭哭，世子往外走時(shí)也哭，婢子心里頭也不好受。當(dāng)年每回你們見面，婢子皆在場，婢子，婢子也懷念當(dāng)時(shí)的大娘子。”

    孫太后心中一酸。

    少女時(shí)候，是人人都回不去的時(shí)光，卻也是一提便要心軟的存在。

    她嘆口氣，輕聲問：“他想了甚個(gè)蠢計(jì)謀？”

    王姑姑眼中精光一現(xiàn)，低頭小聲說了。

    孫太后一拍桌子，不可置信道：“他又瘋了？！速速派人去河南府告訴趙琮才是！”

    “娘娘！”王姑姑抱住她的腿，急道，“婢子不懂甚個(gè)計(jì)謀，婢子只知道世子所說的一箭雙雕。此事只要成了，姜家獲罪，世子妃姜氏定要被休。陛下，陛下……你們倆不就能再在一處？且這一回是，真正的光明正大啊娘娘！”

    “一群瘋子！！”

    “娘娘……”

    “不可！”

    “娘娘——”

    孫太后伸手捏起王姑姑的下巴，彎腰一字一頓道：“此事到我這里便是頭。你派人去叫趙從德收手，便說是我令他收手！趙琮并非他想的那般弱小，趙琮厲害得很。他要真敢下手害趙琮，最后死的反而是他！放棄此事，咱們還有好日子好過。若真堅(jiān)持，那就一同下地獄！只下地獄前，我先扒了你的皮。我雖已失勢，折磨你倒也不在話下！”

    “娘娘！”

    “滾！”

    “娘娘。”

    “我再說一回，滾！”

    王姑姑滾出內(nèi)室，滿面的不甘心。只是孫太后心已死，無論何事皆挑不起她的興致。

    錢月默與趙琮一同去洛陽，倒也高興，只是她與陛下分坐兩條船。

    自那日撞上趙世碂與陛下的……之后，她看到趙世碂便有些怵。

    偏一上船，趙世碂就鉆進(jìn)了陛下的船中不出來，染陶他們可是放心得很，皆在外頭笑著說話。

    只有她急！

    她急得很，卻又不能說出口。

    過了許久，趙世碂人是出來了，卻高興得過分。一瞧就是沒干好事兒，錢月默暗自忿忿，甩了船簾，獨(dú)自生氣。

    飄書納悶得很：“娘子，您躲在簾子后頭看甚呢？可是看陛下？”

    “不是。”錢月默煩悶。

    “那？”

    “你莫要說話。”

    “……是。”

    過了會兒，錢月默不放心，再度起身去船簾后看，卻與趙世碂的視線撞了個(gè)正著。她一驚，正要收回視線，卻見趙世碂竟然還對她冷冷一笑。她一個(gè)激靈，反倒醒了過來。

    她思索一番，掀開船簾走出去。

    他們幾人的船上都是貼身宮女與太監(jiān)，自無人敢胡亂說話，是以錢月默才敢獨(dú)自與他見面。

    趙世碂站在原地等她，錢月默走到他身前，應(yīng)付地福了個(gè)禮：“小郎君。”

    “淑妃娘子是頭一回出京？”

    “正是，幼年時(shí)候只去過城郊莊子。這是我頭一回出京城。”

    “那娘子可要好好觀賞一番，我不打擾。”趙世碂轉(zhuǎn)身要走。

    “慢著！”錢月默叫住他。

    趙世碂回身看她，眼神陰利。

    錢月默見他兇狠，不由又往后退一步。

    趙世碂這才翹起嘴角，勉強(qiáng)擺出一個(gè)笑容：“淑妃娘子有話要與我說？沒錯(cuò)，那日我是在親吻陛下，我沒暈，更沒醉。”

