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李志眸光一沉,然而不等他開口,榮清公主一聽寧妃張口向李志要人,脫口而出道:“蘇姑娘雖然無事了,但她執刀傷人仍是重罪,按著大庸刑法,關她幾個月也是應該……” “堂堂大庸嫡公主竟是分不清事非黑白么?” 寧妃毫不客氣的打斷榮清公主的話,冷冷嘲諷道:“蘇詩語因犯七出被休出安王府,卻不知悔改,猖狂兇狠的執利器跑到驛館殺人。公主,本宮想請問你一句,假若有一日有人拿著剪子殺到你面前,你會站在那兒任由她殺嗎?” “你……”榮清公主氣到氣結,剛開口又被寧妃打斷。 “堂堂嫡公主竟不知道何為正當防衛,傳出去豈不讓天下人笑掉大牙!而蘇家出了名的名門閨秀,卻兇殘的跑到驛館殺人!北鮮大皇子雖然是入大庸為質,但人家終歸是身份尊貴的大皇子,來大庸更是為了兩國交好,若此事鬧大傳到北鮮,李大人,你覺得屆時皇上會認同你對此事的處置嗎?” 寧妃巧言善辯在整個大庸后宮是出了名的,這一番連削帶打下來,卻是將榮清公主、蘇詩語以及李志都毫不留情面的打擊透徹,三個人的臉色都白了。 特別是蘇詩語,被寧妃當著眾人的面,揭出她被樓樾休出王府的事來,卻是羞怒到恨不得當場找個地洞鉆進去…… 可偏偏狠揭她傷痕的是執掌后宮大權的寧妃,連榮清公主都不敢回駁她的話,她更是不敢再開口,只得將一肚子的惡氣死命的壓在肚子里,臉都憋青了! 姜到底是老的辣。李志瞬間神色就恢復沉穩,并不為寧妃話語間的恐嚇嚇到,沉聲道:“雖然娘娘執掌后宮大權,但歷來祖訓,后宮不得干政,所以,下官管轄的刑部之事,就不必娘娘過于cao心!” 說罷,當著寧妃的面讓人將昏死過去的杏雨抬出來,吩咐人重新鎖上牢門,竟是不肯放蘇流螢出獄的意思。 見此,一直處在震驚中的蘇流螢終是回過神來,生怕因自己的事讓寧妃也被有心人扯到錯處,正要開口勸寧妃離開,沒想到寧妃卻是重重一甩袖子,將一樣東西狠狠甩到了李志的臉上,冷冷笑道:“狗奴才,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看是不是本宮干政了!?” 砸在李志臉上的卻是寧妃為蘇流螢從慧成帝那里求來的手諭。 撿起諭旨的那一刻,李志臉色徹底白了,與榮清等人一起跪下領旨,再也不敢多說半句,立刻放蘇流螢出獄。 寧妃親自拉起蘇流螢的手昂首挺胸的從牢房里走出來! 看著蘇流螢毫發無損的離開大牢,而自己卻是損兵折將,榮清公主心里恨意無法抑止。 心里的恨意讓她不由自主的上前去阻攔蘇流螢,不肯放她出去。 寧妃往她面前一擋,冷笑道:“公主這是要抗旨不遵了么?” 榮清全身一顫,終是明白今日這一戰她注定又是輸了。 她看著寧妃咬牙笑道:“寧娘娘還真是陰險狡詐,明明一早就帶了父皇的諭旨來,卻轉彎抹角的遲遲不拿出來,是故意想借此羞辱我們么!” 聞言,寧妃嫵媚一笑,譏嘲道:“對,本宮就是故意的。本宮就是想看看你們的心到底有多惡毒,嘴臉有多丑陋,手段有多卑劣!” 寧妃在出宮前已是爭分奪秒的從慧成帝那里求來了手諭,但一開始她并不著急拿出來,卻是要看盡榮清她們的丑惡嘴臉,再狠狠奚落她們,最后才拿出手諭帶蘇流螢離開。 而她最后的話,更是再次將榮清等人狠狠羞辱…… 離開刑部后,蘇流螢感動的向寧妃致謝,更是將自己改變主意留在驛館照顧韓鈺的事也一并向她解釋清楚。 寧妃并不怪她,更是明白她的身不由已,憐惜道:“你真正要感謝的卻是你的樓世子。是他托信到宮中讓我幫你,我才知道你被關進了大牢的,也是他派人日夜在你的身邊守護你,才幫你逃過了方才那一劫——他從未真正放下過你。” 從那突然出現、幫她逃過一劫的箭駑開始,蘇流螢如何不明白,是樓樾一直派人在暗中保護自己。 死寂的心田再次復活,蘇流螢終是明白,樓樾之前那般對自己,一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他從來就不是無情之人,不會那么絕情的對自己…… 眼淚無聲的落下,可這一次,蘇流螢的心卻是暖的。 