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有啊,但是那老頭有個怪癖,一有錢就喜歡收集好的藥材。收完他不賣,就稀罕巴拉沒事兒就拿出來看看。” “行,等我把這個縫完的。” “這啥啊?” 羅非壞壞地把只縫了一條邊的褲衩放在席宴清身上:“嘿嘿嘿……” 席宴清反壓了羅非便對他一通啃。 羅非針線活極快,沒過兩天就把席宴清要的收口袋弄出六個來。席宴清美滋滋地穿了繡有龍葵花的褲衩,拿著袋子出了門。 路上好死不死撞上張揚帆。張揚帆一看他手里好多袋子,冷哼一聲:“又拿二寶做的東西去賣?席宴清你可真有出息的你。” 席宴清手上輕輕摸摸媳婦兒給做的布包,笑笑:“沒你有出息。不過你既然這么有出息,那不如猜個迷語吧?” 張揚帆料席宴清也不會說出什么高深的玩意兒來,再說難得讓他展露一下才智,他哪能不應?便說:“好,你說。” 席宴清上下瞅瞅張揚帆:“瘦高個兒,頭上青,正在對我眨眼睛,你猜是啥?” 第33章 壺里的蟲子 張揚帆的反應還算快, 很快就猜出來席宴清在說的是他自己了,只是這答案他能說嗎?!他臉色鐵青地瞪著席宴清,不明白席宴清到底是從何而知他被江白寧戴了綠帽子。而席宴清看到他猜出來了, 便笑著邊吹口哨邊走了, 那模樣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打那以后, 好長時間張揚帆都沒出門。 古往今來大多數小人都有個通病,那就是以為全世界的人都和他一樣是小人。張揚帆總擔心席宴清會把他被江白寧綠了他的事說出去, 讓全村人都跟著恥笑他,甚至到時候鎮子上的人,還有那些同學們都會知道, 讓他抬不起頭做人。但事實上席宴清并沒有說過,他會知道還是因為梁大夫看他順眼,告訴他的。 不過等張揚帆反應過來席宴清并沒有把這件事說出去的時候, 村里的人已經通過其他途徑知道了,那便是飛快散播在村子里的各種傳言。 傳言有三種:一是張勝頻繁往江白寧家跑;二是秦桂枝跟白蘭鬧了矛盾,還對外聲稱她家把張勝家免田地稅的權力收回來了;三是張揚帆“不行”, 所以江白寧才不跟他了, 決定找個“行”的男人,所以沒準江白寧原來肚子里的那個就不是張揚帆的! 村子里的人又不全傻, 這一來二去的還不就猜出來了嗎? 有好長一段時間, 張揚帆出門就會感覺所有人都在對他指指點點,還用異樣的眼光看他,那種眼光以前他覺得是在懷疑他到底行不行,現在則是覺得他“不行”所以江白寧才把他綠了。 他一向自視甚高, 覺得自己合該受人尊敬,特別是在華平村,他的學識最高且又身有功名,那些面朝黃土背朝天,斗大字不識一個的農夫怎么配與他平起平坐?他恨不得村子里所有人與他說話都半躬著身,微垂著頭才好。 但是現在,張揚帆突然覺得,原來平視與和善的言談才是他最想要的,只是他已經得不到了。至少在華平村得不到。 也只有秦桂枝還堅信自己的兒子并不是不行,是江白寧那個小賤人不安于室。但這一點點的理解對注重臉面的張揚帆來說還遠遠不夠。 過了端午節之后,天就越發熱起來了,早晚還好,一到白天真是汗流浹背。這時候是上外面熱,坐在屋里也熱。羅非現在又覺得空調和電風扇才是人類最偉大的發名了。 如果是平時沒事的時候,他還能找個陰涼地方呆一會兒,比如他家大門口對面的柳樹下。但是這會兒卻是不行了,因為韓旭的大喜日子到了,他也在忙活。 “這個囍字還有嗎嫂子?門上怎么沒貼啊?”羅非朝韓陽的妻子說,“最好是兩個大點的,貼門上。” “有有有,你等會兒我給你拿去!”沐玲緊忙進屋里翻出來多剪出來的幾張,“夠不?