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半個時辰前,小的剛進來守夜的時候。” “已是這么久?”趙十一眉頭一皺。 吉利沒回話,房中突然便靜得有些詭異。趙十一便覺著有些不對勁,他是連命都能重來一回的人,有時候格外在意自己的這些忽然而生的直覺。他立即下床,對吉利道:“你與我一同出去找她!” “小郎君?” “染陶最知分寸,哪有找了半個時辰還不回來的?鴿子還能重要過人?” 趙十一匆忙穿上衣裳,與他一同出去,兩人走得靜悄悄,誰也不知道。 皇宮就這么大,宮道也就這么幾條,問了幾個曾見過染陶的侍衛,得知他們在宣佑門處還曾見過染陶姑姑。趙十一越發覺得不對,正要往坤寧殿去,卻聽到身后也有腳步聲,他回頭一看,幾個寶慈殿的小太監嚇得連要辦的差事也忘了,轉身就要溜。 趙十一還有甚不明白的?吉利上前立即逮住那幾個小太監,侍衛幫押著。 小太監哭喊著“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小的什么也不知道”之類的話,被拖拽著一同去往坤寧殿。 染陶被迷暈過去,正與孫竹清一同躺在廂房內的床上,聽到屋外來人,孫竹清還當是meimei安排的小太監與丫鬟帶著侍衛來了。他心中還有些可惜,被宮中之人見到他與染陶躺在一處,毀了染陶清白,太后娘娘一定會把染陶指給他,便是陛下也無甚話好說。 可這樣,染陶只能做他的妾侍了。他還暗想,往后定要對染陶好。這般想著,他又樂了起來。 哪料他還沒樂完,內室的門忽然被人一腳踹開,他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人拎了起來。來人將他往地上一甩,抬腳便朝他心口踩去。 他痛呼出聲,來人又朝他心窩子踢了兩腳,踢得他不禁在地上翻滾。 他此時終于回神,還記得meimei教的話,連聲道:“我與染陶姑娘心有——啊!” 趙十一甩他耳光,將他一把甩到床榻上,孫竹清跟只小弱雞崽子似的,腦袋撞到床角,直接暈了過去。趙十一再一把扯下床上的幔帳,扔到染陶身上,遮住了染陶只著褻衣的身子。 趙十一回身看向身后的幾個侍衛,笑問:“你們見著什么沒?” 侍衛均低頭:“什么也沒見著!” “聽著什么沒?” “什么也沒聽著!” “若有人敢把今日的事兒說出去,我饒不了他!定讓他身首分離!” 趙十一正說著,屋外忽然又有一個丫鬟過來探頭探腦。一瞧見房中竟是這般情況,她嚇得轉身就要溜。趙十一卻記得她,那是孫筱毓身邊的丫鬟!當初也踹過他一腳,雖是他故意,到底心中記了一筆。 他冷冷一笑:“吉利,去將她打暈!” “是!”吉利走去,利索地抓回那個名叫綠水的丫鬟,敲暈便帶進來便扔到地上。 趙十一對侍衛道:“扒光這兩人的衣裳,將他們扔到床上,你們在此處守著。明日一早便去寶慈殿稟報,叫孫太后過來好生看看!看看她的好侄兒在宮中是如何行事,孫家就是這么個作風?一點臉皮都不要!枉他們還是公爵人家!” 侍衛滿背的汗,連連點頭應下,吉利已匆忙背起染陶往外走去。 趙十一走出門,又回頭威脅道:“閉緊你們的嘴巴。否則——” 侍衛再度保證:“請小郎君放心!” 趙十一這才帶著染陶回去。 幾位侍衛一同舒了口氣,并按趙十一的話行事,隨后便不屑地看向床上光裸暈著的一對。 到底哪來的膽子?敢這樣對福寧殿的染陶姑姑? 他們心中還道,最沒出息的便是,都將人迷暈了,也只是躺在一處,什么都不敢做。