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
宇文銘點頭,“放心。” 說著回頭掃了靜瑤一眼,又同蕭毓蕓一起邁出門去了。 房門仍被關上,留下靜瑤在竭力思考。 宇文銘沒死,千真萬確。 她雖然不知是不是蕭毓蕓當初救了他,但可以肯定的是,現在宇文銘仍同蕭毓蕓在一起,而從他們的話語中也能聽出來,他們劫她而來的目的,在于皇帝。 他們必定是想以她來逼迫宇文泓退兵…… 想到他出發前意氣風發的樣子,她忽然覺得心痛無比,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竟會成為別人要挾他的手段。 而他,會怎么做? ~~ 八百里加緊,司禮監的信件堪比戰報,兩天兩夜過后,終于到達了都褐城。 這幾日頗有些心神不寧,宇文泓每每都睡不了多久,索性就早起看輿圖,制定接下來的作戰計劃。 窗外,天邊漸漸露出了魚肚白,宇文泓正要端起手邊茶盞,卻忽然聽見帳外急促腳步聲,左翼氣喘吁吁的請示道,“陛下,宮中有急奏。” 鮮少見左翼這般不沉穩的樣子,宇文泓心間忽然無端一緊,忙宣道,“進。” 須臾,就見左翼邁進房中,同他行了個軍禮,又雙手將信件奉上,道,“啟奏陛下,剛接到宮中的消息,說前幾日昭仁皇太后冥壽的時候,宮中諸位主子外出籌神,熟料在大相國寺外遭到歹人伏擊……” “什么?” 左翼話未說完,聽到這里,宇文泓已是眉間一皺,急問道,“現在如何?” 左翼道,“所幸皇長子與太后并未有大礙,但是,惠貴妃娘娘,被劫走了。” 話音落下,宇文泓立刻拍案而起,一把奪過信件拆開來看,果然見上頭稟報了同樣的情況。 只聽咚的一聲悶響,左翼驚得抬頭看,見宇文泓重重一拳砸在桌案上,眉頭緊斂,沉聲道,“好個北遼!”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司禮監根據禁衛軍在山上的查驗結果向皇帝如實稟報, 因此宇文泓也已經清楚知道了,此次劫持靜瑤的人正是北遼。 這樣的關頭出這樣的事,意圖實在太過明顯。 小人就是小人, 明明是北遼先挑釁,現在眼見抵擋不住他的鐵騎,居然會想到用這樣的法子。 他生平最恨被別人要挾,此時自然惱怒異常。 左翼主動問道, “陛下,現在該如何?” 原本再有半月, 他就能完成此次征伐最緊要的目標——攻進北遼通往都城的脈門黑水城, 但眼下出了這種狀況, 恐怕不得不要改變計劃。 現在最要緊的是阿淳及腹中的孩子,他不能叫她們母子有事。 他思忖一下,即刻發話道,“你同馮參先留下, 朕要先回京城。” 左翼不敢有誤, 忙應是。 皇帝隨后召來人手吩咐回程,不過半日,就已經踏上歸途。 ~~ 福寧宮。 那日雖未叫歹人得逞,但情況緊急, 馬車被搶來搶去,車中的太后與韓嬤嬤都受了磕碰。 畢竟年紀大了,加之又受了不小的驚嚇,雖說沒什么大的傷處, 但太后在床上足足躺了三日,才能下床。 韓嬤嬤額頭上也纏了紗布,親自上前攙扶太后從床上坐起。 太后見了她的樣子,發話道,“你都傷成這樣了,還來做什么?回去歇著吧。” 韓嬤嬤答說,“奴婢只是擦破了些皮,沒什么大礙,奴婢怕自己若是歇了,冷不防換了旁人伺候,娘娘不適應啊。” 太后嘆了一聲,方叫韓嬤嬤攙著立起身來,便在寢殿中慢慢踱步邊道,“這些個殺千刀的遼人,明著敵不過咱們,就背地里使暗招,實在卑鄙無恥!” 