不夠我讓找人再剪。” “夠夠夠,嫂子你趕緊去忙,我一會兒過去幫你。”沐玲在幫忙整理要用的菜品。雖然大擺席是在新郎家,但是這邊也要擺幾桌,因為有些年紀大的人不好去陳華樟家——有點遠。所以就在韓家吃了。 這會兒地里有不少新鮮蔬菜了,他們起大早蒙蒙亮就給摘了,又是洗又是去梗的,忙忙碌碌準備著,就是圖吃一口新鮮呢。 “韓旭,韓旭準備怎么樣了?”有人問韓旭的娘,“岳璃兄弟過來了。” “璃叔。”羅非點頭笑,還記著他自個兒成親的時候這人過來給他梳頭呢。 “羅非,一大早來幫忙?”岳璃笑說,“這一晃時間過得可夠快,你成親也有三個來月了吧?這小韓旭又要成親了。” “可不。不過他一成親我去找他還得費點勁,遠了呢。”羅非想到這一點心中還是有點郁悶的。雖然陳華樟家也在華平村里,但是和他家隔著不短的距離,他原本找韓旭走個三五分鐘就行,以后見一面就得走十幾二十來分鐘。 “費勁什么費勁?你勤勤點兒去找我不就行啦?!”韓旭在屋里聽到說話的聲音,朝外喊:“璃叔早!” “你怎么不說你來找我啊!”羅非貼著囍字,“咱倆得公平點兒!你來一趟我去一趟!” “成!”韓旭說,“那就這么說定了!” “這兩個孩子,一大早就斗嘴皮子。”韓旭的娘出來了,笑迎著岳璃,“岳璃兄弟這邊請。” 過一會兒羅非把囍字貼完了,去幫沐玲洗菜。這井水拔涼拔涼的,凍得手指頭都要發僵了。不過大伙一起干活的時候還蠻熱鬧的。羅非在現代時沒怎么能感受到這樣的氣氛,雖然也時而許多人一起忙活,卻總覺得沒有現在這樣單純。 不得不說每個年代都有每個年代的特色。 菜洗得差不多了,羅非擦擦手進去找韓旭。韓旭的表弟過來了,一個沒成親的小哥,好像是叫田文雨。這次他陪在韓旭旁邊待陳華樟過來接親。這個小哥話不多,很靦腆,跟韓旭還有羅非都是兩種性子,溫軟如玉。 羅非進去的時候看到岳璃已經幫韓旭梳完頭離開,田文宇正摸著韓旭的蓋頭:“表哥,你這蓋頭上繡的圖可真好看,以前從來都沒見過呢。” 韓旭做賊似的吃了一塊點心,含糊不清地說:“他給我弄的圖。羅非,你倆認識認識。我表弟田文雨,是我二姨家的孩子。” 田文雨笑說:“羅非哥哥有禮。常聽表哥提起你。果真人美手藝也好啊。” 羅非搶了韓旭一塊點心,見田文雨露出羨慕的神色:“文雨小弟你也有禮。改明兒個你成親,我也給你畫蓋頭圖樣,畫比你表哥這還好看的哈!” 田文雨道謝,韓旭懟了羅非一下:“這時候給我上什么眼藥,趕緊說說外頭啥樣啦?忙完了嗎?” 羅非大致匯報了一下外面的情況,又去摸點心,不料被韓旭一巴掌拍開手:“你還有沒有點兒良心啊!一會兒你出去大魚大rou,我在屋里這偷摸吃點點心你還跟我搶!” 田文雨忍不住樂,羅非說:“行行行,不跟你搶。一會兒我上外頭幫你把你那份也吃了。對了對了,我還給你拿了一對新婚賀禮呢,你等會兒啊。先前我來的時候你還沒醒,我讓玲玲嫂子幫我收起來了。” 羅非一直想著鴛鴦掛件的事呢。除了席宴清和羅家人,在這村子里他跟韓旭關系最靠譜了,所以這份禮物不能差。 沐玲幫羅非把紅布包著的鴛鴦找出來給了他,他拿過來之后給了韓旭。韓旭摸摸:“鴨子?!” 羅非無語:“什么鴨子!是鴛鴦啊!你大喜的日子我送你鴨子做啥?!” 韓旭想想也是,樂著把布包打開了,隨即就見里頭一雙淺金色緞面布料作底,填充了棉花制作而成的小鴛鴦映入眼底。這對小鴛鴦每只大約成年人拳頭那么大,繡鴛鴦頭頂用的是雀藍色和白色以及棗紅色絲線,再往下便是脖頸處,桔色系的絲線從上到下漸漸變化,那羽毛便跟真是一樣,一根根服帖在上面,真真是要多漂亮有多亮。 別說韓旭,就連田文雨都看直了眼。他還從未見過如此精美的繡品! “我可花了好多時間,你把它掛在屋里,我保證你跟你家木匠兄恩恩愛愛,百年好合。”