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得了主意,宋氏就高高興興的回去了。 等她走之后,宋夫人又在花廳里坐了好一會兒,才起身去了宋鵬義的院子里。 正值盛夏,宋鵬義又是個愛玩且玩得精的紈绔子弟,往年這個時候他院子里都是一片蛐蛐的叫聲,賭蛐蛐,宋鵬義可是個中好手。 然而現在,院子里一片死寂,下人連走路都小心翼翼的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宋夫人一進房間,從床上就甩過來一個枕頭。她往后讓了半步,躲了開,“鵬兒,是娘。” 見里面沒動靜了,她這才進去。 宋鵬義就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如紙,甚至比柳香雪還要白。病怏怏的,一看就是大病未愈。 “鵬兒……今天你姑母來我們家了,說柳家那個小狐貍精懷孕了,是承之的,來和娘討個法子,怎么收拾那小狐貍精。” 一聽柳香雪,宋鵬義當即從床上坐了起來,“不可能!是我的!孩子肯定是我的!娘,你去柳家提親,一定把柳香雪那個小賤人給我娶過來!我不許她帶著我的孩子嫁給別人!那是我的孩子!肯定是!不是表弟的!柳香雪是我的女人!孩子也是我的!” 宋夫人一看兒子激動起來,馬上就讓人進來把他按住,再點上一柱安神香,不停的用手去輕輕的撫摸他的臉安撫他。 過了好一會兒,等他漸漸平靜下來,才繼續說道:“你姑母說,是那柳家的夫人給承之下了藥……然后過了才一個月,就說柳香雪懷了。我也不相信孩子是承之的,明日我叫大夫去號號柳香雪的脈再說。” 剛剛折騰了一氣兒,宋鵬義現在已經沒什么力氣,弱弱的躺在床上,“母親,孩子一定是我的!一定是的!之前她就懷過我的孩子……” 想到那個失去的孩子,宋鵬義一陣傷心。那個時候他是真心喜歡柳香雪的,也盼望著孩子的到來。 “娘,你幫幫我,把她給我娶進門!那是我唯一的孩子了呀!” 說話間,眼角不禁有一滴淚滑落。 男兒淚,值千金。 見兒子流眼淚,嘴里還喃喃自語的叫著柳香雪和孩子,宋夫人也是一陣傷心,忍不住拿手帕拭了拭眼角。 “好,好,娘都聽你的!你現在當務之急,是養好身子,等你身體好了,娘就給你辦婚事,怎么樣?” 原來上次宋鵬義設計讓楊氏到如意客棧捉他和柳香雪的現形,本來的目的是讓楊氏無路可退,只能把柳香雪嫁給他。誰想楊氏突然發瘋,上來一陣撲打他。 楊氏畢竟是個婦人,若只是打兩下,撓兩下,宋鵬義還受得住。可在他不注意的時候楊氏居然從地上撿了一塊碎瓷片,就……就……就把他下面給割了! 她力氣沒那么大,當時只割斷一半,還有一半的皮rou是連著的,宋家的下人趕緊帶他回府,宋夫人從城里請了最好的大夫來給他看病。宋大人是二品官,論品級,是請不動御醫的,他還專門去裕王府求了裕王爺的帖子,請來太醫給宋鵬義看診。 可惜,饒是這樣,也無力回天。 宋鵬義的那東西是徹底廢了,留著只會爛掉,唯一的法子只能切除。 宋夫人一聽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半天都回不過神兒來。還是宋大人,咬咬牙,聽從御醫的判斷,讓宋鵬義成了一個生活在皇宮之外的‘太監’。 兒子出這種事,當娘的怎能不怒?當時就要找人去將柳家母女揪出來打一頓,把楊氏送衙門法辦,把柳香雪浸豬籠! 第197章 多愁善感 宋夫人雖是怒不可遏,好歹宋大人心中還殘留著一絲理智。 若是讓妻子這么去鬧,且不管他的官聲,只怕第二天,他兒子成了太監的消息就全城皆知了!這有什么好處?只會一輩子讓兒子受人嘲笑,抬不起頭來!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這是玉石俱焚的做法! 不如將消息瞞下來,只要外人不知道,鵬義就還能討上一門媳婦!