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蔣大人!蔣宜臻! 這一大早上的,他來干嘛?真是陰魂不散吶! 柳相思自認已經做好充足的思想準備,不會再一見到他就嚇得直得瑟了,便讓小丫頭請他進來。 “蔣大人一大早光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 蔣宜臻失笑,“五小姐,我怎么覺得您這句話的重點,不在于‘蓬蓽生輝’,而是在于‘一大早’???打擾你了,真是抱歉。” 沒想到他居然會如此直接的指出她話中的深意,柳相思自己倒被噎了一下,臉漲得發紅,嘴上還不饒人,陰陽怪氣的說道:“知道就好?!?/br> 話音剛落,杏仁、核桃就雙雙變了臉色。 畢竟生長環境不同,柳相思的骨子里沒有那些男尊女卑的思想。在莊子上還表現的不明顯,因為在那里就屬她身份最高、最尊貴。 但是蔣宜臻不一樣,他既是男人又是官身,柳老爺見了他說話行事都很注意,柳相思只是個不得寵的庶女,不敬著他還說話嗆人,堪稱驚世駭俗之舉。 反思一下,柳相思也覺得自己可能沖動了,便整理整理面部表情,努力露出個笑臉,軟了聲音問道:“蔣大人用了早飯沒有?如果不嫌棄的話,不妨就在妙蕊居用點粗茶淡飯吧!” “這也叫粗茶淡飯?我在陳郡吃的,可照這個差遠了?!?/br> 陳郡是重災區,平民百姓就沒有能吃得上飯的。而云州城雖然流民不少,卻沒有受災,百姓也可吃飽,知州府自然生活就更好一些。 她在莊子上也是吃不飽飯的,回了府,難道廚房給送了飯過來她還要因為災民不能果腹將食物退回去? 就是退回去,這些食物也到不了災民手中,只會被貪嘴的下人分了。 恕她沒有那么高潔的情cao,做不到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 蔣宜臻的話雖然不中聽,卻沒有嫌棄這些吃食的意思,柳相思心里不高興,卻不能表現在面上。 “來人,再幫蔣大人拿一副碗筷。” “不必了,我在松濤苑同柳大人、夫人用完早膳過來的?!笔Y宜臻涼涼的看了柳相思一眼說道。 叮咚!玩家蔣宜臻對您發起會心一擊,造成一百點傷害。 柳相思心中的仇恨值持續上升中! 這是說她懶,比爹娘起床還晚,對于一個云英未嫁的小姑娘來說是很嚴重的批評了,若是傳了出去,很可能會說不到婆家。 而且松濤苑的飯菜可比她這小小的妙蕊居好多了,蔣宜臻又是客人,楊氏肯定還會安排廚房給加菜或是做些特色菜。他吃的比自己好多了,還好意思說那樣的話! 不!要!臉! 柳相思怒火中燒,正準備反擊,蔣宜臻卻忽然勾唇一笑,站了起來。 伸手入懷,掏出個翠綠色的小瓷瓶遞過去,“宮廷秘制的金瘡藥,傷口不深的話不會留下疤痕?!?/br> 陽光從門外照射進來,他一起身,就擋住了光線,高大的身體形成了一個大大的陰影,將柳相思籠罩在其中。 從高處俯視柳相思,讓她有種壓迫感倒還是其次。關鍵是充足的陽光就像是給他加了個光圈一樣,閃閃發光,好像更……帥了。 面對如此高的顏值,柳相思心中的怒火好像也不像方才燃燒的那樣旺盛了,仇恨值漸漸降下去。 蔣宜臻又將手中的小瓷瓶往前遞了遞,柳相思就訥訥的伸出手去接。 瓷瓶是涼涼的,仿佛還帶著丁丁點蔣宜臻手掌的溫度。 “五小姐慢用,我還有公務在身,先行一步?!笨吹搅嗨寄歉贝翥躲兜臉幼?,蔣宜臻就像是看到什么了不得的笑話似的,眸子都帶上了笑意。 柳相思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蔣宜臻已經離開了,想到他那些譏諷的話語,還有離開時礙眼的笑容,手中小瓷瓶忽然變得像火爐一樣炙熱,握著瓷瓶的手就一松。 ‘咣’的一聲脆響,翠綠色的小瓷瓶掉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漸漸停在了門檻處。 柳相思高高地仰起頭,沒有想撿起來的意思。好像這樣她就和蔣宜臻劃清了界限。 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屈,堅決不接受潛在危險的嗟來之食! “哎呀!小姐!蔣大人說了,這可是宮廷秘制的神藥,用了之后您腿上的傷就不會留疤!您怎么這么不小心!” 杏仁見瓷瓶落了地,飛快的將之撿了起來,一邊小心翼翼的擦拭上面根本沒有沾到的塵土,一邊數落柳相思。 “昨天給小姐瞧病的,就是上次給您誤診成水痘的那個白胡子庸醫!他的醫術我可不相信!小姐身上萬一留了疤,再后悔可就晚了!” 說道白胡子庸醫時,她咬牙切齒的。卻又忽然話鋒一轉,換了語氣歡快溫柔的說道:“蔣大人知道小姐受傷,就將這么珍貴的宮廷秘制的好藥送給您,真是個大好人!” 杏仁話里話外都在強調‘宮廷秘制’,在她心中,京城、宮廷是存在于故事、話本中的地方,一輩子也無法企及,遙遠又神秘。 這小小一個瓷瓶居然是從那么高貴、神圣的地方出來的,自然身價不凡。 柳相思看著杏仁珍惜的將瓶子摸了又摸,恨得牙根癢癢,蔣宜臻,臭賣藥的! 第41章 訪客 縱然扭扭捏捏的,柳相思還是順從了杏仁涂上蔣宜臻送來的金瘡藥。身上留了疤就不好看了,女人,不管什么時候也不會和美麗作對。 也不知道柳相思是怎么長的,在莊子上吃不好喝不好的,大家都面黃肌瘦的,偏她就只是褪掉了點嬰兒肥,變成了尖尖的鵝蛋臉,更顯得風姿綽約。 烏黑濃密的發,懾人魂魄的眼。與她站在一起,其他人都會淪為陪襯,黯然失色。 照照鏡子,自己都要被自己迷倒了! 對于自己的樣貌,她是極歡喜的,卻又時常擔憂。因為貌美的女子,通常都是命途多舛的。 柳相思本身腿上不方便,楊氏又不讓她出妙蕊居,就在房間內擺好筆墨紙硯,練字。 書法,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柳相思在被送去莊子之前,每日都要抽出時間臨摹練習?,F在回來了,就更不能放松。 某些方面來說,柳相思是個很堅韌的姑娘。生活清苦她不會抱怨,遇到困難她也不會退縮。來到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她審時度勢的學習技能,讓自己適應環境。 腿麻了就站起來活動活動,然后回到書桌旁接著練習。認真的寫了一個上午,到杏仁叫她去吃飯時手酸的都拿不住筷子。 下午她倒是想繼續練字,可手上沒勁,提筆寫出來的字都歪歪扭扭的。深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要一步一步慢慢來。 可不練字,她真不知道該干點什么,總不能再去學學繡花吧? 她的手拿筆可以,拿繡花針可真是要了親命了…… 正發著呆,核桃通報,三小姐和表小姐來了。 柳相思一愣,柳香雪來還可以理解,怎么表小姐也來了? 從上次表小姐楊冬歆過來妙蕊居的表現來看,是恨上自己‘強占’她的住處了。對她也談不上喜歡,一刻也不想在這里多待,拉著不愿離開的柳香雪走了。 她居然還會主動上門?真是奇了怪了! 正琢磨著,柳香雪和楊冬歆二人手拉著手就進來了,柳相思也連忙起身,她要給二人行禮,卻被柳香雪攔了。 “五meimei腿上有傷,咱們就不拘這禮數了吧!” 她都這么說了,柳相思自是不會給自己找罪受,就著這臺階就下了臺,順便招呼二人坐下來說話。 “五meimei腿上的傷怎么樣了?昨天都怪四meimei,自己沒站穩,推了你一下,要不你也不會受傷了?!