這他娘的不是慫,是什么? 他們最瞧不起這樣的人! 孫筱毓只想到要下趙琮的面子,哪里想到更深層次的東西?她再有長進,也依然是個繡花枕頭。她以為她哥哥玷污了染陶的清白,趙琮面上無光,且只能將染陶給她哥哥做妾侍。 陛下的貼身女官,給她哥哥當妾侍,得是多大的笑話?人人都得笑他! 太后娘娘如今再不好,那也是太后,還能被這樣的事情所困? 她驕縱慣了,從記事起,家里人就說趙琮不中用,皇宮那是太后姑母的。即便如今宮中有變,那也無礙。 是以她想了這么個蠢主意,還當自個聰明,既替自己報仇,也替娘娘報仇了呢。她還以為太后回頭要感激她。 也好在孫竹清對染陶的確有幾分愛慕,不敢真玷污,難得君子了一回。 否則染陶這一生便當真要毀了。 但于她而言,這也當真是無妄之災。 第77章 “為陛下親政一事。” 趙十一是知道蕭棠的, 更是知道清白與名節于女子而言十分重要。染陶是個好jiejie, 對趙琮好,對他自不用多說。 他與吉利悄溜溜地回到福寧殿, 也不敢驚動他人, 只將染陶帶到側殿, 將她擺在榻上。再將茶喜叫來,令她陪著。 茶喜一瞧見這副場景便嚇壞了, 她張嘴就要驚呼, 吉利立即捂住她的嘴。 茶喜震驚地盯著趙十一。 “你陪陪她,夜再深些, 取她的衣裳來替她換上。” 茶喜連連點頭, 吉利這才松開手。 “小郎君, 染陶jiejie怎么了?”茶喜小聲問。 趙十一冷笑,卻未回答,只是轉身走回內室。孫家人真是,都到了這份上, 還能想得出這些下三濫的手段! 茶喜再看吉利, 吉利滿臉的無奈, 不知該如何說出口。茶喜低頭沉默了許久,才終于想明白。她不禁心顫,是誰,竟有這樣的膽子? 趙十一還真沒想到那孫竹清對染陶真有幾分心意,在他看來,若心悅一人, 還不是百般護著?他以為,這就是寶慈殿中那孫家兄妹用豬腦袋想出來的蠢法子,想丟趙琮的面子。 他躺在床上恨不得磨牙,就那兩個蠢貨,還想打趙琮的臉? 他暗笑,孫家兄妹這輩子都別想再好過。 次日,幾名侍衛果然盡職地去寶慈殿稟報。 孫太后雖昏昏沉沉,卻總有清醒時,待她聽明白侍衛的話,她差點嘔出血來。她到底是個剛強性子,一時間竟然又站了起來,將侍衛遣出去后,反手就甩了孫筱毓一個耳光。 孫筱毓跪在地上哭。 “我當你有了長進,竟又做出這般事來!” 孫筱毓哭道:“姑母,定是有人從中作梗,是哥哥心悅趙琮的女官染陶,與哥哥躺在一處的該是染陶才對——” “你起身。”孫太后輕聲打斷她的話。 “姑母?”孫筱毓淚凝于睫,詫異地起身。 孫太后再度甩了她一個耳光,指著她,痛聲道:“你可知,若是此時與那個不成器的躺在一處的,真是染陶的話,我將如何?孫家又將如何?!” “如,如何……”孫筱毓呆愣住,她真的不知將如何。 孫太后被她氣得說不出一句話,將如何?她的侄子把皇帝的貼身女官給迷暈,且欲污人家清白,該如何?!孫家的燕國公這個爵位,當真不想要了?他父親雖冷淡至極,卻很有才干,更別提他的祖父,更是連太祖都贊過的人物。可他們孫家,為何會有這對兄妹這般的后輩?! 到底怪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為何要將孫筱毓召回來? 她此時已不在意朝政,心中首先想到的是到底如何才能保住孫家,下意識地她便叫:“青茗——”叫到一半,她才想起,青茗已被處死。 她哀哀一笑,頭一回察覺出了累。 她真是輸得徹底了。 