至于子嗣,鵬義是老二,從他大哥那過繼一個給他養老便是。至于柳家,想收拾他們,以后有的是時間! 所以當宋夫人今兒聽小姑子提起柳香雪的時候,才會氣的渾身發抖。她恨不能手撕了她!喝她的血!吃她的rou!就是把她那條狗命賠來,也不能彌補對她兒子造成的傷害! 可當小姑子說到孩子的時候,算了算月份,她又不禁燃起了一絲希望之火……會不會是因為柳香雪懷孕了,才將計就計的算計承之?這孩子的,到底是承之的,還是鵬義的? 第二日,宋夫人一大早就派人去請她口中那位精通婦科,尤其會看喜脈的大夫到了楊家。宋氏又帶著那位大夫,風風火火的到了柳府。 前一日宋氏回府后,就把嫂子的主意給楊老爺說過。依楊老爺原來的想法,既是兒子做下的事,又是meimei唯一的女兒,從小看著她長大的,現如今都懷了承之的骨rou,兒子又是同意的,娶回家便娶了。可聽宋氏的意思,孩子可能不是承之的……他便沉默了,默認了她帶著大夫去柳府的做法。 畢竟如果孩子不是承之的……那更好,一來,若是沒有請大夫診斷就匆匆忙忙的將人娶回家中,豈不是讓承之帶了綠帽子?二來,雖說娶了柳香雪也就娶了,但能不娶卻是更好的。 宋氏一說明來意,楊氏頓時就黑了臉,“承之做了什么,他自己不知道?嫂嫂這興師動眾的到我府上來,莫不是不想認賬?” 楊氏不是好惹的,宋氏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兩個當家的夫人唇槍舌劍,把宋氏帶來的那個老大夫都看得不好意思了。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君子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一番你來我往之后,楊氏終于松口,讓孔mama帶著大夫去給三小姐診脈。 孔mama領著老大夫走了,楊氏和宋氏兩個坐在花廳里對峙,臉上都不見一絲笑模樣,只等著診斷結果。 作為楊氏的心腹,孔mama自然不會傻到帶著大夫真的去柳香雪的院子,而是帶到了秋意院子里去。怕小丫鬟們說錯了話,讓她們都在外面守著,只剩下她與秋意和那位老大夫。 秋意肚子里的這一胎楊氏別提多重視了,三天兩頭就讓大夫來請平安脈,她已經習慣了,不覺得今兒個有什么異常。故此一直安安靜靜的,任大夫診完左手診右手,十分配合。 待老大夫仔細的診斷后,孔mama又帶著他回了花廳。他把診斷結果和兩位夫人一說,楊氏頓時得意起來,“嫂嫂,你還有什么想法?我看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兒個您就寫了承之的生辰八字,給兩個孩子把親事定下來?畢竟,雪兒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不等人吶!” 她早就請過不少大夫來給秋意看診過,能診出個什么結果,她十分的有信心,一點都不帶心虛的。 宋氏被氣的不行,狠狠的瞪了楊氏一眼,“走!” 然而最著急知道此次診斷的結果的,倒不是楊氏或是宋氏,而是非宋夫人莫屬了。 她還是很有腦子的,沒有確切結果之前不想驚動小姑子,就派人在柳府門口守著,等那老大夫一出來,就派人跟上,離了楊家人的視線便向那老大夫打聽診斷的結果。 老大夫本就是賣宋家的面子才去給柳香雪診斷的,又得了宋夫人準備好的雙份的診金,自然沒有任何隱瞞,一五一十的說了。 下人回報給宋夫人,她掐指算算,倒也說不好到底如何,畢竟日子太相近了,有可能是鵬兒的,卻也有可能是承之的。她眉頭皺的死緊,既是請了神醫都診斷不出來,那勢必就只能待孩子生下來以后滴血認親了。 宋鵬義在院子里等了一天也是急壞了,要不是身體還沒恢復好,就要親自來母親院子里詢問診斷結果。不過他人雖然不能動彈,卻一遍一遍的派小廝過來催。