看著她的樣子,寧妃知道,她的心里同樣從未真正放下過樓樾,不免為他們欣慰一笑。 然而下一刻想到不久后的太子授印大典,寧妃卻是煩憂起來,沉聲道:“下月初六就是太子的授印大典了。只要大典一成,太子就是真正的儲君、下一任的新帝,如此,那毒婦徹底沒了憂慮,可以只手遮天了……而我們的好日子也要到頭了……” 想到阿娘,再想到剛剛遇難的安王妃,雖然還不確定是樓皇后做下的,但蘇流螢直覺卻是告訴她,安王妃之死樓皇后一定脫不了干系。 所以,她如何愿意看到樓皇后再得勢?! 眸光暗下去,她冷聲道:“惟今之計,只有想辦法阻止太子的授印大典順利進行,如此,才能有機會再扳倒皇后。” 寧妃眸光也暗了下來,嘆息道:“可此事太難,那毒婦將太子的大業看做生命一樣珍視,這樣的時刻她防備得一絲不漏,很難找到破解之法……” “既然不能從太子的大典上找機會,只有在樓皇后身上找機會了。” 看著寧妃不解的目光,蘇流螢沉聲又道:“太子與皇后本就是一體的,或者說,太子與整個樓家就是一體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不能在太子身上找缺口,只能從樓家或是樓皇后身上找突破口——而最直接簡單的,就是從樓家身上下手。” 聞言,寧妃眸光一亮—— 樓譽為官幾十年,要尋他的錯處卻是比對付樓皇后輕松許多。 所以,蘇流螢此法卻是可行。 但一想到將樓家牽扯進來,勢必就要牽扯到樓樾,寧妃不免遲疑的看著一臉清冷的蘇流螢,道:“若是牽扯到樓家,樓樾怎么辦?” 寧妃不知道樓樾的真正身份所以擔心樓樾會受到牽連。可蘇流螢正是因為要幫樓樾打贏與樓家的惡戰才要這樣做的—— 只有下手對付樓家,才能分散樓譽的精力,讓他焦頭爛額,不能再一門心思的對付樓樾。 如此一來,樓樾的危險減少,勝算自然就大了。 但樓樾身世之事,蘇流螢現在還不能告訴給寧妃,所以,面上她只能跟寧妃說,樓樾有軍功傍身,就算樓家出事,他雖會受到牽連,但不至于送命。到時再請寧妃出面盡力保他…… 與蘇流螢交談一番,寧妃煩悶的心思豁然明朗許多。 道別時,蘇流螢對寧妃道:“我與娘娘兵分兩路,娘娘在宮里盯緊樓皇后與東宮。而我則在宮外搜尋樓譽的罪證。” 寧妃點頭應下,吩咐她小心行事,起駕回宮去了。 送走寧妃,蘇流螢心事重重,但眼下她卻是要先回驛館,以免韓鈺為自己擔心。 然后還沒走出兩步,蘇詩語卻是從后面追了上來。 她手上纏著紗布,面容痛苦陰沉,身后下人抬著擔架,上面躺著已醒過來,正痛苦呻吟著的杏雨。 杏雨是蘇府的家生丫頭,從小就跟在蘇詩語身邊伺候,與蘇詩語關系親厚,亦仆亦友。 所以如今看著她面目全非,面容如鬼的可怖樣子,蘇詩語心如刀絞—— 明明這樣的形容應該出現在蘇流螢的臉上,為什么最后卻是杏雨遭了這生不如死的大罪?! 越想,她越是憤恨,越步攔在了蘇流螢面前,指著擔架上面容如鬼的杏雨痛心道:“賤人,看看你做下的好事。她如今這個樣子,全是你害的……” 蘇流螢停下步子,眸光冰涼的從杏雨身上落在了一臉痛苦猙獰的蘇詩語臉上,冷冷道:“綠礬油是她帶進牢房的。所以,一切都是她罪有應得的報應。” 蘇詩語將手背上被綠礬油蝕出的丑陋傷疤藏在衣袖下,就像她那顆骯臟不堪的心,無法見人。 心里的恨意翻涌著,蘇詩語咬牙恨道:“你別高興得太早,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我不會放過你的。” 面對蘇詩語的恐嚇,蘇流螢緩緩一笑,冷冷道:“老天終是有眼的,你活該被休,而你的惡婢更是活該成了如今這個樣子——一切,都是你們自找的。” “你不放過我,我更不會放過你。蘇詩語,好好記著我在牢房里說過的話吧,只要我還活著,我不會忘記你們今日的殘忍,我更不會放過你——我與你,還是你們蘇家之間的帳卻是應該好好的、一筆一筆的算一算了!” 當一切親情友情化成仇恨,蘇流螢再也不會心慈手軟…… ☆、第115章 廬山真容 回到驛館,剛進院子,就見到韓鈺正送蕭墨從屋子里出來。 見到她回來,韓鈺微微一怔,下一刻臉上卻是露出欣慰的笑意來。 