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別在這跟我裝什么姐妹情深了,是你贏了又怎么樣?我現在又不稀罕任天臨了,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好找的很,我不稀罕。”像是泄憤,我反唇相譏,句句錐心,直說的孫雅茹搖搖欲墜。 我心里真爽,堵了十年的怨氣一散而空,我像個戰士昂揚的要離開戰場,可當轉頭身后就傳來孫雅茹的驚呼,然后是一片破碎聲,乒鈴乓啷的,跟著張媽一個踉蹌推開我就朝孫雅茹飛奔了過去。 “啪。” 一個很爽利的巴掌扇在了我臉上,我能感覺我的半邊臉一下子就腫了,嘴巴里還有血腥味。 我看著在我面前憤怒到極點的任天臨,再看到他身后被桌上整套茶具砸傷燙傷的孫雅茹,心倏然沉到谷底。 我連桌上的一張紙巾都沒動,那些東西是怎么落到孫雅茹身上去的? “何舒,如果雅茹有什么事我絕對不會放過你。”他咬牙切齒,看著我恨不得把我千刀萬剮。 我已經一個多月沒看到他了,沒想到再見是這種情形。 “她要有什么事,我一命抵一命,夠嗎?”我啞著聲音,說出這句話像開玩笑。 “把她送回去。”他經過張媽旁邊低聲呵斥,張媽恭敬的直點頭,跑過來扯住我的手就要走。 她的手布滿了繭子,抓在我的手腕上還發疼,我被她拉的往前沖了一步,眼前一黑。 “她剛懷孕一個多月,胎相很不穩,一定要好好修養啊,不然可能保不住。”我睜開眼睛,是在臻園的房間,轉過酸澀的頭,看到張媽旁邊站著一男人,他大概感覺到我醒了,朝我看過來。 面生的很,我沒看他,又去看天花板。 他又跟張媽說了些要注意的事就離開了,張媽回來以后端了一碗面,這一天我都沒吃什么,如今多了一張嘴,肚子餓的呱呱直叫。 我自己坐起來就要去吃,可面一靠近鼻子我就吐了,恨不得心肝脾都吐出來。 張媽嘆了一口氣,給我順著后背,這么一來二去的折騰結果我什么也沒吃進去。 “好歹懷的快,姑娘,別對這孩子抱太大感情,生下來就走,中國這么大,時間久了,什么都會忘記的。”張媽坐在床沿,端著那碗冷掉的面跟我說。 我的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出來,怎么都控制不住。 心里真痛,痛的好像被攪碎了一樣。 孩子就在我肚子里,我怎么才能不對他有感情? 我做不到啊。 我孕吐的很厲害,每天就處在吃了吐,吐了再吃的狀態中,張媽看我越來越憔悴,背地里跟任天臨打了好幾個電話,可他一次都沒來。 張媽跟我說孫雅茹燙傷了手背,整天哭著要尋思,她那雙手是畫的一手好國畫的,得過的獎不計其數,孫家很是驕傲,還為她那雙手買了巨額的保險,如今卻面臨植皮。 張媽說這話的時候看了一眼我的手,我本能的把手背到了后面,心里預感很不好。 我開始嗜睡,每天渾渾噩噩站著恨不得都能睡著,如今我這身體,就是張媽把門開著估計我都跑不了多遠了,屋外陽光和煦,我瞇著眼睛睡在躺椅上,手邊上是張媽每天為我切好的水果,我順手去拿,手卻被人握住。 自從知道孫雅茹要植皮以后我就特別敏感,誰多看我一眼我的手我都緊張。 我倏的睜開眼睛,就看到任天臨抓著我的手看著,然后他抬頭,面無表情。 008 把你的皮給她 他不如以前精神,大概最近被孫雅茹折騰的不輕。 孫雅茹向來不是善茬,給自己制造了這么個委屈她肯定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的。 我想把手抽出來可他不讓。 