    “你！！”錢月默很氣，此人怎的嘴上毫無遮攔！盡然就這般說了出來！

    趙世碂也氣她，她是趙琮唯一召幸過的嬪妃，他自然氣得狠。這回他與趙琮來洛陽看花，趙琮非要帶她來。她知曉后，竟然也愿意跟來！明明那日都瞧見他親吻趙琮，竟還無有自知之明！

    因而，他見到她就有些口不擇言，甚個(gè)話都冒了出來。

    他笑得愈發(fā)燦爛，眼中陰鷙卻也愈多，他往錢月默走近一步，輕聲道：“陛下是我的。”

    “……”

    “你離他遠(yuǎn)一些！否則我有辦法叫你名譽(yù)盡毀。”

    錢月默回過神，氣道：“十一郎君怎的一點(diǎn)道理也不講，我不若跟寶寧公主說說去，叫她替我做主？也給你好好講道理！公主畢竟是你的姑母，我也更要將你做的好事告訴她！”

    “你威脅我？”

    “哼。”錢月默努力撐著。

    “即便你告訴趙宗寧，趙琮也是我的。”

    錢月默都懵了，他竟然敢直呼陛下名諱！

    趙世碂再走近一步，威脅道：“你告訴全天下，我也不懼。只是你要真敢說出去，毀了趙琮的名譽(yù)，我要你們錢家滿門生不如死。我說到，便能做到。”

    “你，你——”錢月默伸手指他，被他的惡意嚇得說不出完整話來。

    “陛下心中有我，陛下知道我的心思。往后你再不許來福寧殿！別再燉你的那些湯！”

    “那是給陛下補(bǔ)身子用的！”

    “讓你的宮女送來！你不許來！”

    “你！”

    趙世碂再警告地看她一眼，轉(zhuǎn)身便走。

    錢月默被汴河水上的風(fēng)一吹，心涼得很。

    這都是些什么事兒啊！

    陛下那般溫潤，怎會對這樣的人有那種心思？

    一定是他胡說！

    這位郎君也太能裝，明明這樣嚇人，卻在陛下跟前裝得跟只溫順的貓兒似的！陛下成日里都被他騙！

    “娘子……”飄書這時(shí)才敢從船中走出，小心翼翼道，“您與小郎君說甚呢？怎的似是起了爭執(zhí)。”

    錢月默皺眉：“無事。”她轉(zhuǎn)身也走進(jìn)船中。

    這事兒事關(guān)陛下名譽(yù)，她自不好多說，更不會與人說，也只不過在一旁盯著罷了。她就盯著，若是趙世碂敢對陛下不利，她立刻告訴公主去！

    第130章 他嘴角微挑，將趙琮抱得更緊。

    午時(shí), 他們到達(dá)河南府。

    只待一日, 他們不僅未通知當(dāng)?shù)毓賳T，便是連趙宗寧都未說。趙宗寧原本只打算與趙叔安來洛陽, 來前風(fēng)聲走漏, 許多小娘子要與她同來。她這幾年在京中女娘當(dāng)中聲望極高, 索性大手一揮，全部帶來, 帶了兩船的京中貴女。她們在洛陽賞花, 這是洛陽縣中近來人人都愛議論的事。許多男郎、女娘都以見得一面公主為榮。

    趙宗寧就是這樣一個(gè)熱鬧的性子，她既帶這么多貴女來, 河南府與洛陽縣的官員們雖與她男女有別, 到底一同上門見了禮。隨后便令家中女眷陪同, 趙宗寧在洛陽玩得頗有些樂不思蜀，久久未回開封。

    洛陽有牡丹，正是花開時(shí)節(jié)，本就多了許多外地趕來看花的人。有了趙宗寧的光臨, 洛陽縣內(nèi)更為熱鬧。

    街道上處處都是花, 有真花, 也有絹花。

    只是街市上賣的牡丹花也不過尋常品種。

    縣衙也應(yīng)了這份春色，專門選了幾處洛陽縣內(nèi)的寺廟，在其中擺了許多牡丹花，供百姓觀賞。這些牡丹，大多是洛陽縣中的花農(nóng)所栽，由官府起了個(gè)頭, 自愿置在寺廟內(nèi)供人看。