好在,趙琮對身邊的人極為好,尤其染陶陪他長大,這事兒,趙琮即便知道,也不會鬧大。趙琮在意染陶的清白。 她此刻只能寄希望于此。 既不鬧大,趙琮就不能明面上處罰燕國公府。 趙琮醒來后,沒有瞧見染陶,自是覺得詫異,正要問,卻見趙十一進來。 趙十一清早便來陪他,他倒也高興,便先將其他人都拋到腦后。趙十一暗暗松了口氣,趙琮的身子還未大好,他一早便吩咐了殿中的人不要拿此事來煩趙琮。他真怕,趙琮又被氣出病來。 好歹等染陶醒來,再慢慢把這事兒告予趙琮知道。 且染陶醒來后,人證也在,也好辦事。但他與孫太后想到了一處,趙琮這么喜歡染陶,還要把她嫁給那個叫作蕭棠的書生,怎忍心將她推出去頂這個鍋?昨夜他便想到了這點,干脆把孫筱毓的丫鬟與那個混賬推到一處,回頭拿這個說事,燕國公也沒好果子吃。 他把萬事都想到了。 卻獨獨沒有把染陶算進去。 他一直陪同趙琮。 染陶在側殿中緩緩醒來,茶喜立刻上前,輕聲問:“染陶jiejie,你醒啦?” 一醒來,染陶便想起了昨夜的事,她立即去感受身上是否有痛感。當初進宮,什么規矩都要學,有些女兒家的事她是都知道的。那處毫無痛感,她心中松了口氣。雖不打算出宮嫁人,但若是身子被歹人所污,她怎還有臉伺候陛下?定要去道觀修道去。 茶喜見她未有反應,擔憂地又叫她一聲,她才看向茶喜,也才發覺此處是福寧殿的側殿。 “染陶jiejie,昨夜是小郎君與吉利將你帶回來的。小郎君說,怕嚇著陛下,現下都瞞著他呢。你先在此處歇息……jiejie,你別哭呀。”茶喜著急地拿帕子給她擦眼淚。 染陶搖頭避開,再鎮定的女子,遇到這樣的事,又有幾個是不慌的? 昨夜,她被帕子捂住嘴的瞬間,心中滿是絕望。此刻再遇一絲生機,陡然間,她也不由落下淚。她掙扎著要坐起來,茶喜趕緊扶住她。 “你代我叫福祿來,若他正伺候陛下,便叫路遠來。” 茶喜不敢輕舉妄動,問道:“叫他們來做甚?jiejie,小郎君要你歇息著呢。” 染陶心中冷笑,她現下已是回過神來。孫竹清說心悅她,這樣的國公府郎君,到底懂甚為“心悅”?他們定是要借此機會打他們陛下的臉! 小郎君也好,面前的茶喜他們也好,都是為她好,畢竟誰都知曉清白與名節有多重要。可正是因這所謂重要的東西,她反被他人利用。也怪她!近來因孫太后倒下,也不如往日里小心,這也是給她一個教訓。 可憑什么,只她被人利用?只她害得陛下要一同被他人利用? 她反正是要一輩子在宮中的,無所謂嫁人與否,便是把今日之事坦坦蕩蕩說出去,反倒清清白白,公道自在人心!也讓世人知曉,孫家與宮中太后到底是何嘴臉,陛下親政一事再不能拖!孫太后借著“孝道”,一再裝病,在御寶一事上裝腔作勢,她看不得。 她不害人,人倒來害她! 沒這個道理,她也要求個公道。越是要用所謂的清白來害她與陛下,她越是要用這個做利刃。便是世人皆在意這個,才引得這些下三濫之人盡用這個法子。她倒要看看世人究竟如何評判此事。 她沉聲嚴肅道:“快去。” “jiejie……” “去!將他叫來,誰也別告訴。” 染陶嚴肅起來,倒也有幾分威嚴,茶喜只好出門去叫人。 趙琮還未知道染陶被迷暈的事,宮外的人倒已先知道。 蕭棠是常在酒樓里吃酒的,一為觀察世人,二也為與其他學生討論學問。他性子隨和,人緣極好。今日依然是個落雨天,店中有些冷清。他低頭喝了一口溫熱的酒,等易漁來,卻不防還未等來易漁,倒先聽到了其他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