他摸著我手背,摩挲過去我一陣的顫抖,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雅茹說要你手上的皮移植給她,何舒,你傷了她,這是你欠她的。” 果然! 我奮力把手抽回來捂的好好的,從躺椅上跳起來退開好幾天離他很遠。 我驚恐又憤怒,感覺腿都有些哆嗦了。 “我不。”我堅定的看著他直搖頭,可他面色如常,顯然不會因為我而動搖。 我輕如鴻毛,而孫雅茹重如泰山。 “我懷孕了,我不可以打麻醉。”想到這個我好歹多了一絲底氣,孩子以后他們要養的,如果出了問題倒霉的也是他們。 他一步步朝我逼近,靠近一步我就后退一步,心如擂鼓,心臟都要從喉嚨口跳出來了。 最后他把我困在墻面和他胸口之間,冷冽的薄唇輕靠在我的發絲上,聲音落下,砸的我暈頭轉向。 “我請了國外最專業的醫生,不會讓孩子有事的。” 我雙手顫抖,忍不住推開他,他被我推了個措手不及,踉蹌著后退了好幾步。 “再好的醫生也沒法讓麻醉對孩子沒影響,誰的皮不行,為什么非要我的,她不知道我懷孕,你還不知道嗎?”對,我生氣,他對孫雅茹的言聽計從到了讓我瞠目結舌的狀態。 我好想知道他是有多愛孫雅茹?居然她要什么給什么,就連我可望而不及的婚姻也都給了她。 “誰做的孽誰還債,你沒有拒絕的權利。”他說出的話冰冷的像刀子刺痛著我,我順著墻面蹲下去,捂著臉痛苦萬分。 “我沒有燙傷她,我走的時候連桌角都沒有碰到。”我自言自語,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你關著我,我沒有拒絕的權利,讓我懷孕我也沒拒絕的權利,現在就連要取走我的皮,我也沒有拒絕的權利,任天臨,我憑什么沒有權利?我和你有什么關系你要這么對我?是因為我愛你嗎?你覺得我愛你就可以肆意欺辱我是嗎?” 他被我問的啞口無言,甚至不想看我悲痛欲絕的眼神。 “我多渺小啊,就算沒了孩子沒了皮,離開這座牢籠,我也只能閉上嘴巴安安分分的過日子,想跟你們做對想為自己討個公道根本不可能,這世道官商勾結,我一個小百姓能翻出多大的浪來呢。”我說著這些殘忍的現實,居然把自己給說服了。 是啊,我怎么可能斗的過他們,只求安穩度過這十個月之后,帶著我破碎的心和殘缺的身體,遠走高飛吧。 “什么時候手術?”我眼睛干澀,看向站在陽光下的他都感覺眼睛刺痛。 “后天。”冰冷的兩個字,依舊沒有溫度。 而我的心,也沒有溫度了。 護士把我推進手術室,我和孫雅茹齊齊的躺在左右兩邊。 她側首看著我,輕笑了一聲。 “小舒,我讓醫生也取你右手上的皮,我們以前那么好,以后難看也是難看的同一只手,也是緣分,對不對?”她眼中帶光,看似在笑,我卻看到了滿滿的恨。 她恨我什么呢? 她已經讓任天臨那么厭惡我了,她要的她都得到了,而我明顯輸的一塌糊涂,有什么好恨的。 我沒再看她,也沒理她。 心累。 “她懷孕了,劑量一定要把握好。”進來的醫生特地關照了麻醉師,麻醉師看了我一眼,下手都變得有些遲疑了。 “小舒你懷孕了?我的天吶。”孫雅茹驚訝的捂著嘴巴看著我,“孩子的父親是誰?你未婚先孕嗎?打算結婚嗎?”她跟倒豆子一樣問了我一連串的問題。 “多少個月了?”安靜了一會,她又問我。 我睜開一直閉著的眼睛。 “我真羨慕你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你還記得高二那年寒假我們去北湖玩,我掉下湖嗎?”她幽幽的說,我不想聽也得聽。 