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十萬塊。

    歡歡興興好歹是他的親孫女，才多大？他居然狠得下這個心！

    還為了這十萬塊跟自己的親爸動手。

    喬棟梁就這么喜歡錢？

    “爺爺出事后他就沒來過醫院？”

    “囡囡，其實你爸自己也在內疚，好歹是自己的親爹。但是他太好面子了，就算是親爹，也拉不下來這個臉。現在你嫂子怕你爸真賣了歡歡興興，早抱著兩個孩子回娘家去了。”

    媽一臉苦笑，許多話也不知道從哪里說起，她自己心里何嘗不委屈難受。

    嫁給這樣一個丈夫，這輩子都沒過過安寧日子。

    我抱著她安撫：“媽，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唉……是好是壞，日子總要過下去。囡囡，你爺爺的醫藥費還欠著呢，你借到錢了嗎？”

    我嗯了一聲，“丁文柏沒錢給我，醫藥費什么的，我都是先像顧先生借的，他是個很好的人。”

    媽一聽是顧謙修，就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那位顧先生看起來就不是好相處了，二十萬可不是小數目，他怎么會借給你那么多錢？囡囡你老實說，你到底有沒有……”

    “媽，我沒有！”

    我擰著眉頭，語氣也加重了幾分，不悅道：“顧先生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媽啞然了一會兒，緊緊地抓住我的手說：“囡囡，媽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做人一定要留一絲底線，丁家人就算再對不起你，你也不能把自己給糟蹋了！”

    “媽，我不會那樣做的。”

    好說歹說，媽才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過了一會兒，我哥就來了，因為個子高，長得又很黑，老遠一眼就認出了他，他也看見了我，立馬就快步走了過來，對我齜牙一笑：“小靜什么時候過來的？”

    看到他臉上的笑，我心被暖了一下，不知道算不算慶幸。

    我哥沒變成第二個喬棟梁。

    但是因為喬棟梁強勢霸道的性子，也造成了我哥的軟弱和無能。

    只要喬棟梁一聲呵斥，他就只會乖乖地站在一旁，氣都不敢大喘一口。

    小時候，我被喬棟梁抽竹條的時候，他也只會站在一邊哭，說別打meimei了。

    然后喬棟梁聽到，就連帶他一起打……

    往事總是不堪回憶的。

    算算，我也已經兩年多沒見到這個哥哥了。

    “剛到，哥你吃飽了嗎？”

    他憨憨一笑，回道：“啊……吃飽了，媽之前就跟我說了你要回來，所以飯菜我也多帶了一份過來，你們先吃吧。”

    他說著，就立馬把袋子里的飯盒給拿了出來，遞給我們。

    我一邊吃飯，一邊問他：“嫂子回娘家去了？你不把人給追回來？”

    他苦著臉搖頭說：“爸不讓我去接人。”

    我被這個回答給氣笑了，“到底是嫂子是你老婆還是爸是你老婆？哥你什么時候能有點骨氣一點？以前爸打我，你就知道在一邊哭。現在爸都要把你兩個女兒賣了，你還是只會乖乖聽他的話！你讓嫂子以后怎么跟你過下去？”

    以前覺得我哥只是膽子小，但現在看來，分明就是軟骨頭，沒腦子！

    被我罵了，他也只知道摸腦袋笑：“我覺得爸說的也沒錯啊……喬家不能在我這里就斷了血脈。是你嫂子不懂事，小靜你就別管了。”

    “我嫂子不懂事？”

    我氣地把飯盒砸到他懷里，恨鐵不成鋼說：“我看她是倒了十八輩子霉才會嫁給你這個窩囊男人。”

    “囡囡，怎么可以這樣說你哥！”

    媽臉色難看了下來，呵斥了我一句。

    反觀我這位軟骨頭的哥哥，只是皺了皺眉，一臉不大開心地樣子說我：“小靜，你是女孩子你不懂。”

    我是沒辦法理解喬棟梁是怎么就調教出這么一個任打任罵，連一句反話都不敢說的慫包兒子。

    這飯也根本吃不下去，氣都被氣飽了。

    “你們先在這里顧著爺爺，我回去看看奶奶。晚點再過來。”

    我拿起包包，又去看了病房里的爺爺一眼后，才匆忙地走了。

    他們兩人就在原地，沒攔著我也沒多說一句話。

    等我走到醫院門口，我哥才氣喘吁吁地追上來，對我說：“小靜……媽讓我跟你說，回去別跟爸吵，我們都不在，他那脾氣對你動手就不好了。”

    我看著他流汗的額頭，氣都沒喘勻，臉上也滿是擔心我挨揍的樣子，先前的氣也不知怎么就消了大半，抽了一張紙巾遞給他，說：“嗯，我知道了，你把汗擦擦回去吧。”

    第46章 奶奶身上的香味

    喬大國轉身回了醫院，我上了回鎮里的大巴車。

    一個多小時后，終于到了奶奶的家門口。

    “咦，這不是喬棟梁小女兒喬靜嗎？你怎么回來了？”

    我轉身，就看到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婆婆往我這邊走來，微笑著打了招呼：“劉阿婆好，是我，喬靜回來了。”

    “哦哦，真的是喬靜啊……好久沒回來了吧？都長得認不出來了，你奶奶應該在屋里頭，你爺爺動了大手術，她這兩天看起來都不大好，你趕緊回去看看。”

