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羅非是真尷尬。他原來最討厭席宴清,結果一穿過來這人就幫了他這么大一個忙。其實他一點也不想被席宴清幫,但是屁股又太特么疼了。 沒錯,他也想有尊嚴的!但是他的菊花不同意啊!所以沒臉沒皮的是他的菊花,不是他這個人!嗯,就是這么回事! 席宴清挽了挽袖子:“你要不急就到炕上趴會兒吧,正好讓藥吸收一下。我今天燒柴燒得多,炕上很暖和。” 羅非點點頭,覺得說多了更別扭,干脆去炕上趴好。剛才用的藥好像真的很管用,這會兒像是起了效果,清清爽爽的,感覺很舒服,也沒那么疼了。 席宴清先是把羅非擦身的布巾掛到了一邊,然后給羅非倒了碗溫水喝。至于浴盆里的水,他就放那沒動它。 屋里倆人,可卻靜得能聽到呼吸聲似的。羅非最怕這種氣氛,便問:“這水不扔嗎?” 席宴清說:“你知道我弄這些水多費勁嗎?當然不丟,一會兒等你走了我再洗。” 羅非登時一臉無語:“不至于吧?!” 雖然從井里一桶桶打水出來再燒再倒到浴盆里確實是很坑,但是用他的洗澡水……而且他重點洗過菊花的啊啊啊啊啊! 尷尬尷尬尷尬! 席宴清突然一笑:“說笑的,不過不能現在潑,得晚上潑。” “為什么?” “跟不讓你洗頭發一樣。”席宴清說,“你來我這兒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我再把那么多熱水往外一潑,那不明擺著告訴他們我們干嘛了么?你可別忘了你現在什么情況,小哥雖然沒像姑娘一樣那么看重名節,但也差不多少。萬一讓人知道你在我這洗了澡,到時候你就是想不跟我成親都不行。” “哦。”羅非把目光挪開,“謝了啊。不過你不是希望我們倆成親嗎?還幫我?” “我是想成親,可成親也不能壞了你名聲,這是兩碼事。而且我個人還是比較喜歡你情我愿,畢竟強扭的瓜不甜。” “還名聲呢,我現在有那玩意兒嗎?而且知道不甜你還不退親!”羅非瞪。 “退親之后我上哪兒找有共同語言的?別哪天我想回憶一下過去都得小心泄露秘密,那多沒勁?”席宴清坐到炕上,就離羅非一米遠的距離,“你真不考慮考慮?” “考慮個球啊?”羅非把臉轉過去,對著墻,“我現在有時候還幻想我能回去呢,你說這地方可怎么呆?我想想要在這里過一輩子就覺得頭疼。你知道么?我在羅家說話的時候就跟演戲似的,我得拼命把自己帶入羅飛,就我這身體原主,不然我說話可能一不小心就會露餡。今早我就差點問羅毅幾點了,昨天更坑,我晚上起來摸墻摸了半天!” “找開關?” “嗯。”羅非想想當時那個傻勁兒就別提了。反正當時醒來之后真是茫然了好一會兒。 “當一個人從一個好的環境到了一個差的環境之后,如果不能逃脫,那么最對他有利的生活方式就是快速適應當前的生活。我知道你現很難受。你不像我,我從小到大基本就一個人,你有家人對吧?所以可能會很想家。” “你不是也有梁博淵么。”羅非酸酸地說,“你不知道愛人的心就是自己的避風港么?我連他手都沒牽過呢,你都抱過他了。” “好吧,你說得也對。雖然他只是表弟,但畢竟是親表弟。” “表弟?”羅非猛地把頭轉過來,“你說梁博淵是你親表弟?” “嗯。” “……姓席的你不是騙我呢吧?” “都這情況了我騙你干嘛?” “我靠!你丫的……”羅非簡直服了,“你個坑爹的玩意兒,就因為你,我都沒敢繼續追!” “追了也白扯,他有喜歡的人。” “那也……那也總比沒去嘗試好!”