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等柳相思安排完府中各處事項,來給老夫人請安時,就拉著柳相思的手不放,怎么看怎么覺得順眼,眉毛也好看,眼睛也好看的。 最后下了個結論:這小姑娘,倒是有幾分她年輕時候的影子! 身邊的仆從嬤嬤捂著嘴笑,打趣老太太,“您呀,慣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夫人您就是年輕三十歲,長相也就算得上是英氣,比人家小姑娘可差遠咯!” 老太太作生氣狀,一扭頭不理身邊的嬤嬤。 周圍人見此,都笑了起來。老小孩,老小孩,年紀越大,脾性越像小孩子。 她卻不管那些,只拉著柳相思說話。問問她的年紀,問問她家里的情況,問問她定沒定下人家? 待柳相思紅著臉說到沒有定親時,老夫人的眼睛狡黠的轉了轉。進門時瞧她頻頻往那蔣家小子的方向看,那蔣家小子也是京城里難得年少有為的少年郎,二人倒也算登對,要不等她回京,替蔣家小子保個媒? 第32章 命中注定 老夫人拉著柳相思興致勃勃的聊了一晚上,到底年齡大了,精神有些不濟,柳相思見狀連忙告退了出來。 一出門,就看到柳樹下站著個人。 “蔣宜臻?”春天以來一場雨都沒有下過,早就該抽條的柳樹一丁丁綠色的芽也沒有,只有褐色的枝條光禿禿的隨風搖擺。 這樣蕭條的景象,卻被那人的一襲白衣給壓住了。像是一幅潑墨的山水畫,倒是有幾分意境。 那人轉過身來,柳相思勾勾唇角,果然是他。 “柳小姐。” 蔣宜臻拱拱手見禮,柳相思也連忙作揖。在莊子上住了這許久,都快把在柳府學的規矩忘得差不多了。 和蔣宜臻從小培養起來的氣度相比,柳相思就顯得有些手忙腳亂,笨拙可笑。 柳相思見那人望著她,眼里帶著溫和的笑意,臉‘騰’一下就紅了。連忙低下頭,暗恨自己不爭氣! “蔣公子,可是來給老夫人請安?老夫人長途奔波有些勞累,已經睡下了。” “在下……在下是專門來尋柳姑娘的……” 他說話吞吞吐吐的,可這為數不多的幾個字連城個句子卻不異于在柳相思心中投下一個驚雷! 來、來找我的? 柳相思心中忽然澎湃起來,忽然有一種暗戀已久的男神跟她說話,受寵若驚的感覺,緊張,又激動,手腳都不知道該怎么放。 “方才才知道,原來柳小姐竟是云州城柳知州家的五小姐,宜臻冒昧,想請問下……府中三小姐,是否許了人家?” 一顆砰砰砰劇烈跳動的心停止了一剎那,像是被人xiele氣的皮球似的,整個人就垮了下來。 “沒有。” 說完,也不管蔣宜臻后面還想說什么,柳相思轉身就離開了。人家男女主角注定要在一起的,書中不是寫了,蔣宜臻心中只有柳香雪一人,就算柳香雪同時和幾個男人糾纏不清,他依舊情深不毀,為她守身如玉。對其他女人不假辭色,包括柳相思。 這還是她自己寫的呢,怎么就能忘了呢?男色惑人吶!明知道自己只是個女配,也早就想好一定要遠離男女主,脫離辣文怪圈,蔣宜臻主動找她搭話,小心臟還是激動的撲通撲通的跳。 太不爭氣了! 蔣宜臻沒有計較柳相思突然離開的失禮,心中滿滿的歡喜。從云州城路過時,他就聽說知州家的嫡女三小姐,是神仙一樣的人物,是觀音娘娘下凡。 當時的他對此不屑一顧,京城中的高門大戶家的閨秀大多在外有賢名,可是真的假的就不一定了。 就像宋通判家的二小姐,出嫁前就有才名,當時名噪一時的狀元郎仰慕宋小姐才華,求得圣上賜婚。還做著那紅袖添香的大美夢呢,后來才發現,那些讓她才名遠揚的詩詞都是別人捉刀代筆的。 很長一段時間狀元郎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天天與朋友飲酒抱怨。原以為是佳偶天成,卻成了一對怨偶。 可柳三小姐不同…… 他甚至沒有仔細的觀察過她,只是路過知州府時遠遠的看了一眼,他好像就忽然明白了詩中所說的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的意思。 