那年寒假去北湖玩,她非要去湖中間的島寫生,這些文藝生的想法我不懂,她嚷著要去,我只能想辦法,我找到一條小道,只夠兩只腳的寬度,很泥濘,卻看著好像能一路通到小島,結果我們已經走了一大半了,那路中間卻是斷開的,看著是能跳出去的距離,但是路只有兩腳寬,跳過去以后能不能站穩還不好說。 我不肯再走,可她卻一定要過去。 我們的友誼,總是我在遷就她保護她,看她那么想去,我就盡力一試。 結果我跳過去了,她沒跳過去,我就差半厘米就能拉住她了,可是我卻只能看著她掉下了湖。 她被救上來送去醫院搶救的時候已經快凍僵了,但是她拉著我的手一再強調不能給她家里打電話,如果我打了她就去死。 我害怕,就沒打,可醫生卻跑出來跟我說她懷著孕,這么一這折騰孩子肯定保不住,而且這么寒冬臘月掉湖里,以后還能不能懷就更不好說。 當時我徹底懵了,直到她被推出來我都沒緩過來。 “小舒,我是真愛他的,可是他卻跟我說對我沒感覺了,孩子都快四個月了,我一直不知道怎么辦,這次大概也是老天的意思,沒了就沒了吧,在沒有愛的家庭里長大也是對他的不負責任。” 我記得當時的她哭的傷心欲絕,可是才高二就懷孕,我對她不愛惜自己身體的做法很不贊同。 “可是醫生說你以后可能沒法懷孕了。”這對女人來說是晴天霹靂的。 “以后的事誰知道呢,我找個好醫生調養調養應該可以的,沒那么嚴重,又不是拿掉了zigong。”她當時不以為意,并且讓我發誓一定要守住這個秘密,就連我媽都不能說。 沒想到年輕的時候造的孽,如今報應都來了。 她的確沒法懷孩子了,可卻要來奪走我的孩子。 “你那時候和任天臨有婚約,為什么卻懷上了別人的孩子?”我看向她,卻看到她臉色變了又變。 “你胡說什么,我什么時候懷過孩子,我當時說那條路沒法跳過去你非說能過去,還說會拉住我,結果我掉進了冰湖里傷了身體沒才沒法再懷孩子的,你當年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故意那樣子對我,好讓我以后就算嫁給天臨也會因為沒法要孩子而過的不幸福。” 我冷笑,從她開口跟我說話的那一刻起我就不該搭茬,分明就是在給我下套。 我和孫雅茹,明眼人都會向著可憐的她,我已經感覺到手術里的醫護人員看我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009 他在踢我 “還好天臨并沒有嫌棄我,說等我們兩人世界過夠了就領養一個孩子回來養,他對我是真的好,我很幸福。”她聲音輕飄飄的,我聽的出來是幸福的。 此情此景,我并不想聽到她秀恩愛,因為每句話對我來說都是凌遲。 手術進行了很久,大概為了讓孫雅茹的手背盡量看不出來有疤痕,醫生用盡了畢生所學,而我這邊就粗糙了許多,手術結束以后我甚至沒再醫院再待一秒就被送回了臻園。 我孕吐依舊,甚至是無油無鹽的東西我看一眼也能吐掉,張媽這段日子也是愁的頭發都白了許多,兩個月后要產檢,是任天臨來接我的。 他的眼神落在我戴著彈力套的右手,然后為我打開車門。 我沒有在白城產檢,可能白城認識的人太多沒法避人耳目,他帶我去的是隔壁南城的紅房子,一對一的vip服務,很是奢華,他說我的孩子也會在這邊出生。 “太瘦了,你一點東西都沒法吃進去嗎?”醫生看著我的產檢單子一陣的嘆氣,“你作為丈夫要上點心啊,這樣子下去可能隨時會終止妊娠的。” 丈夫? 我和任天臨的臉上同時閃過不明所以的尷尬。 “你能吃進去東西盡量吃,實在不行只能掛吊瓶了,總不能讓寶寶每天餓著肚子是不是?”醫生看著我,非要我點頭才算滿意,“有出血癥狀嗎?” 我愣了下,“有褐色的東西,是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