蕭墨面容一松,回頭對韓鈺道:“看來不需要本******這個忙了。人回來了!” 韓鈺溫和道:“還是要謝謝太子爺的相助。” 聽到他們的話,蘇流螢心里已是明白,是韓鈺擔心自己,請求蕭墨出面救自己。 心里一暖,她上前對蕭墨盈盈拜下,感激道:“謝謝蕭太子!” 蕭墨眸光淡淡的從她身上掃過,見她完好回來,心里一松,淡然道:“回來就好,你家公子卻是很擔心你。” 送走蕭墨,韓鈺看著消瘦下來的蘇流螢,揪了幾天的心終于放下,溫暖笑道:“先去洗漱休息一下,中午我讓阿奴加菜。” 蘇流螢看著他略顯蒼白的臉,心里一片苦澀,顧不上休息,上前擔心道:“公子身上的傷可好些了?” 眸光劃過晦澀,韓鈺心里苦澀,面上卻是淡淡笑道:“一點小傷,不礙事的。” 說話間,阿奴與長風也趕了過來。長風性子老實敦厚,心時高興也只是站在一邊裂嘴笑笑。性格活潑的阿奴則是歡喜的圍著蘇流螢問長問短,高興不已。又急忙拿來柚子葉水給她泡澡,讓她去去晦氣。 阿奴將蘇流螢拉走后,韓鈺眸光默默的暗了下去,低聲對長風道:“可有找到大夫?” 長風不忍的看著一臉黯然的韓鈺,不由開口勸道:“之前在北鮮,主子不是放棄了么?怎么突然又……” 垂眸看著失去知覺的雙腿,韓鈺眸光一片灰暗,心里更是痛苦難言—— 之前在北鮮,在得知雙腿不能再站立行走時,他雖然傷心難過,卻從沒像現在這般痛苦絕望。 蘇流螢被關進牢房這幾日,韓鈺自責愧疚痛苦。他想,若是自己像個正常人那般能站起身子,那****就可以輕松的制服蘇詩語,護得蘇流螢周全,更不用她為了救自己,身陷囹圄…… 想當年,他卻是北鮮最驍勇善戰的大皇子,在戰場上奮勇殺敵,面對千軍萬馬都淡然于色,沒想到如今卻是連一個小小的女子都對付不得,也護不得自己想守護的人。 雙腿初初失去知覺的那段時間里,不光他自己難過,一向最看重他的北鮮更是悲痛,重金召集了北鮮國最出名的大夫進皇子府為他診治,可卻無一人能讓他有雙腿恢復知覺…… 韓鈺治腿的這一年時間里,他吃盡苦頭,忍受著各種常人無法承受的痛苦,可最后還是回天乏力。 來大庸為質卻是他自己要來的,一為來找蘇流螢,二則是他雙腿被廢,卻也希望為北鮮再出一份力,主動擔下這份恥辱。三則是他不想再留在熟悉的環境看著四周悲憫的目光…… 他的雙腿是為了所愛之人被廢,所以,他雖然痛心卻并不反悔,更不需要別人的憐憫…… 可直到這一次蘇詩語跑到驛館來行兇,一想到當時的兇險和他的無力,他不禁想,這次只是一個蘇詩語,若是下次換成更厲害殘暴的對手,他拿什么來保護她? 所以,原本已放棄雙腿的韓鈺卻是讓長風開始在大庸搜羅神醫,重新開始治腿…… 抬眸靜靜的看著窗外的虛無,韓鈺灰暗的眸光閃起點點亮光,淡淡道:“只要有人敢治,不管是什么苦,我都愿意……” 中午,阿奴做了一桌子蘇流螢喜歡的菜品,主仆四人高興的吃了。 吃完飯后,蘇流螢幫阿奴收拾好桌子后,重新返回韓鈺的屋子,卻見他屋子的門關著,長風守在外面。 她正要推門進去,長風攔下她,道:“主子歇午覺了,姑娘這幾日也辛苦了,主子讓你回屋好好歇息。” 聞言,蘇流螢有微微的詫異,因為韓鈺并沒有歇午覺的習慣,不知今日怎么突然開始睡午覺了。 回到自己屋子后,蘇流螢想著今早同寧妃商議的事,蹙眉細細思索著對策…… 過了一個時辰,她估計著韓鈺應該醒來,起身朝他的屋子走去。 長風沒有守在門口了,蘇流螢正要推門進去,卻被里面陌生的聲音怔住了。 “……殿下雙腿凍到壞死,沒有辦法再讓它恢復知覺,更沒有辦法再站立行走……” 一個蒼老凝重的陌生聲音傳進蘇流螢的耳朵里。她明白過來,這是韓鈺請來看腿的大夫,而大夫的話卻是讓她心里悲痛。 “……那可有法子讓我站起走路……無論什么法子都行……” 韓鈺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沉重,聽得她心頭一顫。 “有卻是有的,可以為殿下為特殊材質配一副假肢……雖然不能像正常人那般奔跑跳躍,但簡單的行走還是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