羅非這個憋氣,順手拿了炕上的空碗去揍席宴清。怎料席宴清躲得快,他沒揍著,倒把傷口牽扯得生疼:“caocaocaocaocao!” “省省吧,你這小樣兒明顯是那個挨cao的。”席宴清把碗放好,“還喝嗎?” “不喝了!”羅非氣哼哼的,干脆趁著疼爬起來,“我回去了!在你這兒呆久了我不管干嘛人家都得給我說出一大堆八卦,到時候真是說不清了。我倒是不怕別的,就怕我那對新爹媽逼著我跟你成親。他們簡直瘋魔!” “所以說啊,你嫁過來天天對著我,他們不就瘋魔不著你了么?” “滾犢子!讓我面對階級敵人的臉,那我還不如消停在羅家呢。”羅非拿起布包,“走了!” “那我們以后算是朋友了吧?”席宴清說,“我這當了兩年情敵,也怪冤的。” “冤個屁!你活該!你害我沒追著男神,起碼關一年小黑屋!”羅非說,“至少得一年以后才能解禁!” “你慢點兒!” “知道了!啰嗦!”羅非擺擺手,沒一會兒就出去了。那藥效果還真是挺好的,來的時候疼得驚天動地,走的時候感覺平平。還是會有一些疼吧,但是只要不邁大步就沒那么嚴重,這讓他心情好了些許,在席宴清面前丟臉的事也沒那么難以接受了。 當然,他短時間內不想再見到席宴清,梁博淵是一回事,主要是,那個被送廁籌跟菊花傷藥的事實在是…… 太特么叫人無語了! 席宴清站門口看了一會兒,發現羅非走得還挺好,便沒追上去。他只是笑笑,自言自語:“羅非啊羅非,你最該防的不是外面的人,而是羅毅啊……” 難不成他還能憑白放羅毅走那么早嗎? 嘖,傻小子。 羅非以為,他回家的時候家里應該也就羅毅和羅茹在。關鍵早上吃飯那會兒羅家兩口子不是說了去開地么,大哥羅吉肯定也去,那估計這個時間應該還不能回來。他那熊一樣魁梧的爹當時沒追過來,應該也就是上山了吧? 然而一進門才發現,前方有坑!深坑! 李月花手里拿著一件紅彤彤的衣裳,怎么看怎么像嫁衣,那上面還繡著小鳳凰。宇慶國,鳳凰也是神鳥,并且是極為尊貴的象征,平時只有皇家的人才可以用。只有一個特殊的日子平民也能把它穿戴在身上,那就是成親那天。 也不怪羅非眼熟這件衣裳,就在他還沒穿過來的時候,原主就偷偷試過好幾次這東西,幻想著能嫁給張揚帆那個人渣。而且這衣裳本來就是羅飛自己縫的。 李月花現在把這東西拿出來是幾個意思?! 羅非隱約有種不秒的感覺,小心地瞄了眼李月花,隨即低聲問跟針線活打仗似的meimei:“三寶,娘這是干嘛呢?” 羅茹不知是哪根線縫不對勁了,正在那兒拆線呢,聞言也沒抬頭:“四寶說你在席哥家洗澡了,娘說等爹回來就跟爹商量,找個日子讓你過門。這不給你拾掇一下嫁衣么?” 羅非瞬間懵了一下。就說羅毅這小子怎么不在家!趕情是回來就把他給賣了,現在這是不敢見他吧?! 可羅非還真就想差了。羅毅不是不敢見他,是去了山上。他知道他大哥開地是在什么地方,所以很準確地找過去了,并且相當有條理地把羅非在席宴清那兒洗了澡的事情告訴了他爹。 羅天聞言,活都不干了,叫上大兒子:“走,回家!我這回倒要看看這小羅二寶他找什么理由不過門!” 羅吉提了農具:“爹,既然二寶不樂意,那就不要逼他了吧。兩口子過日子,還是要講個你情我愿不是?” 羅天把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這爹當然知道。可他樂意的人家不是不樂意嘛?再說你弟現在這情況,你看誰還敢來咱家提親?難不成還真讓他一直老在家里?” 