    我笑著說好，轉身去敲了奶奶家的門。

    爺爺和喬棟梁都是暴脾氣，這個家在我還小的時候就已經分了。

    擱了幾百米遠的路，才到喬棟梁那個家，我現在不打算過去。

    喊了一會兒門后，就聽到奶奶的應話聲了。

    她打開了門，瞇著眼看了我好久，才驚喜地笑道：“囡囡回來了？”

    我上前抱住了她，鼻尖酸澀地嗯了一聲，“奶奶，我回來了。你還好嗎？”

    她拍著我的肩膀，嘆息道：“好好好，都還好……只是你爺爺他，恐怕要不中用了。”

    我喉嚨一梗，眼淚直往下掉，止都止不住，“不會的奶奶，我剛才去看過爺爺了，醫生說情況不錯，爺爺會醒過來的。你不要難過，囡囡在這里陪著你。”

    “好好好。奶奶知道了，先屋里頭吧！從g市那邊趕過來，都一整天了吧？肚子餓不餓？奶奶給你熱點東西吃。”

    奶奶一邊cao心地念叨著，一邊拉著我的手進了屋。

    這間平房差不多一百平米，沒裝修，三個房間，兩個是睡人的，還有一個是雜物間，廚房不大，有個小后門，通往自家的小院子，隱約還能聽到雞叫的聲音。

    從前十幾年的記憶都在這里。

    一切似乎都沒有什么變化。

    唯一不同的是，我長大了，不再是能在爺爺奶奶面前撒嬌的小女孩。

    而爺爺奶奶也老了，步伐蹣跚，后背佝僂。

    奶奶的腿腳不好，我扶著她去凳子上坐下，說：“奶奶我在醫院的時候哥拿飯過來吃過了，你別忙活了。”

    “吃過了？”

    奶奶看了看我的肚子，搖了搖頭，“你這丫頭，吃太少了。”

    我哭笑不得，“這您也能看出我吃少了？”

    她布滿皺褶和老繭的手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語氣篤定地說：“都瘦成竹竿樣了，肯定是吃太少了！丁家人不給你飯吃？”

    我搖了搖頭，輕聲說：“給吃的。只是我本來就胃口小啊！奶奶你坐著，我們說會兒話好嗎？”

    奶奶擺了擺手，說：“等一會兒坐，我先給你整個床出來，晚上就要歇這里吧？”

    我連忙拉住了她，“奶奶別整理了，我晚上就跟您睡。”

    她又搖頭拒絕，“那不行。我老了，有老人味，跟我睡你睡不著的。你那倆小侄女都不愿意躺我被窩里呢！”

    我哭笑不得，可是鼻尖卻越發酸澀，“奶奶，她們兩個小不懂事。我真的沒關系，再說我都那么久沒回來了，跟您睡一晚您都不愿意嗎？”

    奶奶轉頭瞇著眼睛看了我一會，然后笑了，說：“行行行，都依你，咱們囡囡說了算。”

    終于說服了奶奶，我笑著牽著她的手一起進了房間。

    那張床已經睡了幾十年了，連坐在邊緣我都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洗了澡，換了衣服后，我就爬到了里頭的位置上。

    奶奶去拿了一件嶄新的被子過來，塞給我說：“蓋這個，沒味兒。”

    我嗯了一聲，沒有拒絕。

    她關了燈后，也上床來了，躺在我的身側，悄悄地跟我說：“囡囡啊，其實這味都是你爺爺身上的，他自己鼻子不好，聞不到。”

    我失笑，“我也什么都聞不到啊！奶奶身上還是像小時候一樣，香香的。”

    奶奶以前跟人學過做香包，所以從我有記憶起，就忘不掉她身上特有的香味，像是藥香，又像是某種熏香，說不出來的味道，很獨特，也很容易辨別。

    奶奶呵呵地笑了，“老啦，哪還有什么香味。”

    我握住了她的手，放在臉上，任性地說：“我說有就有。是我最喜歡的香味。”

    “奶奶的囡囡啊，還是這么調皮可愛……”

    她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輕聲說：“小時候的你啊，頭發軟乎乎的，眼睛大大的，鼻子小小的，小臉兒尖尖的，比誰家的小朋友都要漂亮可愛。當初算命先生也說了，咱們家囡囡是有福氣的人，看吧，果然，你長大了，就嫁到了g市去了。有一個疼愛你的男人，就差給爺爺奶奶添一個曾外孫了。”

    “唉，也不知道奶奶有沒有這個福氣看到你的孩子出生，抱上一抱，瞅一瞅跟咱們家囡囡長得像不像……”

    我親了親她的手，低笑著說：“奶奶放心，肯定會有這個機會的。”

    “囡囡啊……其實奶奶心里是害怕的。只不過人活到這個歲數了，再怕也沒有用了，光著來，光著去。每個人都一個樣……”

    我緊緊地抱住了她，哽咽著：“奶奶別怕，囡囡陪著你呢。”

    “囡囡，爺爺奶奶沒辦法陪你一輩子。凡事你都要自己做主，受了委屈別忍著，忍多了，可就要忍壞的。像你媽那樣，像你哥那樣，見到你那爸都要先抖上幾抖。沒點出息！”

    “嗯，囡囡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