怦然心動,心中一個聲音大聲呼喊著:是她!就是她了! 皇命在身,他不能逗留,只有將那一抹倩影記在心中。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自從匆匆一別之后,柳香雪的身影就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他常常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她笑起來是什么樣呢?憂愁時又是什么樣呢? 所以當聽說這莊子乃是柳府的產業,那位年齡不大的小姑娘正是柳家五小姐,她的meimei時,蔣宜臻不顧唐突,私下找柳相思打聽三小姐的情況。 那詩的后兩句是: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幸虧,她還沒許了人家,他還來得及…… 轉身回房,見身后不遠處立了個人,嚇了一跳。 是小叔,也只有他能悄無聲息的接近自己。蔣宜臻忙收起心中的綺思,恭恭敬敬的侍立一旁。 可蔣崢嶸卻什么話也沒有說,深深的看了侄子一眼就走了。 蔣宜臻被那一眼看得像是一柄飛刀插在胸口似的,渾身一顫,只覺得寒風刺骨。 心中納罕,小叔今天怎么怪怪的? 第二天,柳相思就再也沒有見過蔣宜臻在莊子上出現。她曾經好奇的和云伯打聽過,據云伯說,蔣小將軍回京城了,不日就要帶兵來平息民亂。 不過他帶來的其他人倒是還在,老夫人也沒有走。說是現在世道亂,老夫人年齡大,受不住長途奔波,等民亂平息了,再回來接老夫人回京。 云伯自然是滿口答應,有這些人在,就是敞開大門,那些流民也不敢輕舉妄動。他瞧著跟著蔣小將軍的那些士兵沒有一個是好惹的,都是多年的老兵,手上見過血的。 等蔣小將軍回來,這民亂就要平息了。心里有了盼頭,臉上就有了笑模樣。 那些災民是可憐,可他們猶如蝗蟲過境似的,把外面能吃的都吃了不說,為了糧食還燒殺劫掠,實在是讓民心惶惶。 蔣宜臻不在,柳相思就自在了很多。每日該吃吃該喝喝,沒事的時候就去和老夫人聊聊天。許是投緣,時間一長,柳相思和老夫人之間感情倒是越來越深厚。 柳相思在老夫人身邊,就歡聲笑語不斷。她不在,老夫人就覺得哪兒哪兒都不對勁,總得跟身邊的人念叨念叨她。 張嬤嬤從十一歲就跟在老夫人身邊,大半輩子過去了,在老夫人身邊最有體面。見老夫人寵愛柳相思,就打趣老夫人說她對柳小姐比對家里幾個親孫子都親。 老夫人就說,那幾個皮小子若是有相思一半的乖巧懂事,我也喜歡他們!說完還得感嘆兩句,唉,他那三個不爭氣的兒子啊,怎么就不能給她生個貼心的孫女兒呢? 張嬤嬤就做出一副惆悵的樣子長吁短嘆,現在就一日都離不開柳小姐,等回了京城,三年五載都見不到人,該怎么辦? 老太太就捂著嘴自己偷偷的樂,不告訴張嬤嬤她早就想好啦,就在京城給柳相思找門親事!時不時的就召她來說說話,誰要是欺負相思了,她老婆子還能給撐腰! 美中不足的是她府里三個兒子都早早就成了親,幾個孫子又太小,要不然就能把相思接近府里,天天陪著她啦! 老太太這些想法當然不會告訴柳相思,她就打算著先回京城,把年齡合適的小子們劃拉一遍,等有了人選再和相思商議。 就這樣,柳相思被蒙在鼓里,每天還樂呵呵的陪老太太說笑。 日子過得極舒心,唯一有一點不適應的,就是那個她總覺得很危險,想躲開的臉上帶著刀疤的男人,近些日子來總是出現在她面前。 柳相思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他見到老夫人也行禮,那張臉卻萬年沒有表情,不像其他人那樣恭恭敬敬的。 只能肯定他不是和柳香雪勾搭成jian的男人之一。柳香雪的男人中,并沒有臉上有刀疤的。 跟女主扯不上關系,柳相思也就猜不到了束手無策。若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偏偏走到哪里都能碰到他。