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到底怎么了?”席宴清輕輕碰了羅非一下。羅非本來就比他小,在上一世小四歲,才十八。這一世比他小兩歲,還是十八。說是成年了,其實在他心里就跟半大孩子一樣。 “……我答應家里跟你成、成親了。”羅非說,“不過你別誤會,我只是去跟你搭伙過日子。你說的,有共同語言。” “嗯,我們會比誰都有共同語言。”席宴清拍拍羅非的肩,“起來吧,夜里風涼。我保證你去了我那兒之后只會比在這過得更好。” “真的?” “真的,比珍珠還真。你比我小,再說你好歹名議上還是我的未婚妻呢,肯定對你好。” “毛的未婚妻。”羅非站起來,捏了捏發麻的腿,“媽蛋的,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妥協呢,省得挨頓打。什么脾氣啊,那么不禁挑戰,說兩句就火了,屬竄天猴的吧!” “你被打了?!”本來席宴清還很高興聽到羅非說要成親,這一聽羅非被打,頓覺一萬個不開心。 “嗯。”羅非輕輕揉揉屁股,“反正應該是最后一次,不管了。” “走吧,我扶你進去。”席宴清扶著羅非,走得很慢,很小心。 羅非疑惑地看著他。是錯覺嗎?怎么總覺得到了這邊之后,席宴清對他特別不一樣? 上一世他們沒什么太多交集,只是偶爾一走一過會看見,或者學校里有什么活動,席宴清可能會來看梁博淵。而他當時對席宴清的感覺就是:討厭! 總在他男神身邊,礙眼!礙眼還不分手,害他一點兒機會都沒有! 可是現在,席宴清就像個大哥哥一樣,對他很好。 他們不是情敵,反倒在現實的逼迫下快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 羅非暗暗嘆口氣,進了屋之后,也沒抬頭,徑直進了小屋。 羅天本來還多少有點火,一來是氣羅非不爭氣,二來是矛盾自己做的是對還是錯,跟自己較勁來的。可看到席宴清大晚上過來了,他那點火也消了。 “席煜啊,你怎么過來了?”這稱呼怕是一時半會兒改不了了。 “羅伯伯,我來看看二寶,順便想跟您借一下刨子用用。”席宴清瞄了小屋一眼,“二寶他……” “做錯事了還不認錯,使小性子呢,不用管他。”羅天說,“坐下說。我那有兩個刨子,有個大的有個小的,你是要做啥?” “想打個柜子。”席宴清回到家之后發現需要收拾的東西太多了,三兩天的根本干不完,所以他只把簡單的能弄的都弄了一下,像是院子里的垃圾清理清理,菜園子的雜草除除,還有屋里的各個角落都擦擦,能擺的東西擺擺。剩下的還有很多要做的,但家里缺的東西太多,也只能慢慢干慢慢添補了。 “既然是做柜子,那一會兒走的時候就把兩個都拿著吧。”羅天想了想,“算了,我看還是找個好天咱們一塊兒上山找些木料,弄回來曬曬之后再說。我這桌子也得打個新的了。”羅天指指不久前被自己弄壞的桌子。 “誰讓你使那么大的勁!”李月花看著桌子忍不住心疼。這桌子還是二十多年前他跟羅天成親的時候打的呢,雖然舊了可是有感情在,“回頭你給我拆了做個小馬扎啥的,可不許扔了。”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事兒多!”羅天想到妻子心疼桌子的原因,嘴上埋怨著,心里卻是甜的。其實當年他跟媳婦兒也是定的娃娃親,成親之前都沒咋見過,可這不也過得很好嗎?所以他琢磨著席宴清跟羅非也能不錯。羅天轉頭,想著正好趁這個時間跟席宴清說說羅非同意成親了好了,哪知就看到席宴清對著他家小屋門口皺著眉頭。 “席煜,想什么呢?”羅天問。 “沒什么。”席宴清笑著說,“就是想起剛才二寶的樣子,有點兒心疼。” “噗!”羅非本來正喝水呢,聞言噴了羅毅一臉,“咳咳咳咳……” “沒事,二哥,只要你不生氣,噴就噴吧。”羅毅坐在羅非對面,一副懺悔的表情,“要不我再給你來一碗?” “拉倒吧,看見你就心煩,趕緊消失,明早之前別讓我看見你。”羅非趕蒼蠅似的揮手。 “哦……”羅毅卻在走前眼尖地看到放在柜子上的一個小布包。他好奇地拿起來,“二哥,這里是啥啊?”說著已經打開了。那包,那不是他家之前放種子的包嗎?咋變得這么鼓囊囊的啦? “別動!”羅非看到羅毅拿出了那個小瓷碟,立時喊住,“別亂拿!” “放心,不給你弄壞,我就看看。”