眼看著來催促的小廝又過來了,宋夫人趕緊到兒子院子去報告結果了。 這一家,倒是老子不像老子,兒子不像兒子。 楊家、柳家和宋家之間的恩怨糾葛一時間陷入了僵局。 蔣崢嶸已經月余沒有回過將軍府了,不過人雖然沒回去過,口信卻是不斷的,每次都是軍師大人假借孫大威的口來傳信,安撫大將軍親眷的情緒。因此雖是一個多月過去了,但蔣家人竟是絲毫沒有懷疑。 畢竟蔣崢嶸做的都是密事、要事,任何人都不能泄露分毫的。身為家眷,她們除了默默的思念他,別無他法。只蔣老將軍是瞞不過的,可他身為老將,自然知道該怎么做。 倒是柳相思,準備了許多蔣崢嶸的衣物,托孫大威給拿進宮中,供他換洗。 孫大威每次都默默的接了,柳相思卻不知道,送進去的這許多衣服沒有一件是上了蔣崢嶸的身的。 蔣崢嶸自打中了毒鏢之后便一直昏迷到現在,十幾個御醫均是束手無策。要不是蔣崢嶸當時反應快,及時的挖去臂上的血rou,怕是毒性發作起來,他早就沒了性命,可見毒性之強。 不過幸運的是,每每以針刺xue蔣崢嶸還會有反應,沒有陷入深度昏迷之中。有痛感、有知覺、會發熱,就還有救。 怕就怕只是昏睡一點反應都沒有的,御醫們見多識廣,也曾見過那種一輩子昏睡在床上再也醒不過來的。 連皇帝都親自來探望過他好幾次,蔣崢嶸乃是大羽朝第一大將,又正值壯年,軍中之事還要倚重他,更何況,他孫兒如今羽翼未豐,正是需要有人在背后支持的時候,蔣崢嶸萬萬不可如此就倒下了! 經過這一個月時間的調查,老皇帝已經將此次派出死士行刺的兇手鎖定在了三皇子身上。 知道是這個三兒子,老皇帝怒不可遏!他已經如此等不及了么?連親侄子都能狠心下手,指不定哪天也要覺得他這個做父皇的礙了他的道要除之而后快呢! 朝中請立三皇子為太子的呼聲很高,但是呼聲越高,他就越是不喜。當皇帝的最忌諱就是這個,他遲遲沒有立太子,便是自覺還能再當政十年、二十年,三皇子覬覦皇位,犯了他的忌諱不是一天兩天了。現在又對侄子下手,徹底讓皇帝厭惡了他。 所以老皇帝對這心狠手辣的三皇子下起手來絲毫沒有手軟,已經著手一點一點的剪除他的羽翼。 府里,老夫人心急過繼之事,不等蔣崢嶸回來,就放了口風出去,族長便帶著一大堆孩子來了將軍府。 這些孩子里,有沒了父母的可憐人,也有那父母心思巧的,家中兒子多,分出來一個過繼到蔣府,若是能入了老夫人和二夫人的眼,連帶著家里都是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原本老夫人還覺得府中甚至冷清,如今孩子們紛紛使出渾身解數,老夫人院子里一天到晚都是熱鬧非凡的,倒是將對蔣崢嶸的擔憂排解了幾分。 老將軍想到二兒子生死未卜,對老妻的做法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柳相思最喜歡孩子不過的,院子里一下子來了這么多孩子,她自然好吃好喝的招待著。開始這些孩子們還有些放不開,可后來和柳相思混熟了,便撒了歡了。 可把敏敏高興壞了,她平日里在府里除了柳相思就只能和那些丫鬟jiejie們玩兒,沒有同齡的玩伴。現在來了這么多小哥哥小弟弟,可高興呢。現在到柳相思院子里教她寫字的功夫都少了,就知道跟著哥哥弟弟們玩去。 柳相思自然也愿意看到院子里熱熱鬧鬧的,時常讓人搬一把貴妃椅到院子里,一邊曬太陽,一邊看孩子們玩鬧。有時候心里也會憧憬:若是她也能生個一兒半女的,該多好啊! 偶爾想到這些的時候,她就會開始多愁善感起來。她自己命不好她認了,只是太對不起蔣崢嶸了……那樣了不起的男人,她卻讓他連滴骨血都留不下來!別說老夫人怪她,就是她自己,也常常會難過的要命。 若不是蔣崢嶸早早的就吃了那藥,時間一長,說不準她還就真的從了老夫人想法了——不過那之后她和蔣崢嶸之間會不會產生隔閡,以后夫妻兩個又該如何面對彼此,她又該用什么樣的態度去教養這個孩子,在那些事情沒有真實發生的時候誰也說不好。 