    其中也有幾盆格外貌美，一看便知不是凡品的，皆是來自于洛陽縣內(nèi)的大戶人家。

    寺廟內(nèi)展覽出來的，與街市上賣的一樣，大多皆是尋常品種。

    真正的好品種都在這些大戶人家。

    好品種的牡丹，嬌弱，難養(yǎng)，普通人家養(yǎng)不起。河南府在本朝有個(gè)“西京”的名兒，可知這座城的重要性。東京城內(nèi)的權(quán)貴與皇族，都喜在這兒建園子。洛陽縣是河南府的治所，風(fēng)雅起來，卻比江南還甚。江南多文人，講究的是書墨風(fēng)雅。

    洛陽縣內(nèi)，光是權(quán)貴們的園子，建了怕是就有二三十個(gè)。這些園子既有江南的雅致，更有北方的凜然，權(quán)貴之家不缺銀錢與古物，園子建得一個(gè)賽一個(gè)的漂亮。有雍容典雅的，也有風(fēng)流俊逸的，更有舒緩雅致，應(yīng)有盡有。

    趙宗寧這些日子，與京中貴女，便是到處做客。

    她是公主，家家都要邀請她去觀賞的，她們玩得不亦樂乎。

    趙琮雖也好奇，倒也知道空閑不多，況且他不愿透露行蹤，自是不去這些人家的。他去洛陽縣內(nèi)的寺廟看花，洛陽寺廟多，這回?cái)[花供觀賞的共有五處，趙琮也不能每處都去，他挑了景明寺與長秋寺。看了花，還要再去縣學(xué)看過一回。

    因在船上已是歇息過，下了船，他們便一同先往景明寺去。

    洛陽城內(nèi)的路好認(rèn)得很，他們一路步行，他與趙世碂走在前頭，錢月默稍后跟著。錢月默戴了幕離，趙琮倒無有大男子主義，不許旁人看自己的妃子。實(shí)在是恰逢洛陽城中牡丹盡開，此時(shí)遍地都是人，錢月默生得太好，戴上反而能免去許多麻煩。

    人多，自然熱鬧，街邊擺的也都是牡丹。

    趙琮看得很高興，不時(shí)停下來仔細(xì)看路邊的花，哪怕是十分普通的品種，開出的花也是美的，牡丹花瓣疊得喜慶又優(yōu)雅，他看得很仔細(xì)，面上不時(shí)露出笑意。趙世碂盡職地在一邊陪著，只是笑看，也不說話。

    錢月默初時(shí)還盯著趙世碂，防止他干壞事兒，后也被這份歡慶吸引。

    牡丹花香淺淡，但經(jīng)不住有這么多的牡丹花，整條街上都是花香。錢月默甚少出門，漸漸也看得目不暇接起來，飄書更是興奮，不時(shí)指著新奇東西給她看。

    街上花多，自然也不缺賣花之人，有直接一盆賣的，還有賣單獨(dú)一根花枝的，更有小娘子挽著竹籃子，賣已摘下的牡丹花。

    錢月默雖戴著幕離，也能看出是個(gè)美貌娘子，不一會兒便有人走到錢月默跟前，笑著詢問：“娘子買朵花戴吧？”

    錢月默還未說話，趙琮側(cè)身看來，笑著贊道：“這花兒不錯(cuò)，月娘挑幾朵罷。”

    女娘都愛花，錢月默高興地應(yīng)“是”，立即與飄書挑花。趙琮笑瞇瞇地看她挑了三朵，朝福祿示意付銀子，他回頭一看，趙世碂陰著臉站在身后。他一愣，趙世碂已回身走了！

    趙琮懵了會兒，立即走上前，叫他：“你站住。”

    趙世碂沒搭理，依然往前走。

    趙琮也未多想，立即去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