韓嬤嬤也是連聲附和,忍不住在心間暗嘆,經歷過這么一出,太后她老人家大約終于知道什么是真正惡人了。對比之下,從前宮里頭那些雞毛蒜皮,瞧這個不順眼那個不順眼的,都有什么值當的。 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雖在榻上躺了多日,身子還是虛乏,活動了兩步,就不得不坐下歇歇。熟料太后這才剛在座榻上落座,忽然聽見偏殿那里傳來了陣陣哭聲,嗓音嘹亮,一聽就知道是彥兒。 母親被劫走至今未歸,回去棠梨宮也是空空蕩蕩,太后放不下心,便命宮女乳母們將孫兒帶來了福寧宮。 此時聽見彥兒哭聲一聲比一聲高,祖母的心立刻被揪了起來,忙發話問道,“彥兒怎么了?快些抱來叫哀家瞧瞧。” 韓嬤嬤應是,立刻吩咐殿里頭的宮女前去傳話,很快,就見伴隨著那哭聲越來越近,小人兒被乳母抱進了屋。 冷不丁換了新地方,彥兒愣了一陣子,臉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好奇的打量著周圍。 太后眼見乖孫又心疼又可愛,忙伸手喚道,“來,彥兒,叫皇祖母抱抱。” 然不知道這句話哪里不對,才止住哭的小人兒又嚎啕哭起來,還不停搖頭擺手。 這哭聲叫人撕心裂肺,太后趕忙問道,“這又是怎么了?” 小殿下這意思分明就是不想叫太后抱啊,只是乳母錢氏可不敢明說,好在韓嬤嬤瞧出來了,從旁勸道,“娘娘才剛剛能下床,殿下小身板這么壯實,您能抱得動嗎?不如就叫乳母抱著吧,沒得再把您累著。” 太后只好打消了念頭,又急忙問道,“這是怎么了?彥兒為什么哭?可是頭上的傷口疼得厲害?” 先前盧氏帶彥兒從車上跳下來的時候,雖說盡量在護著了,但無奈車速不慢,還是叫小人兒額上碰出了個大包,不過御醫已經看過,說是無礙,而且眼看著過了這么些天,包已經消下去許多了。 所以這個包并不是彥兒哭泣的主因,錢氏斗膽答道,“回太后娘娘,皇長子大約是換了地方不適應,加之又幾天看不到貴妃娘娘,思母心切了。” 可不是這樣么,這么小的奶娃娃,身體康健的情況下,除了想娘,還能是為著什么如此大哭? 太后又是嘆了一聲,忙上前哄小人兒,“彥兒乖,皇祖母已經派人去找你母妃了,很快就能把她找回來的,先不要哭了可好?” 小人兒歪頭看看皇祖母,又趴回錢氏的肩頭哭去了。 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韓嬤嬤想了想,問錢氏,“皇長子跟前就你一個人伺候嗎?先前的盧奶娘呢?” 錢氏同韓嬤嬤道,“盧奶娘那日摔傷了胳膊,現如今正在值房里養傷,恐怕沒有個十天半月是好不了的。” 這話叫韓嬤嬤也是嘆了口氣,“這些遼人實在可惡,將宮中鬧得上下不寧,聽聞安王妃也被嚇得動了胎氣,這幾日正臥床養胎呢。” 彥兒的哭聲叫太后焦心的不成,無奈之下,只好揚手吩咐,“今兒天好,帶皇長子回棠梨宮走走,看看是不是回去了能好一些。” 錢氏其實也正這么想的,趕忙應是,抱著彥兒回了棠梨宮。 小家伙走了,殿中沒了哭聲,總算安靜了下來,然而氣氛卻還是不對,太后嘆道,“老七媳婦只是受了些驚嚇,就動了胎氣,這惠貴妃……” 剩余的話不吉利,太后沒說出來,韓嬤嬤卻也是明白的,心里也是免不了的擔憂,只能在旁勸道,“貴妃娘娘吉人天相,定會平安的……” 話音才落,忽見外頭傳來動靜,有人亮聲通傳道,“陛下駕到……” 太后愣了愣,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疑惑的看向韓嬤嬤,“什么?