羅吉點點頭:“您說的也是。” 羅天“嗯”一聲:“還好席家小子出去這么多年還對二寶有心。不過說來怪呀,二寶咋就留在席家洗澡了呢?” 羅毅說:“這個我知道!因為席哥弄了個大浴盆,都把熱水盛好了。別說二哥,就是我看了都想洗,那一進去得多舒服啊!” 羅非還不知道羅毅在這兒學他當時在席家的情況,還一門心思想說服李月花:“娘,算我求求您了,這事可千萬別讓我爹知道。” 李月花還沒說話,羅茹先看不下去了:“哎喲我的好二哥,你沒看四寶不在了嗎?他告訴完我和娘之后就去找爹和大哥了。只怕這會兒爹早都已經知道了。我看你啊,還是老老實實等著過門吧。” 羅非瞬間張大嘴巴:“不是吧!!!” 第7章 rou麻 一入夜之后就會變得靜靜悄的華平村羅家,今晚是恨不得鍋碗瓢盆一起響。 羅非頂著鍋蓋蹲在地上,一張俊俏的臉快皺成了麻花:“哎喲爹,我是在席家洗澡了,可那不是,那不是也沒外人知道么,就咱們家里人,您不說,其他人不說,誰會出去說啊,不說自然就沒人知道,您干嘛生這么大的氣?” 羅天的衣袖子已經快挽到咯吱窩底下去,手里的掏灰粑更是被掰成了兩截:“你還有臉提!你說我為啥生氣,啊?!” 羅非心尋思是啊,我都不知道你哪來這么大火。不就洗個澡么?怎么了?!又沒讓外人知道! 羅天一看羅非這不知人言可畏的樣就一陣糟心:“行,羅二寶,老子不跟你磨嘰,老子也不想聽你說些沒用的!你就記著,等我跟你娘挑了個好日子,你必須成親!必須!聽到沒有?!” “不成!”羅非大抵是以為自己中午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噌!”一下站起來了,“要成您自己去成好了!”他咋這么討厭包辦婚姻呢! “你說啥?”羅天沒想到居然會遭遇反抗,著實愣了一下,愣完他更加兇惡地瞪著羅非,把變成兩截的掏灰粑重重敲在地上,“你說不成?不成信不信老子給你腿兒打折!” “打就打!反正您每次都只會用嘴!”羅非站起來敲敲蹲酸的腿,慶幸上午用了席宴清給的藥粉了,不然這會兒他估計也沒力氣跟羅天杠上,“我就不明白了,干嘛這么著急?萬一我跟席宴清真的不合呢?難道就硬湊和過一輩子嗎?”這地方又不像現代一樣想離婚就能離,成親可是一輩子的事情,萬一他跟席宴清生活上有分歧,以后還怎么相處?倒不如真像席宴清說的那樣,先做個朋友了。 “你!你個混賬東西!還跟席家小子不合?那你倒是給老子找個合的!老子信了你能跟張揚帆走到一起,沒攔著你。你倒好,說的他們老張家會來提親,結果呢?他們提親提到白家去了!你說你丟人不丟人!”羅天一開始是想嚇唬嚇唬羅非,真的就是想借著羅非在席家洗澡這事把羅非嫁過去,可沒想到羅非這么反抗,所以他這會兒是真有些氣到了,“老子不怕背后有人說閑話,大不了我揍他到不敢說為止!可你是老子的兒子,你就不能爭口氣嗎?!就不能讓那些愛嚼舌根的人閉上嘴巴?!” “就為了讓人家閉嘴我就隨便找個人成親?我傻不傻呀?”再說張揚帆那頁怎么就還掀不過去了呢?!羅非把鍋蓋放一邊,找個椅子小心坐下來,“反正我不跟席宴清成親。” “不成?好你個羅二寶!”羅天“砰!”的一下,直接把桌子給砸碎了。 “爹!他爹!”李月花跟幾個孩子頓時嚇了一跳。其實他們一直覺得這一家之主是紙老虎,雖然很兇,但對孩子們始終疼在心里,即使打也下手輕。但是這一次,顯然是真怒了。 “爹爹爹!有話好好說!”羅非也慫了。我靠這還真發火啊! “好好說個屁!”