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少女溫聲道:“哥哥,我喜歡你身上的味道。” 青年失笑:“從小便說我身上有什么味道……”他扯起自己肩部的衣服,輕輕嗅動幾下,“我怎么聞不到。” 少女不再說話,只看著他笑。 青年也樂開了,用黃梨花木所制的右手摸一摸她的頭發。 回到此時。 九枝燈坐上了那張徐行之睡慣了的床,緩緩用指腹撫摸著床頭的清雅雕花。 他喃喃自語:“……師兄,我們明明在這里生活得很好,你為何要寫那樣的東西呢。” 隨著低語呢喃,他的手指一分分發勁,將那雕花捏出一條條斑駁的細紋來:“為什么還要想起孟重光?……孟重光就那般叫你難以割舍嗎?” 他用力呼吸著,試圖平息在胸腔里翻滾的怒意。 房間外傳來了“父親”的呼喚:“梧桐,出來吃飯啦。” 須臾過后,那洋溢著鵝黃色暖光的少女出現在了徐行之房間門口,負手淺笑,眉眼彎彎:“……來啦。” ……沒關系,師兄,小燈把這個世界為你保留著。只要你回來,我什么都不會計較。 我們繼續像以前一樣生活,我做你的meimei,以后也可以做你的愛人。 師兄,快些回來吧。 蠻荒之中的高塔外圍。 眾弟子在昨日燒盡的灰窩上再次點燃了一堆火,靠此取暖。而溫雪塵卻坐得離他們很遠,獨自一人把玩著那碧玉鈴鐺。 有弟子靠近了他,先是恭敬地一揖,繼而開口道:“溫師兄,來取個火吧。這蠻荒太冷了。” 溫雪塵漫不經心地隨口應了一聲,鈴鐺仍在他指尖翻轉盤桓,一圈圈旋繞著,發出脆亮的叮當聲。 這弟子并不是單純問他是否需要取暖來的。 他小心翼翼道:“溫師兄,我們還要在這里等待多久?” “等不及了?”溫雪塵一把將鈴鐺握于掌心。 被一語戳穿心事的弟子回頭望了望其他滿眼期盼地望著他的弟子,心一橫,解釋道:“大家在此地等了二十來日了,都不曾瞧見孟重光他們的蹤影……我想……我們想,是不是先回去比較好。” “很好。”溫雪塵抬起頭來,眸光如雪,“返回現世后,你去向九枝燈復命?” 那弟子思及此事,臉色微變。 “你去告訴他,你連徐行之的行蹤亦未打探到,便等不及要返回現世。”溫雪塵悠然道,“你猜他聽到你這樣回稟,會如何對付你?” “可是,我們總等在此地也不是辦法。”那弟子支吾著,“……若是孟重光他們不再回來了呢?” “那你們想如何?”溫雪塵厭煩這樣不過腦子的提問,“我們是要不管東西南北,任選一條路追過去嗎?你愿意做這樣的無頭蒼蠅,我不愿意。再者說,孟重光選于此處安身,自然是有其道理。附近唯一的威脅封山最近也受到孟重光重創,想必一年半載之內也不會輕易來犯。我們待在這里,最是安全。” 他微喘兩聲:“況且,蠻荒之中,神眉鬼道、殊形詭狀之物頗多。若是一路去尋,我自是能保命的。但你們的性命安危,我可不能保證。” 溫雪塵雖然坐在輪椅之上,身處低位,給人的壓力卻極其強大,那弟子被溫雪塵一番話刺得渾身發緊,狼狽告退:“是……是。” 那弟子白著一張臉,倉促地離開了。 溫雪塵倚靠在輪椅靠背上,摩挲著自己略有些發燒的眉心。 這么一長串話說出來,對他的精神是極大的損耗。 但他仍在輕聲自言自語:“……還有,你難道以為我們出得去嗎?” 說著,他淡色的唇嘲諷地往一側挑去。 進來前,九枝燈可沒有告訴他,什么時候會為他打開蠻荒的大門。在那時,溫雪塵便對他將要面對的事情有所預感了。 ……九枝燈不過就是想報復他偷竊蠻荒鑰匙、私自把徐行之投入蠻荒的行為而已。 但如果自己不這樣做的話,放任徐行之將那話本繼續寫下去,必然會惹下大禍。 九枝燈明知那后果有多嚴重,卻因為存有婦人之仁,優柔寡斷,那么自己便幫他做個決斷,讓徐行之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殺掉孟重光。 此舉一箭雙雕,既能了結孟重光這個大麻煩,同時,徐行之返回現世,按他的柔軟心腸,也斷然不會把那話本繼續寫下去。 誰想徐行之就這樣隨孟重光走了。 也不知他是恢復了過往的記憶,還是另有打算。 ……徐行之此人從多久以前開始便是這樣,行為思想都難以捉摸,稍不留神就能給人一個意想不到。 若不是情況著實緊急,溫雪塵絕不會把寶押在他的身上。 溫雪塵苦惱地揉捏著鼻梁,只覺身心疲憊,唯有掌心里的碧玉鈴鐺足夠溫暖,浸得他時時發緊的心臟都舒服了許多。 那封山之主的有氣無力的呻吟聲又隱隱從塔內傳來,與蠻荒半昏不明的天色勾兌在一起,調和出一股詭異又蒼涼的味道來。 ……虎跳澗中。 雖然孟重光說天天給自己擦身,可徐行之仍覺得久不沐浴,身上不適得很。 