陛下駕到?” 韓嬤嬤也正驚訝呢,正想回話,忽見殿門上懸的棉簾被掀起,一個高大身影邁進殿中來,不正是當今的皇帝宇文泓? 韓嬤嬤趕緊上前行禮,“恭迎陛下回宮。” 眼睜睜的看見了兒子出現在面前,太后也終于反應了過來,一下從榻上立起,驚訝問道,“陛下這么快就回來了?” 出事后不過六日,他居然這么快就趕回來了。 宇文泓點了點頭,見母后一臉憔悴,忙道,“兒子來晚了,叫母后受驚了。” 太后嘆了口氣,“陛下千里迢迢的趕回來,也是辛苦,先不說這個了,趕快坐下歇歇,喝杯茶吧。” 說著要叫人上茶,卻被心急如焚的宇文泓抬手拒了,道,“不忙,彥兒怎么樣了?阿淳可有消息?” 這幾日一直在沒白沒黑的趕路,累極了才停下稍歇,路上收不到信件,他給急壞了。 太后愁眉凝起,“彥兒磕到了額頭,還好太醫說沒什么大礙,只是她母妃一直還沒消息。” 雖然不愿聽見,但其實早有預感,若是阿淳回來了,太后怎會是這般神色?宇文泓暗自握緊了拳頭,為了不驚嚇到母后,盡力克制自己的怒氣。 然而他的神色已經將內心顯露無疑,太后見他滿面風霜,眉間掩飾不了的憔悴,不由得異常心疼,安慰道,“自打出了事后,羽林衛和禁軍一直在搜山,哀家知道你心急,但此時你自己的身子也要緊,先回去歇上一覺吧。” 宇文泓閉了閉眼,復又睜開,道,“朕還好,母后無需掛心。” 從前行軍打仗的時候,在馬上睡覺也是有的,現在這點勞累算什么?阿淳安危未卜,他又豈能睡得著? 阿淳,阿淳…… 想到臨別時她的樣子,他愈加心急起來,心內憤恨,不由得一字一頓道,“等朕捉住他們,一定碎尸萬段,絕不留情。” 太后點頭道,“這等小人決不可留,只是……” 語聲頓了頓,又試探問道,“既是遼人做的,那他們意圖想必已經不用說了,陛下可要如他們的愿?” 宇文泓眸光一凝,沉聲道,“如愿?憑什么叫他們如愿,若是叫他們如了愿,往后只會變本加厲,當朕是好拿捏之人。” 太后嘆道,“也是啊!數十萬將士拋灑熱血,方換來今日之勝局,若是就此被牽制,實在可惜……” 然而想了想,又心痛道,“若只是個女人,倒也沒什么,但可憐哀家那個尚未出世的小皇孫啊,眼看著年后開春就能出生了……” 宇文泓聽到這里,猛地抬頭打斷,“母后誤會了,朕絕不會放棄阿淳母子。” 話說到此,他又強調,“阿淳不只是個女人,她對朕極其重要,她與孩子,一個都不能少。” 太后一驚,忙問,“陛下有對策了?” 宇文泓道,“朕還在想。”稍微冷靜了一會兒,又安慰太后道,“他們既然想以阿淳來要挾朕,只要朕不回應,短時間內,阿淳該是安全的,這段時間,再加派人手搜尋。” 太后點了點頭,連聲應好,終歸是婦道人家,在大事上頭,沒有兒子這般有主意。現在兒子既然回來了,凡事聽他的便好。 話說了一陣,宇文泓還掛心彥兒,忙問道,“彥兒呢?朕回宮到現在也還沒見到他。” 太后忙答說,“小家伙興許是想娘了,這幾日哭得厲害,趁今日天好,哀家叫人帶回棠梨宮看看去了。” 宇文泓點了點頭,即刻起身道,“朕過去看看,母后好生歇著。” 太后也知他掛念兒子,點頭允了,又不放心的囑咐道,“陛下一定注意自己的身子,趕緊去歇息一下才是。” 他嗯了一聲,卻仍未展顏,只是說,“母后安心。” 便起身而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