羅非笑說,“喜歡不?” “喜歡,太喜歡了我的娘親啊!”韓旭光是看著就覺著這一定費了不少時了,特別是脖子上的那個毛發,到底是咋繡出來的? “也難怪我表哥總夸你厲害,羅非哥哥你這手可真是神奇。”田文雨覺著就這樣的東西,給錢都未必買得到啊。果然表哥總說朋友中最要好的當屬羅非不是沒道理。這要是換了一般人,送禮誰會繡這么復雜的東西? “哎羅二寶,我認真的,你做這些東西真真比外頭那些人強太多了。”韓旭說,“我以前跟我爹娘去過一趟縣城。那里的繡品我也看過些,但是都沒見過有你這個這般好的,如果有,那也只是人家的用料好,手藝可不及你這個。” “真的假的?”羅非覺著他這手藝是不錯,但照他姥姥還差不少。他姥姥可是國寶級的民間藝術家呢。 “騙你作啥?你瞅瞅這繡的跟真的一樣。”韓旭嘿嘿笑,“謝啦,我就知道你不把我當外人。” “你喜歡就成。那我出去忙了,你就等著你家木匠兄來接吧。”羅非拍拍韓旭的肩,又對田文雨笑笑才出去了。 “怎么樣?累壞了吧?”席宴清剛在陳華樟那幫忙回來了,見到羅非出來,習慣性地揉了把羅非的頭,“這么多汗。” “還行,這個時間還沒那么熱么。你忙完了?” “嗯。新郎應該也快到了,咱倆出去走走吧,好像也沒什么事兒了。”陳家那邊桌椅擺完了,餐具也借來了,該準備的制菜材料也準備完了,現在就看那些廚娘的了。 羅非起了個大早也有點累了,打了個哈欠。 韓旭的娘見狀說:“二寶你要不要去睡一會兒?壯壯睡覺呢,你要是困了就上他那屋跟他一起瞇會兒。一大早就過來幫忙,肯定是累了。” “不用了嬸兒,一會兒新郎來了,我得瞧熱鬧呢。” “哎喲,就這前后院兒,你聽到鞭炮聲再出來都趕趟,快去躺會兒吧。” “那成吧嬸兒,我就不客氣了啊。”羅非跟席宴清去了韓陽家的小屋,見壯壯在里頭睡覺呢,便小聲坐到炕沿看了一會兒,“這小子長得可真胖乎啊。” “是挺好玩兒的。”席宴清輕輕摸摸壯壯小臉蛋兒,“剛開始還叫我豬呢,說不清叔。今天終于改了。” “會叫叔了?” “沒,今天叫的是‘粗’。不過我有時候覺得這小子是故意的。”席宴清有時候能看出來這小家伙一聽到他說叫錯了就在那兒亂高興,好像就是故意玩兒呢。 “你很喜歡小孩兒?”羅非發現,席宴清看著壯壯的時候眼神很溫暖。 “喜歡吧。”席宴清小聲說,“小的時候玩伴太少了,所以就總希望能有孩子一起玩兒。不過后來又不太喜歡。” “為什么?” “我好像沒跟你說過吧?我在上高中之前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孤兒院長大的。我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就是到孤兒院領養孩子的人,一般都喜歡領養小的,因為他們還什么都不懂,更容易與養父母陪養出感情。”席宴清見壯壯把小被子給踢開一,小心地幫他蓋好了肚子免得他肚子著涼,“其實我開始被送到孤兒院的時候也很小,都沒有壯壯大,還不記事呢。只是當時比較體弱多病,所以一直沒人領養。后來大了總算好了,但是也過了被領養的最佳時機。那個階段就是反復地看比我小的孩子一個一個被接走,要說不羨慕么,好像有點兒假。反正當時我不太喜歡小孩兒。但后來再長大些也就學會不在意這么多了,還是覺得小孩兒挺可愛的。你看這小子睡覺還咂嘴呢,肯定是餓了。” “嗯,夢里肯定在吃好吃的。”羅非嘆氣,“其實跟你一比,我還真是該知足。我爸媽離婚之后我有一陣特別叛逆,感覺全世界就我最可憐。