睏疃Э粗嗨急г沟?。 她的表情倒是很真誠,像是真心為柳相思不平,只不過所說的話柳相思一個字都不信。 柳相思非常肯定當時是被人從身后碰了一下,不知道是不小心推到還是故意撞的。 但不管怎樣,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是柳陵容,因為那時柳陵容和柳香雪二人一左一右的趴在她旁邊,要說有機會下手的,只有站的比較靠后的柳宛云以及這位表小姐。 柳宛云的性子比較內向,平時話很少,柳相思覺得不會是她。 倒是舉報人楊冬歆,既有作案動機,又有作案條件,還誣陷別人,很是可疑。 “表姐,你昨天不是說沒看到是誰撞的嗎?”柳香雪反問道。 柳香雪性格很單純,不會替別人圓謊。這么一說,就弄得楊冬歆很是尷尬。 實際上她已經嘴下留情了,昨天晚膳過后,楊氏派人給蔣宜臻安排房間。蔣宜臻走了后,她將幾個小姑娘留下,就問了她們幾個當時的情況,屏風怎么會倒的。 當時柳家的幾個小姐妹都說沒有看清,屏風不知道怎么就倒了,她們也都嚇得愣住了。 只有楊冬歆說,看見柳相思的手就扶在屏風上,可能是看到客人進來,一激動用了力氣,就將屏風推倒了。 話里話外間,露出柳相思就是故意推翻屏風,吸引貴客注意力的意思。 楊氏本就對柳相思抱有一種非常微妙的情感,外甥女這樣說,她自是深信不疑。 狐貍精生的女兒,能是個什么好東西! 于是,就有沉香來妙蕊居傳達的那些話。 “我,我昨天不是怕四meimei受罰嘛,在姑姑面前我才沒敢說。我也就是在五meimei這里說說,出去了是絕對不會亂說的?!睏疃娹q道。 柳香雪單純,她這么一番解釋,心底里就信服了幾分。 甚至還用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柳相思,意思是讓她保守秘密,不要讓她母親知道,懲罰柳陵容。 柳陵容是個玲瓏剔透的人,她對楊氏百般討好,柳香雪是楊氏的心肝rou,自然落不下,故她們姐妹二人關系極好。 “三jiejie,表姐,沒關系,我腿上只是蹭掉一點皮,并不嚴重。已經上了藥,很快就會好的。放心吧,我不會去跟母親說的?!?/br> 柳香雪大大的眼睛就亮了,“五meimei,可是用的蔣大人送給你的宮里的靈藥?” 柳相思莞爾,想不到蔣宜臻今天早上剛剛來過,才一上午的功夫,就傳到表小姐的耳朵里了。 是該說柳香雪耳目眾多呢,還是該說她這妙蕊居喜歡聊天八卦的長舌婦太多了呢? “表姐說的對,用的正是蔣大人拿來的藥?!?/br> “蔣大人……他可真是個好人?!绷阊┑吐暷剜?。 瞧她那少女懷春的模樣,蔣宜臻這次恐怕不是一廂情愿單相思咯! 只是愛情里先愛上的那個往往更辛苦,要付出的更多。原書里也正是因為蔣宜臻對柳香雪一見鐘情,才會對她特別好,特別的包容她。 而現在,好像他們之間的關系正在默默的發生轉變。 楊冬歆就借著柳香雪這一句話將話題繼續往蔣宜臻身上引,細致的問了他來妙蕊居說了什么、做了什么,有沒有在這里用飯。 柳香雪就豎起耳朵在一旁聽。 柳相思把自己和蔣宜臻斗嘴那些話省略掉,撿了些無關緊要的說了。甚至還故意抹黑,把蔣宜臻形容成個酸腐無趣的人。 但貌似沒起到什么效果,楊冬歆、柳香雪的眼睛依然亮晶晶的,璀璨奪目。 心中不由得暗笑,果然愛情使人盲目。看中了一個人,不管怎樣都覺得是好的。 又覺得柳香雪單純的有些可憐,表小姐忽悠她幾句就信了,明顯是在拿她當槍使。 楊氏那么精明的人,平日里將庶女拿捏的服服帖帖,在柳府里自然沒有人敢對柳相思有半分的壞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