羅毅把小口碟翻看兩遍,又拿到鼻子前聞了聞,“二哥,這啥啊?”他又拿到臉上蹭了兩下,“好滑好漂亮啊。” “這是……”羅非忍不住扶額。他要如何告訴這位小弟,這是他二哥用來刮屎的?! “席哥,這啥?你知道嗎?”羅毅又問。席宴清不知什么時候進來了。 “那個啊……”席宴清似笑非笑地看了羅非一眼,“那個是我送給你二哥的‘腚’情信物。” “定情信物?那我可不能隨便碰。”羅毅立馬收進布包交給羅非,“給你吧二哥。我先消失!明天再讓你看見!” “毛的定情信物啊?說得好聽。”羅非瞪了席宴清一眼。 “我說的是月字旁的‘腚’,你想哪去了?”席宴清笑吟吟地坐到旁邊,“還疼嗎?” “你這個邪惡的人,疼什么疼?少自作聰明!”羅非往門口瞅瞅,壓低聲音一臉兇相地說,“我跟你說,到時候要是真的談成親的日子,你可不許說太近的,聽到沒有!” “為什么?” “笨啊!我在這兒多一天就多給你那兒省一天糧食。以后我要是真搬過去,我就得在你那邊吃。那那邊留下的吃的當然是越多越好。”羅非一臉你怎么這么蠢啊?就這還高才生哪? “知道了。”席宴清笑笑,“熊樣兒吧,我還能讓你挨餓?” “不能嗎?哪,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你要是讓我挨餓我就回家!” “出息吧!” “我就這點兒出息了,有本事你退婚!” “想得美,睡你的覺吧。”席宴清一指頭上去,就把羅非懟到了炕上。 羅非疼得“嗷嗚!”一聲,拼命捶炕,可是想打席宴清的時候席宴清已經跑了! “他媽的,混玩意兒,你給小爺等著!看小爺去了不霍霍死你的!嘶……” 第8章 借牛 許是想開了,又或者是某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在被打了一頓屁股之后,羅非的氣色反倒變得比之前更加好起來。羅家人一看他這樣,總算放下心來,于是整個一家子的氣氛又回到了從前。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再往后的每一天,羅非都能想起席宴清。因為他用的那個小瓷碟就是席宴清送的,所以只要一去茅房刮屁屁他就會想起席宴清。一開始是大號的時候會想起,再后來習慣性地上茅房就會,簡直要命。 他每天吃三頓飯,而他每天大小加一起去茅房的次數卻不止三次,也就是說,他想起席宴清的頻率比他吃飯還要高! 羅非簡直懷疑席宴清是故意的,故意送了他這么個天天都得帶在身上的東西。 肯定是想讓他尷尬!簡直太陰險了! 這天吃過晚飯之后,羅非去了趟茅房,從茅房里出來,他習慣性又在心里吐槽席宴清,就聽到羅天在叫他。 羅天看了會兒天色,對羅非說:“二寶,你去趟你韓叔家。爹瞅著這天色不錯,明兒個應該也能放晴,你去你韓叔家問問明兒個他們家用不用牛車,不用的話咱們借來一天。爹跟你大哥他們進趟山里砍點木料回來曬曬,回頭給你打點家具。” 羅天說的“韓叔”叫韓義,是羅天的把兄弟。韓義家也有個小哥,叫韓旭,韓旭跟羅飛兩人從小到大都玩得挺好的,以前羅飛就經常去韓旭家。先前是因為韓旭去姥姥家竄門子去了,所以羅非才沒怎么往那想,不過聽說韓旭今兒下午回來了。羅天尋思正好也讓孩子們聊聊天,順便就去把事情問了。 羅非想了想,說:“知道了爹,那我這就去。” 羅天說:“你去叫上四寶一起,天黑了,別自個兒出門。” 羅非覺得自己去也沒什么,左不過三四百米的距離。但想想自己現在的情況還是聽了羅天的。他進屋叫上羅毅之后就往韓家去了。 韓家一家六口,除了韓義和韓義媳婦兒,還有韓旭。韓旭上面還有個大哥韓陽。韓陽已然成親,這會兒孩子都兩歲了。 羅非叫了下門,韓家很快有人出來了,卻不是韓旭,而是韓義的妻子韓柳氏。韓柳氏邊把羅非和羅毅往屋里帶,邊笑著說:“剛才小旭還嚷嚷著說要去看你呢,你就來了。” 韓旭有個自己的房間,在屋里叫了聲:“羅二寶,進我屋來!” 羅非進去一看,好家伙,坐炕上呢,腳被紗布包得跟饅頭似的。 “你這腳怎么了?”羅非盡量回憶著前身與韓旭相處時的樣子,關心地瞧了瞧韓旭的腳。 “別提了,回來的時候崴了一下,腫得跟豬頭似的。要不我回來就想去看你了。”