但現在想想,當時真有點兒事兒逼。” “每個人在不同階段對意外的承受能力也不同,這不能說事兒逼,只是那個時候的你可能比較敏感罷了。”席宴清溫柔地捏了捏羅非的臉頰,“真不睡會兒啊?” “嗯。”羅非剛應聲,外頭鞭炮聲就響起來了。好么這虧得沒睡,要睡的話還不剛迷登就得被吵醒啊?! “嗚哇……”果然,壯壯也激靈一下就醒了,左右瞅瞅見他娘沒在,越發哭得厲害起來。 席宴清見狀趕緊把壯壯抱起來:“壯壯別哭,叔叔帶你去找你娘。” 壯壯認識席宴清,還摟住他脖子,但眼淚還是不要錢似的往下掉:“叔……” 就說他之前是故意叫“粗”的吧! 席宴清把壯壯交給沐玲,沐玲帶著進屋給找了點兒吃的哄了會兒,壯壯這才不哭了。這時新郎也過來了。新郎騎著一匹白色的馬,胸前掛著大紅花,進了韓家之后沒多久就把韓旭接出來了。羅非一看陳華樟的表情就樂了。 “哎我倆成親的時我瞅你沒這么傻氣啊,這新郎官一瞅笑得好傻。”羅非沒有什么惡意,就是覺著陳華樟挺逗的。大概是太高興了吧,笑得有點傻氣。 “我那會兒哪敢這么笑,當然是得保持最佳形象,盡最大可能迷住你。”席宴清無意識地摟住羅非,與他邊往陳家走笑邊說。 來參加婚禮的人看見了,只覺著這小兩口感情好得不要不要的。有幾個男人在成了親之后三個月還不見妻子懷孕能這么淡定的?這在古時候可是大事兒。但是席宴清從來都不對此擔心的樣子,有人問起他便說是他還沒和羅非過夠了小兩口的生活,不想那么早要孩子。 有些人覺得這就是托詞,不過是想給羅非留點顏面罷了,但有些人就會覺得席宴清是待羅非真的好。而這就足夠叫那些成了親不得善果的人羨慕了不是么? 韓家有喜事,江家倒是沒人來。但江白寧聽到鞭炮聲,還是忍不住出來看了看。他看到陳華樟一路騎著馬去接韓旭,而這和他成親的那天是多么相似。不同的是人家一開始就順順利利,而他,開始就被人質疑。 張勝喜歡江白寧,但是張勝的爹娘卻是把他恨透了。本來家里這兩年開的地終于算是都能用上了,今年地里種了不少東西,他們還想著風調雨順的,肯定有個好光景。可這張揚帆以后不給他家免了田稅,那還能剩下啥了?還說想攢兩年錢蓋新房呢,這一下又不知道要等到啥時候! 還有!張揚帆好歹是個秀才,今年又要去參加鄉試,這要是考上了,他們都是同枝的,能不受關照嗎?可倒好,都被這江白寧給攪和了! 張勝的爹是個牛脾氣,而且不太講理。他從不會去想是不是他兒子有問題,只覺得這都是江白寧這個禍害害的!有了這樣的想法,他能叫張勝娶了江白寧嗎?! 江白寧離了張揚帆家之后第一次進張勝家就被張勝的爹用掃把趕出去了,而且張勝的娘也說了,除非她死,不然就不可能接受江白寧。 張勝是個死心眼兒,但他同時又是個孝子,這一點從他之前在張揚帆娶江白寧時忍著沒說就能看出來。于是他也陷入了兩難。他一面想跟江白寧在一起,一面又覺得不能真的對不住爹娘。最后沒辦法,他就只能時不時地偷偷去看看江白寧,卻絕口不提娶江白寧的事。 江白寧本來還對他抱著點希望,現在這么一看這張勝也是個靠不住的,不但沒能把他娶回家,倒還把他的名聲弄得越來越不好了。 江家一看這么個情況,也開始防著張勝見江白寧,對張勝也是徹底不再指望。 江白寧如今比成親的時候可是瘦了一大圈兒,反觀羅非,大夏天的居然胖了。 席宴清跟羅非坐在一張桌上,一會兒幫他挑魚,一會兒給他夾rou,生怕羅非吃不好似的,把一桌人都給看樂了。 “席老弟,你可真是慣你家羅二寶,這還不得上房揭瓦啊?”說話的人是陳華樟的大表哥。 “揭了再重新蓋唄,瓦還不賺了就有?媳婦兒就一個。”席宴清可不管人家怎么說,該投喂的時候就投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