便是楊氏那樣的人,也不是一開始就這樣面慈心苦的。剛嫁進柳府時,也曾是天真嬌憨的小姑娘,動不動就要臉紅,和柳大人過了一段好日子的。 可后來隨著柳大人妾室的增多,她開始用手段調理那些個妾室,使手段不讓她們生孩子,或是不讓她們生男孩……說不準有一天她也會變成楊氏那樣呢? 看著玩鬧的孩子們,柳相思一時又是遺憾這輩子都不可能生下一兒半女,一時又感謝蔣崢嶸不會讓她變成她自己都害怕的那種人…… 有時候卻又有幾分惶恐,她什么時候變成這么多愁善感的人了呢?她才十五歲不是五十歲啊!若是這樣下去,人生路漫漫,她又該怎么走下去呢? 第198章 做媒婆 老夫人在柳相思這兒沒了盼頭,就把關注度全都挪到了唯一的孫兒蔣宜臻身上了。 蔣宜臻近來都在西山大營,和蔣崢嶸一樣,雖說偶有口信,人卻沒有回來過。他這個年紀才開始說親也算是晚的了,老夫人怕再耽擱下去,和二兒子一樣,又一個大齡剩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親自把過關的,必不會委屈了她那孫子。便不管他在不在府里,日日催著大夫人把他和媛姐兒的事定下來。 媛姐兒本就是大夫人娘家的人,大夫人是怎么看怎么順眼的,老夫人這邊再給開了綠燈,自然是一切順利,不到一個月的功夫,就置辦好聘禮,要去下聘了。 這下聘的人也是有講究的,若是只請媒婆去,顯得不重視,可若是老夫人親自去,又折煞小輩了,所以這下聘之人身份要相當。 “我?”柳相思驚詫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嫂嫂,我才十五歲呀!” 這種保媒的活兒她完全沒做過好么?上大學的時候倒是給人介紹過對象……但是介紹對象和這種婚姻大事完全不能同日而語的好么? 而且一說起媒人,她就會想起那種嘴邊粘著大痦子,臉上抹著煞白的粉,雙腮也弄得特別紅的形象。況且保媒這種事,不應該是居委會大媽那種年紀做的事嗎? 大夫人親切的拉著柳相思的手,笑瞇瞇的說道:“正是,弟妹去正是合適。老夫人身份貴重,我又是媛姐兒的姨母,只我一個人去未免顯得咱們蔣家不夠重視。你年紀雖小,卻是宜臻的長輩,所以還得請弟妹陪我走這一趟,等媛姐兒和宜臻的親事成了,媛姐兒自會多做幾雙媒人鞋謝你這個大媒人!” 聽大夫人這么說,柳相思便知道自己這趟差事逃不掉了。蔣家人丁不興旺,也就是她能上門提親了。何況當初她和蔣崢嶸的婚事還是大夫人去提的呢,算起來她還欠大夫人一個人情。 “媒人鞋就不必了,能促成宜臻和媛姐兒的這段好姻緣,我也算是做了樁好事!” 柳相思說這話確是發自肺腑的,這一世蔣宜臻不再和柳香雪有關系,也不必再和楊承之爭搶一個女人,還甚至放下自尊甘愿與人分享,好好一個熱血男兒,生生低到了塵埃里。 寫小說的時候她是站在女主的角度,怎么爽怎么來,可現在柳香雪都黑化了,蔣宜臻還是她侄子,她當然站在蔣宜臻的角度考慮。 大夫人見柳相思答應了,高興的不得了,拍著她的手說道:“放心吧!媛姐兒是個懂事的!必不敢少了未來嬸嬸的媒人鞋的!” 柳相思汗,好像她不懂事似的,當初大夫人提的親,她卻一點表示都沒有。她當時還不了解這些風俗嘛!她小說里又沒寫過這個! 聽者有意,說者無心,顯然大夫人就只是隨便那么一說,并沒有埋怨柳相思的意思。接下來就和老夫人你一言、我一語,興高采烈的討論著到了孫府該說些什么、做些什么去了。 孫府就是媛姐兒家,媛姐兒姓孫,名碧媛。 身為外來人員,柳相思對這些風俗習慣是一點都不懂,聽得直頭大,趕緊用眼神朝核桃求救。 核桃性子沉穩,記憶力也好,又是‘當地人’,雖說也沒有成親呢,但風俗習慣好歹比她知道的多。她多記一點,回院子里再和自己說說,若是到了孫府有忘記的,或是做的不到位的,還得靠她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