羅天說著一棍子削在羅非屁股上,“我看你再跟老子頂嘴!” “啊!”羅非結結實實挨了一下,瞬間覺得屁股上的rou肯定開花了,“爹,等等等等!有事好商量,您別真打呀!” “是啊爹,您消消氣啊爹!”羅茹和羅毅也過來攔著,屋里著實亂成了一團。也虧得羅家背山,家右邊就是上山的路,左邊是一片旱田地,沒什么鄰居,所以吵起來外頭也沒人聽見。 “你們給老子閃開!今天誰要是攔著老子老子連他一塊兒打!”羅天魁梧,一把就把小女兒小兒子推開,“羅二寶,你不是說老子就會用嘴嗎?今天讓你看看老子是不是只會用嘴打人!老子讓你敢不拿自己的命當成事兒,啊?老子養了你這么多年是讓你受欺負的嘛,是讓你被人指指點點的嗎?你個蠢驢!” “啪!”又是一棍打在羅非屁股上,“你說,到底進不進席家的門!你到底成不成親!” “成成成!爹,爹啊爹!唉喲您可別打了!”羅非被賭到角落實在沒地兒跑了,舉雙手投降狀,“我成!我成親還不行么!”這特么也太欺負人了! 不就是讓跟席宴清成親么! 成就成! 羅非臉紅脖子粗地瞪著羅天:“您可真是我親爹!” 羅天“砰!”的把棍子扔到一邊:“廢話!要不是你親爹!就你這擰巴勁兒早給你扔茅坑里淹死了,你個熊玩意兒!” 羅非并不知道他的身體被從河里撈上來那天,羅天的手都是抖的。頂天立地個老爺們兒,當時嚇得腦子里都發空了,對著身體凍得冰涼的兒子,他是又氣又急又心疼,可是又沒辦法。孩子死拉犟,就認準張揚帆了,搞得他一肚子氣,恨不得把這熊孩子從家里攆出去。然而看孩子那單薄模樣,他又不忍心,所以就給關在了柴房里。 本還尋思這孩子出來之后能想明白了,正好席宴清回來得又特別及時,那這兩個孩子本來就訂過親,在一塊兒不是頂好的么?席平當年活著的時候就特別疼媳婦兒,這席宴清,肯定也差不了啊。 羅天就是這么想的,所以才一心搓合,哪知羅非就是不領情,還把他之前的火都給逼出來了! 羅非撅著嘴回瞪,結果還沒瞪過羅天牛玲大的眼。他只好站起來。本來想拍拍褲子上的灰,抬手卻又放了下來。不拍都疼,拍了那不更疼?還是算了。不過這下可以光明正大地捂著屁股走路了。 原本還雞飛狗跳的屋子里剎那間安靜下來。羅非悶不吭聲往屋外走,走得一瘸一拐。大伙不約而同地看著羅非捂著屁股出門的樣子,突然覺得有些心疼。特別是李月花,剛才真是使了吃奶的力氣才沒上去幫忙,后來聽到羅非松口,她也跟著松口氣了來的。可這會兒居然忍不住有點后悔了。 孩子好像受了很大委屈的模樣,難不成真的是他們錯了? 羅非確實是很難受。席宴清說得對,他原本有家人,所以肯定會更想家。想他來了這么個地方,挨了從小到大沒挨過的打,吃了從小到大沒吃過的虧,遭了許多他假裝沒有看到的白眼,還有吃了他從沒吃過的難吃的飯。他知道他不該怪這邊的羅家人,可是他是真的很想家。 席宴清來借刨子,想刨幾塊板子,沒想到快到羅家門口的時候看到門口蹲個人。 “羅非?”席宴清疑惑地走過來,“怎么蹲在這兒?” “沒什么。”羅非轉過臉快速抹了把臉,盡量把聲音放平,“你來干嘛?” “我來借點東西。你沒事吧?”席宴清也蹲下來,仔細地看了眼羅非,小聲問:“想家了?” “嗯。”羅非點點頭,本來收住的眼淚因為這一句話,突然就決堤了。他像個小孩兒一樣,把自己的頭埋在臂彎里不出半點聲音,只是不停地把雙眼往衣袖上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