莊子統共就這么大,躲也躲不開。 尤其小石頭也不知道怎么的,蔣宜臻帶來的那么多好手他沒興趣,非得讓那人教他功夫。 小石頭向來和柳相思親厚,以保護她為己任,就是練功夫也不走遠,倆人就在她的院子外面扎馬步、打拳。 有一次中午她在房里熱的不行,想要出去找個陰涼地方吹吹風,就看見兩人赤著上身你來我往打得好不熱鬧。 柳相思連忙退回房間,臉上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羞得,反正是紅撲撲的。 小石頭年齡小,個子還沒長開,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瘦巴巴的也沒啥看頭,倒是那個人…… 面孔曬得通紅,古銅色的皮膚上汗津津的,全身都散發著成熟男人的荷爾蒙。 柳相思絕對不承認自己是色女,只是好奇那人有幾塊腹肌而已!嗯,對!給自己找了個理由,她就紅著臉趴到窗戶上,順著縫隙往外瞄。 恰逢那人回頭,她的視線與之對上,鬧得她一屁股坐在地上,隨即跑回床上一頭扎進被子里。 沒臉見人了! 他有沒有發現自己在偷窺他? 不會的,肯定不會的,門窗都關著,只是透過縫隙往外瞄瞄,沒道理會被他發現啊! 可那人雖然臉上表情沒什么變化,還是那副不茍言笑的模樣。但目光灼灼,她總是感覺好像知道自己在偷看! 天氣本來就熱,她還鴕鳥似的把頭扎在被子里,差點捂死自己! “小姐,云伯問您晚上想吃點什么……咦,小姐,你把腦袋捂在被子里做什么?不熱嗎?” 杏仁咋咋呼呼的,柳相思聽到外面小石頭練武嘿嘿哈哈的聲音中夾雜著一聲嗤笑,臉上一下子就燒了起來,不管剛才他發沒發現,這回是肯定聽見了! 完了!再也抬不起頭來了! 第33章 打道回府 前一天晚上剛剛下過一場小雨,早上睜眼起來就發現莊子上的柳樹都開始抽芽了,天氣也不像之前那么悶熱。 眾人都樂壞了,覺得這場災害終于要過去了,歡欣鼓舞的,到處都是生機勃勃的景象,從沒有覺得雨后空氣中泥土的味道這么好聞過。 當天中午,老夫人的家人就找上門來。是個年約三四十歲的漢子,風塵仆仆的樣子,看到老夫人第一眼,就紅了眼眶。 男人到底是不好在外面表露出情緒,生生的把眼淚逼了回去,喃喃的喊了聲‘娘’。 來到這個鬼地方,沒有親人、朋友,又見多了那些遭遇了天災連生命都難以保證的人,一向堅強的柳相思見到此情此景也難免有些感傷。如果只是個夢該多好,一睜眼睛,她就可以回到熟悉的地方,溫暖的家。 可惜,沒有如果。除非有特殊的契機,否則怕是要在這里過上一輩子了。 老夫人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一直言笑晏晏的,倒是身邊的張嬤嬤,背過身去擦了擦眼角。 不過須臾功夫,中年男人也調整好情緒。他是老夫人的二兒子,自從收到消息護送母親的車隊被亂民沖撞走散,日夜寢食難安。偏偏世道亂,他手底下那些人也派不上用場。要不是蔣宜臻派人給他送消息,他現在還焦頭爛額的呢。 來云州的路上,沒少碰見災民,每每看到那些年老體弱、瘦骨嶙峋的,心里就難受得厲害。 母親五十九歲了,與車隊走散時身邊只有幾個老仆人,外面這樣亂,不知道要受怎樣的苦呢! 一路上擔驚受怕,等親眼見到了人后,發現人雖然瘦了些,可精神頭還好,總算把提起的心放回肚子里去。 雙手抱拳連連向柳相思對這段時間對老夫人的照顧表示感謝,柳相思自是愧不敢當。與其說是他們照顧老夫人,倒不如說他們沾了老夫人的光。 她雖然想出用沸水的法子讓亂民不敢強攻,可也只能阻擋一時,要不是蔣宜臻留下保護老夫人的這些官兵,說不準早就莊破人亡了。 柳相思不敢受人家的禮,老夫人卻一直笑著說:“該當的,該當的。叫他承了你的情,日后你有什么為難的事盡可叫他去做。若是不給你辦得妥妥帖帖的,你就和我說,用戒尺打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