韓旭打發了羅毅出去吃他帶回來的好的吃的,見羅毅出去了,用拳頭懟了下羅非的胸口,“羅二寶你可真是出息!居然敢跳河?你是想嚇死我呀!” “唉喲,能不能別提這茬?我現在不是挺好的么?” “挺好的也讓人后怕啊!我回村子里聽人說的時候真是……你可真是夠擰巴的!早就跟你姓張的那一家人都沒一個好東西,現在好了,撞南墻了吧!” “打住,你要再說他我可走了啊!”羅非心說我是很認真來交朋友的好吧?!在這兒除了席宴清這個損友,還沒啥正兒八經的朋友呢,你再說姓張的人渣小心我進化絕緣體! “行行行,不提他,那提席宴清?”韓旭笑得壞壞的,一雙鳳眼透著十足的機靈,“我聽我大哥說他最近往你家跑得很勤勤,你倆是不是要有好事啦?” “啊,算是吧。”羅非沒心沒肺地說,“我娘在和席宴清找日子呢。”自打那天挨了打松口之后,家里人對這件事很上心,不過鄉下沒那么多講究,再加上他和席宴清都是男的,所以六禮中的“納采”和“問名”,還有“納吉”三步都省了,他跟席宴清的婚事是從“納征”開始的。 羅非也不知道席宴清的原身這幾年在外頭混得如何,但依他個人感覺,如果混得好的話應該是不太可能回鄉下的,所以他估摸著席宴清也沒幾個錢。再說就算有錢,那也不能送太多給羅家做聘禮啊!留著自保都來不及了——雖然他也知道他應該為原身做些什么,至少羅家養了這么多年呢。可他覺得報答也不是現在,現在關鍵是養活好自個兒。 反正席宴清到底給了多少聘禮他也沒問,他只說讓席宴清別給那么多。 當時席宴清還笑話他胳膊肘往外拐來的,讓他一通鄙視。 “要我看越早越好。”韓旭說,“你最好成親之后趕緊跟席哥生個大胖小子,到時候看張揚帆氣不氣!” “都說了不提那個人渣!”羅非簡直服了。還大胖小子呢,大胖小子他爹他還沒徹底看順眼呢,不對,才沒有大胖小子他爹! “反正你要爭口氣,難不成還憑白讓張家人欺負了?再說那個張揚帆還有江白寧都不是好東西。特別是江白寧那個恬不知恥的,真是揍一頓都不解氣!你是沒看見他見到我之后那個得意樣,他得意個啥勁啊?不就是嫁了個秀才嘛,看把他給能的。” “得了得了,我看你今天這點事是說不完了。韓叔呢?我想找他問點事兒。”羅非可不想再聽那倆糟心的名。 “我爹八成是去我大哥那兒了,咋的啦?” “我爹,說明兒個天好,要上山弄些木頭呢,這不讓我來問問你家明兒個用不用牛車么,不用的話就借一下。” “這我還真不知道,那我陪你去問問。” “你都這樣的能下炕嗎?” “唉喲你別廢話了,麻溜扶我起來出去轉一圈兒。我都快憋死了,我娘不讓我出屋。”韓旭做賊似的往外瞅瞅,搭著羅非的腰開始單腿蹦。 羅非本來就沒多少勁,好不容易給他扶到外面。 韓陽家就住在韓旭家對面,是成親之后分出去的,住的是韓家老爺子走的時候留下的房子。 “爹,您在里頭嗎?”韓旭在外頭喊。 “在呢!”不一會兒韓義出來了:“喲,二寶來了,咋沒進去坐?小旭回來的時候在他姥家拿回來不少當地的土產,你讓他拿了給你吃。” “哎喲我都給他包著了,讓他走時帶著。先不說這個了爹,二寶過來是想問問咱家明兒個用牛車不,他說羅大伯明兒個想上山弄點木頭。” “明兒個可能不成,明兒個你大哥要去給你嫂子家里拉沙子,先前說好了的,這事要辦不上可不大好。”韓義說,“要不這樣吧二寶,你回去問問你爹看看后天進山成不,后天家里牛閑著。” “好的韓叔,那我回去問問。我估摸著差不多,反正也不急。” “成,那后天成的話你讓你爹或者你大哥后天一早來取,我把車套好了放家里。” “謝謝韓叔,那韓叔我先走了。” “哎你等會兒,吃的沒拿呢。”韓旭示意羅非再把他弄回去,順便拿東西。 羅非一想,難得能打個牙祭,就不客氣了。 韓旭給裝的是一包紅豆餅,還有一小包松子糖。這在現代都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在這里絕對是好東西。要不是真當成好朋友,別說這一包一包的了,就是一粒也不可能給啊! 羅非覺得原身沒有生就一雙找好對象的眼,但是找的朋友還是很靠譜的。 韓旭這發小不錯。 羅非往嘴里放了一顆松子糖,見羅毅眼巴巴瞅著,便分了三分之一給羅毅,剩下的又重新包好:“還得給三寶留著點兒呢,就不都給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