周望來探望他時,提及虎跳澗南側有一眼天然的溫泉,她與元如晝一道去試過,水溫guntang,很是愜意。 她爽利地拍著徐行之:“徐師兄,你快點好起來,我們再去找鑰匙碎片。我已經等不及要出蠻荒了。” 這樣說著,她的眼中已是熠熠生光:“我想要去看一看現世的街市長什么樣子。干娘總是跟我和干爹形容外頭是什么樣子的,我可想去嘗一嘗凡世的皂兒糕是什么味道了呢。” 周望笑起來的模樣,和原主記憶中的周弦極其極似。 這樣的笑容,若是被畫像定格下來,就稍嫌平平無奇,然而只要一動起來便是活色生香,叫人忍不住隨她一起笑起來。 “好。”徐行之心里軟成一片,不自覺許下了承諾,“等出去后,徐師兄帶你去吃皂兒糕。” 他本想繼續說,他家出門右轉,有一家皂兒糕極為正宗,軟糯甜香,但話到嘴邊,也只能生生吞咽下去。 想到他不知在何處的故鄉,他的心沉沉墮了下去。 但不管前景如何,澡還是要洗的。 徐行之草草披了袍子,穿著里衣便晃悠去了周望告知他的溫泉。 誰想他還沒靠近那池子,便遠遠聽到了陸御九的聲音:“我不要擦背!你離我遠一些!” 周北南聲音比陸御九還高:“老子好容易伺候一回人!你有什么不知足的?老實點給我趴著。” 一通拉扯掙扎聲后,緊接著的是“噗通”一聲水響。 周北南怔了一下,繼而爆發出一陣狂放的哈哈大笑。 曲馳緊張的聲音跟著響起:“小陸,你沒事吧?” 他又扯一扯身旁的人,指著落水聲傳來的地方:“陶閑,他掉到水里了。” 陶閑哭笑不得:“曲師兄,沒事兒的。” “怎么沒事啊。”周北南蹲在霧氣蒙蒙的池子邊樂不可支,“他腿短,一猛子扎進茶杯里說不準都能給淹死了。” 曲馳頓時更緊張了,劃拉著水想去查看陸御九的情況。 聽著這群人的插科打諢,徐行之不自覺便露出了淺笑,往周北南背影方向走了幾步。 陸御九怒不可遏地從水中起身,濕淋淋地抄起用來淋水的木桶,兜了一桶水,嘩啦一聲朝周北南潑來。 周北南豁然閃身避開。 因此,等到徐行之抬頭時,水已經潑到眼前了。 ……他從頭到尾被澆了個透徹。 陸御九手里的水桶砰地一聲掉落在水面,一轉眼就漂走了:“徐……徐師兄……徐……” 周北南回過神來樂得不成:“哈哈哈哈哈。徐行之你不行啊你,躲不開嗎?” 徐行之把濕漉漉的頭發朝后抹去,又簡單拭了拭面頰上的水珠,半分不惱:“痛快!這一鬧不下去洗洗都不行了。有我的地方嗎?” 周北南轟他:“沒有,滾滾滾。” ”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背后便有腳步聲匆促地傳來。 徐行之眼睛里進了些水,又難以憑借足音辨人,便回過頭瞇起眼睛,想看個分明。 緊隨而至的孟重光見此情狀,眼神頓時一緊。 徐行之渾身上下均被濕透的衣裳裹緊,柔韌的肌rou線條纖毫畢現,手指把濕漉漉的云發往后拂去,露出俊秀飽滿的額頭,羽睫上挑著一顆水珠,似滴非滴。 看清來者是誰后,徐行之挑眉:“你聞著味兒過來的啊。” 孟重光迅速收拾起狩獵一般的眼神,緩緩走至徐行之身前,用帶著些溫軟鼻音的聲音道:“……我去為師兄送飯,看師兄不在房里,實在擔心得緊,就追了來……” 他帶著點可憐與委屈意味的聲音幾乎是在瞬間催軟了徐行之的心。 他不好意思起來:“抱歉。我來前該跟你說上一聲的。” 孟重光不再追問,然而他的目光已經在迫不及待地為徐行之扒衣裳了。 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徐行之,同時用極輕極柔的語氣問池中的四人道:“你們都洗好了嗎?” 陸御九、周北南的異口同聲里,跟著一個弱弱的陶閑:“……洗好了。” 曲馳卻異常耿直地:“沒有呀。我們才剛剛來。” 他趴在池邊,目光純凈地望著朝他不斷使眼色的周北南:“北南,你們這就要要走了嗎?你還沒下來呢。” 周北南:“……” 徐行之身上裹著濕衣服,已是有些冷了,他一邊把外袍揭下、寬衣解帶,一邊爽朗道:“走什么?一起洗多熱鬧。” 孟重光:“……” 不等他阻止,徐行之已把衣服脫盡,只留一條褻褲,大片大片緊實的肌rou和長到沒邊的腿配合得相得益彰,招人得很。 徐行之自是不知道這一點的。 他背過身去,尋找放置衣服的地方,卻不想他剛一轉身,池中除曲馳之外的其余三人便紛紛睜大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這就是九妹為什么被叫做九妹的原因啦~ 九妹,九妹,漂亮的meimei~ 第52章 一夜笙歌